《故人有歸期》

        文//黎妧

        第一章

        六月的早晨，陽光正好，微風不燥。街道兩旁的早餐店門庭若市，提著公文包的行人匆匆地魚貫出入，開啟了一天的行程。

        米貝貝胡亂喝了牛奶，背著包走向門口去換鞋，母親從廚房出來，眼光掃了一眼桌上分量幾乎沒變的早餐，抬眼看向了門口。

        “貝貝，你早餐還沒吃完忙忙慌慌地去干什么？”

        米貝貝把叼在嘴里的一片全麥面包拿在手里，語氣略帶急切。

        “媽，我不吃了，我今天要去公司報道，時間快來不及了。”

        母親目送她風風火火竄出去的背影遠去后，然后坐到餐桌前，看著餐盤里未動的煎蛋和蔬菜，低聲咕噥著：“也沒說是找得什么工作。”

        米貝貝一路小跑地朝著公交站臺奔去，在離站臺還有幾十米的距離，就看見公交車從身邊緩慢地滑行而過，她的眼神一緊，加快了步伐向前面追趕著，還差幾步的距離，看見車門外面站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放慢了腳步。

        等到自己走近的時候，排在前面的人才上去了小部分，她規規矩矩有序地排著隊，前面的人雖然在慢慢減少，但是后面的隊伍已經又排成了一條長龍，人流浩浩湯湯地向前面涌動著。

        最近因為這一帶在修路，臨時把公交的班次減得就剩下了這一趟，瞬間就顯得坐公交的人一下子成指數倍增加。

        怪不得老話說“要想富先修路。”這不修路就無法增加交通工具，也就天天只能像現在這樣，在夾縫中求生存。

        這是畢業離開學校后第二次坐公交，第一次坐可能是因為選擇在下午離開學校的，所以沒有像現在這么擁擠。

        今天剛好趕上了上班的高峰期，一下子就體會到了鄰居們口中天天抱怨的修路帶來的不便了。

        她被左右的人潮夾擊的腳跟還沒有站穩，就被背后大媽大爺們拉得鐵架帆布購物車給架上了車門。

        米貝貝的心里一陣汗顏，這些老人們上車之后各個都是橫眉冷對千夫指地看著有座位的年輕人，在這個時候倒是毫不軟弱，這身軀力道簡直是不遜于那些坐在座位上的年輕人啊！

        大早上的，在床上安享晚年不好嗎？在公園里晨練跳跳老年迪斯科不好嗎？再不濟幫著身負工作的兒子兒媳送送孫子也是好的吧！

        沒事干大早上的和不得不為生活奔波的年輕人爭什么光陰？搶什么座位？

        真是的！

        她側著小身板在空隙中慢慢地向后面摩挲著，終于磨蹭到了靠近后面下車門的位置，她把已經劃到胳膊上的帆布包往肩上扶了扶，然后雙手抓住把手，維持著身體平衡。

        她看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幸好還來得及，不然第一天上班就遲到，即使不被訓斥，自己心里也會發虛。

        車子勻速地向前行駛著，她打開了聽書軟件，等到藍牙和耳機連接之后，她把手機放到了包里，靜靜地感受著醇厚的男聲從耳膜上傳至全身的神經，心情瞬間平靜，大腦中的思緒瞬間與書中的情節融為了一體。

        聽書相陪的路程，時間稍瞬即逝，車上的播報器里嘹亮的聲音響起來，再有兩站地就到目的地了。

        司機一個急剎車，米貝貝感覺自己背后面好像是被人用力撞了一下，她也沒大在意，繼續抓住把手，站直了身體。

        車子再次啟動的時候，她又感覺到腰上好像被什么撓過，她還沒來得及回頭看時，就感覺到一只大手不偏不倚、力道不輕不重地落在了她后面的內衣帶上。

        她的心頭一下揪緊，抓著把手的拳頭一下子攥緊，表情在臉上凝滯了幾秒鐘。

        我靠！流氓！

        腦回路還沒有完全繞回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是怎樣一氣呵成的，清脆的巴掌已經落在了身后人觸手可及的地方，當大腦再次啟動的時候，她怔怔的和背后的男生四目相對。

        她頓了一下，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他，身穿白色休閑襯衣，右手按在自己剛剛扇打的脖頸處，細長的眉眼錯愕地注視著她。

        剛才突如其來的一巴掌聲音太過引人，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周圍的人群瞬間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都呆呆地望著他們。

        被盯得有點發怵，她的眼神陡然浮上了怒意，發出了足夠向周圍人述說緣由的聲音。

        “你在干什么？”

        余光掃視一圈，看見大家的目光還都是半懵的狀態，這種時候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才是王道，適時補充道：“為什么摸我？”

        停滯的空氣開始活泛出氣息，大家統一把目光聚焦到被打男生的身上，喁喁私語的聲音開始躁動起來。

        男生的靈魂仿佛直接被打出竅，一時還沒有歸位，還是保持著剛才木然的表情和動作，紋絲未動。

        半晌，女生掛斷電話，他的眼珠才稍微動了動，語氣冷冷地問道：“你干什么？”

        “你問我？”

