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楚薇想，她早該意識到不對勁的。
先是司空瑯突然出現在問道峰，拍著自己的肩膀說：“大哥只能幫你到這了，”
然后是連長老追著自己噓寒問暖，一臉痛心疾首地讓自己早點休息。
只怪她當時太激動，迫不及待沖回房間，連房內燈火通明都沒覺得不對勁。
在她那張柔軟的大床上，季殷斜靠床柱，他被一條明黃的繩子捆著上半身，金燦燦紋路環繞，一看就是件厲害法器。
他并沒有穿藍色的宗門劍修服，而是身著一襲烏黑鍛袍，里衣雪白，垂散的長發帶著水汽，一副剛出浴的模樣。
楚薇上次見他這樣，還是剛穿越而來的時候，那時他也是這樣陰郁地看著自己。
開門的瞬間，楚薇怔愣一瞬，當即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陰了。
她后退一步，立刻解釋：“不是我！不關我事！我現在就走！”
好狠！這群人真是不要命了！
“回來！”季殷聲音低沉壓抑，帶著山雨欲來的寒意。
一個念頭冒出腦海，楚薇大驚失色，脫口而出：“他們還給你下了藥？”
季殷暼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藥，讓她清醒認識到此刻閉嘴更能保命。
“司空瑯在外面嗎？”他問，聲音低柔和煦。
楚薇知道有人要倒霉了，立刻出賣道：“他就在外面�！�
季殷點了點頭，道“來幫我解開繩子�！�
楚薇看了眼那符咒環繞，自帶炫光特效的繩子，又看了唇畔帶笑的季殷，猶豫道：“怎么解？”
“你過來�！�
她上前兩步，卻又停了下來，道：“要不我找人來幫你解開�！�
說罷她也不待人回應，扭頭走出屋外，不過兩秒后又回到屋內——出不去。
季殷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淡淡重復道：“過來吧�！�
楚薇猶豫了。
試問和一只老虎困在一間房里，你會幫老虎開籠子嗎？而且這還是一只陰晴不定，有氣沒處發的老虎。
見她眼神閃爍，季殷很快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他發出一聲輕笑：“你以為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為什么？被綁成這副樣子，難不成您是在下一盤大棋？
楚薇立刻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為什么呢？”
季殷斜睨她一眼，道：“自然是因為他們知道你做不了什么�！�
楚薇覺得自己受到了某種侮辱，什么叫做不了什么！這不是明晃晃地說他有賊心沒賊膽！雖然她確實不敢。
但知道自己不行，和別人說你不行，完全是兩個概念。她覺得很不爽。
見季殷神態悠然，完全沒有被綁架的自覺。
她上前一步，看著季殷被捆得動彈不得的模樣，猶豫道：“這師兄，你有沒有想過？你在這里還有別的原因�！�
季殷看著她，突然唇角微挑，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怎么，難不成真是你指使的？”
“這沒有！”楚薇立即否認，然后斟酌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很多事情，并不是簡單的因果關系。”
見季殷不說話，她又繼續道：
“自我覺醒仙靈根，便發現這世上的事很奇怪。那時我被趕出神農谷，只需要一間屋子避雨時，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占據一座山峰�！�
“我被債主圍追堵截時，也沒有想到有人會心甘情愿的花錢買欠條。”
“剛才在我推開房門之前，也沒有想到，季師兄你會在里面�！�
聽到她的話，季殷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重，他眼角上揚，如同被微雨潤濕的桃花，帶著氤氳著水汽的秾麗。
終于，他發出舒朗的笑聲，笑了很久，停下來，看著她道：“你是想說，你能擁有今天這一切，是因為仙靈根？”
“不是�！背笨粗啪徚苏Z氣：“我是想說，這一切原非我所求�！�
她的眼睛濕潤潤的，烏黑澄澈，帶著認真的真誠。
看著她，季殷笑容邪肆，語氣卻越發親和：“楚師妹是想說你身不由己？”
如果不是他不屑的語氣和冷笑的神情，楚薇早就瘋狂點頭“對對對”了。
他盯著楚薇，譏誚一笑：“你要告訴我，你偷偷下藥是身不由己，潛入我房間偷軟鱗甲也是生不由己，楚師妹，是誰在逼你？”
果然，他知道了自己的目的是偷軟鱗甲。但卻既沒有拆穿，也沒有要回，而是就這么看著、記著，默默給自己加一條罪名。
季殷微笑看著她：“我向來不接受別人的道歉，何況你的歉意未免過于虛偽了，楚師妹，你不會又想道歉吧�！�
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臉，楚薇從未像此刻這么清醒，自己處于這個位置，絕無可能得到一絲諒解的可能。
固執、狠戾、多疑，他還是那個他。
他們之間一定是不死不休。
想明白這一點，她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季師兄我們來談談交易吧，交易總是公平的�！�
說罷，在他的注視下，楚薇拿出一橢圓形的團子，上面道道猩紅與雪白相間，說不出的詭異。
“血蓮藕我種出來了。”
季殷幽暗的眼神掃過她，微微揚眉：“你種的？”
“我可沒這本事，我師兄種的。再說誰種又有什么關系，紫金蓮的種子呢？”
沒有了心理負擔的楚薇，自覺說話都變得理直氣壯。
血蓮藕是誰種的，這關系可大著呢。
楚薇種，得幾個月，裴聞心種，幾天？不，其實幾個時辰就可以。
這蓮藕的藕芯里會儲存種藕之人的精血，以她現在的能力，除非求助裴聞心，否則絕無可能種出。
如果自己不知道他的目的，怕是早就去求裴聞心了。季殷絕對想不到，她寧愿流干自己的血，也不愿意讓裴聞心流一滴血。
季殷唇畔漾起笑容，烏黑長發的陰影里，他的五官俊美邪魅：“好，楚師妹，來幫我解開繩子�！�
楚薇這次沒有猶豫，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靠近，問：“怎么解？”
“你先把靈力灌進繩索里�！�
黑色衣料順著他肩膀垂下線條，又被暗金色繩索勒出一條深深的溝壑，看起來捆得非常緊。
楚薇緩緩伸出指尖，觸上那幾乎勒進皮肉的粗糙繩索。
門猛然被撞開，巨大的風力裹挾著冰冷的氣息灌入房間。
楚薇看著突然出現的連長老和古長老，莫名道：“你們——”
連長老嚴肅道：“楚小友！你的仙靈根有問題！”
“什么問題�！眴栠@話的不是楚薇，而是季殷。
他緩緩起身，一襲烏黑鍛袍襯得他身材頎長，金色繩索不知何時松開，被他握在手里。
連長老痛心疾首：“有先天道體的中和，楚道友永遠不可能結丹，那個仙靈根，就是個廢的。”
你們可終于發現了！楚薇暗暗松了一口氣，慶幸他們終于發現了，而自己也不用再被監視。
“楚師妹�！�
伴隨著漠然的語調，季殷低垂眼眸看向她，他的影子如同一座山岳投射而下，帶著極大的壓迫感。
“種子。”他伸出手，一顆米粒大小的淡金色種子躺在他手心。
楚薇捻起種子，低頭才注意到手邊的血蓮藕早已不見了。
見季殷轉身，兩位長老自動給他讓出二人寬的走道。
連長老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漢汗滴：“那個，司空瑯他朝東南方向去了�！�
“嗯�！�
他低低應了一聲，向門外走去。
夜風鼓動他的烏黑綢袍，他的身影孤高如一座燈塔，逐漸融入不見底的黑夜里。
三人看著他離開，同時舒了一口氣。
突然，楚薇察覺兩道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古長老一臉嚴肅：“關于你仙靈根的事，我們需要核實一下。”
＊
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
楚薇的待遇降得很快，幾乎是被發現仙靈根沒用的第二天，她就被客客氣氣地“請”出了問道峰。
她也不生氣，歡天喜地地收拾東西，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獨自一人回到神農谷。
小師妹不知從哪得知了這個消息，早早在門口迎接，生怕她接受不了落差。
不過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楚薇仍然和以前一樣，該吃吃，該睡睡，甚至比以前還要懶些。
偶爾她會打開流光石，上面的消息非常魔幻，各宗門弟子大批替換，有人陰謀論這一切都是騙局。
而關于仙靈根，有人覺得自己被騙了，痛哭流涕，罵她是“門宗之恥”，也有人覺得畢竟是仙靈根，說不定什么時候翻盤了。
兩派說得都很有道理，楚薇選擇不看。
她蹲在屋里數著日子，終于在回來之后的第五天，仙盟大會如約開始！
那天早上，楚薇早早穿好宗門服，要跟師兄妹一起赴會，然而還沒出門，就被突然出現的古長老打斷計劃。
“楚薇薇�！惫砰L老表情肅穆，再不復以前的親和：“仙盟大會上，你要代表宗門弟子觀會，現在和我走�！�
什么！
宗門代表不是季殷和各門派的優秀弟子嗎？關她這個“宗門之恥”什么事？
而且她偷梁換柱的事，在祭臺上一定瞞不過去，自己豈不是會被季殷逮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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