        莫名其妙的怒氣變本加厲，她反問道：“你、干什么？”

        “我？！”

        他不友好的語氣懟著她，“我幫了你，你恩將仇報還有理了！”

        “幫我？”

        “你幫我什么？”

        “你剛才對我干了什么？”

        男生有點無語地睨著她，剛才就應該熟視無睹，就不應該多管閑事，好心沒好報真是，出門沒看黃歷，大早上出門就挨了一巴掌，還是開辟了人生中第一次挨巴掌的先河，他胸腔里的一團燥怒開始變得肆虐泛濫。

        他的眼窩深邃，眼珠上蒙上了一層慍怒，眸光顯得更加幽深可怖。

        看著面前一表人才的男生，原來是個衣冠禽獸。她毫不示怯地盯著他。

        “年紀輕輕做什么不好？非要做人渣！”

        周圍又開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大家都左右顧盼，評頭論足地打量著面前被稱為人渣的男生。

        有崇尚真理的，“年紀輕輕不學好，簡直不成體統！”

        有發泄指責的，“你這娃娃看著規規矩矩的，怎么能做這樣的事呢？”

        也有和藹勸說的，“后生，知錯要改，回頭是岸啊！”

        男生百口莫辯，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只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只能壓抑著內心的委屈和即將爆發的怒氣，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不識好人心的女生。

        嗯！

        要是時間可以倒流一刻鐘，他絕對不會多事、不會幫她！

        在大家嘈雜的私語中，兩名身材筆挺的警察到達了現場，他們詢問了米貝貝相關的情況，大家都在趕著上班，也沒有多余的精神操心別人的事情，所以也沒有確切的目擊證人，最后米貝貝和男生一起被帶回了派出所接受調查。

        做過筆錄之后，男生昂首挺胸地坐到了米貝貝的旁邊，一副趾高氣昂的表情打量著她。

        呵！

        世道真是變天了，犯錯還這么牛x！

        “喂。”

        他剛開口，就被一陣逼近的腳步聲打斷，一位身穿白色套裝、畫著精致妝容的年輕女人徑直走了過來。

        “辰辰，發生了什么？你沒事吧？”

        男生明顯一愣，然后彎起了眉眼，笑嘻嘻地迎了上去，直接挽在女人的臂彎上。

        “你怎么來了？”

        女人的眸光溫潤如水，故作嗔怪，“我還在開會，李警官給我打電話，我著急就趕過來了。”

        停頓了一下，繼續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男生回頭瞥了一眼米貝貝的方向，然后挽著女人往前走了幾步，低頭耳語了片刻，然后就看見女人微蹙的眉頭慢慢舒展下來。

        米貝貝的目光一直望著他們，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只看見前面的兩人表情曖昧，動作親昵，毫不避諱，女人回頭看她的時候，眼角上堆滿了似有若無的意味。

        男生還在女人的耳邊嘀咕著什么，然后趁勢在女人的臉頰上輕輕一啜，女人的面容頓時笑靨如花，然后目光盯著男生，不知道說了句什么。

        米貝貝一震，我去、這是……

        小白臉吧！

        她仔細地端詳著站在前面不遠處的兩人，女人的年齡裝扮明顯就是富婆形象，再看男生，額、確實是擁有做小白臉的資本，再看看他那副諂媚的表情，還有她那柔情中不失孤傲的姿態、妥妥的富婆與小白臉的橋段！

        幾名警官走了出來，走到女人的面前，一番握手之后，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米貝貝想起剛才在公交車上被摸的動作，瞬間覺得汗毛豎立，不覺得一陣反胃。

        她鄙夷地看著前面還在言笑晏晏的男生，年紀輕輕，四肢健全，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富婆的玩物，真是喪盡天良。做玩物別人也無可指摘，但是你調戲良家婦女就是泯滅人性了！

        她越想越氣，眼神忿忿地審視著前方。手機震動，看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她才猛然想到，她今天本來是要去單位報道的，沒想到就被這樣的事給絆住了腳。

        她連忙起身，然后走到角落里去接聽電話，一陣好言解釋之后，終于是得到了對方的諒解和理解，重新約定了報到的時間。

        在她掛斷電話的時候，剛好有警官過來叫她。身著藍色制服的警官，端坐在那里，表情凜冽不失莊嚴地看著她，緩緩開口。

        “米貝貝女士，具體的情況我們已經核實清楚，事情的具體情況并非是你認為的那樣。”

        米貝貝身體好像被焦雷觸了一下，有點懵。

        說著，他側身，讓米貝貝看著電腦屏幕。

        “這是我們從公交車上調取出來的監控錄像。”

        他別過頭看了一眼米貝貝，然后手指繼續在屏幕上面指劃著。

        “有小偷在偷你的錢包，龍辰先生看見之后故意碰到了他的胳膊上，車上的人比較擁擠，車子一顛簸，就把手放到你的身上了。”

        米貝貝的腦漿也被焦雷給擊中了，警官后面說的什么，她都沒有聽得真切，只是眼睛直直地盯著屏幕上那根長長的、明晃晃的鑷子。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現在看上去，就像是小偷手持著一把利刃頂在她的身后，讓人后背發涼，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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