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風來說很快，那就是很快。
  九尾最后被找到是在……半山腰。
  當時它高高地佇立在山崖之上，身形在風雪中若隱若現，而在它面前則是一位步履蹣跚的……人類？
  向風來與周正對視一眼，彼此目光中都充滿了詫異，并不約而同升起了同一個念頭：
  這人誰啊？！
  ……
  周新陽覺得，自己必定與黑洞八字不合！
  誰能想到只是單純出國旅個游，卻接二連三地與黑洞結下不解之緣。
  進去出來，出來又進去，感覺黑洞都快成他家后花園了。
  第一次進黑洞，是偶然。
  當時全球異變，他正外出玩耍，一不留心就進去了。
  當時他轉角就出現在了森林之中，剛開始還沒發現自己跑到了另一個世界，直到他在森林里看見了長著眼睛會發光的蘑菇、半人高卻飄著兩顆眼珠的藤草、以及長著八只腳站在地上卻不生活在水里的水母。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可是把自己都掐青了，噩夢還是沒有醒來。
  尤其是他被一條一層樓高的紅色蚯蚓攆得跟條死狗一樣時，他發誓若是能安然無恙地回家，他以后必定再也不亂跑了。
  國內不香嗎，他是為什么想不開要一個人出來旅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見了他的呼喚，就在他跑到差點斷氣時，眼前一花，他又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之前掐的印都快青轉紫了，證明先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回來原因是什么他不想去追究，但既然都回來了，那當然是有多快就多快地回國啊！
  訂好機票，在攔了輛出租車去往機場的路上，他聽廣播新聞才知道全世界各地都出現了奇怪的黑洞。
  ——這么可怕？！
  那就更不能待在這里了！
  只可惜國家應對得太快，他這邊才剛收到消息，而國家那邊就已經發布聲明暫停了國外航線。
  可他人都到了機場了……
  沒法子，溝通無果的情況下只能去聯系大使館。
  坐車前往大使館的路上，塞車塞得可謂是意料之中又預料之外。
  沒法子，有些路上橫亙著一個黑洞在那，車主不敢走就只能換路線，換來換去的結果就是，大家全堵在同一條路上了！
  看了下距離，離大使館也不算遠，索性自己下車走過去算了。
  可沒想到的是，就在他下車的那個位置，一個黑洞突然打開，周新陽猝不及防下就這么第二次撲進了黑洞里。
  這次，他來到了海邊。
  一抬頭，他就與一條海豚四目相對。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一部電影，心情莫名與那位跑去報警的角色有了奇妙的共鳴。
  看著那條站立著的海豚，他在拂面的海風中風中凌亂。
  長著眼睛的藤草算什么，這海豚才是真的離譜吧，它手上肌肉比他腿都粗！！！
  周新陽發出爆鳴般的尖叫，以八百米奔襲的速度沖向了來時的黑洞，逃離一般離開了那個荒謬的地方。
  他覺得自己是真的見了鬼。
  心有余悸地回到了充滿人氣的街道上，然而沒想到的是，周圍人看見他出來紛紛退讓三尺，看他像看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還有人拿起電話報警。
  周新陽甚至看向有人掏出武器把黑黝黝的洞口對準了他！
  “……”
  他還是回去見鬼吧。
  驚懼之下，他轉身又跑回了黑洞。
  那黑洞跟個任意門似的，他第三次前往異世，三次落點都不一樣，這一次他來到了一片城市廢墟中。
  要不是建筑風格完全不同，他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原來的世界。
  “Boti！”
  一只灰白色的狗狗頭頂蠟燭，從斷壁殘垣中探出了頭。
  周新陽緩緩松了口氣。
  他真的是怕了那些稀奇古怪的怪物了，跟那些家伙比起來，狗狗正常多了。
  雖然也沒多正常……
  誰家的狗會頂著根蠟燭到處跑啊？！
  “你、你別過來啊！”
  周新陽舉著背包當盾牌，將自己后背貼緊只剩半截的矮墻，色厲內荏扒拉了一下空氣。
  據說跟狗對峙時，只要氣勢不輸對方就不會攻擊你。
  因此，他還抓了一塊石頭在手里，隨時準備好丟出去。
  “嗚……”
  不知道是不是這副姿態真的把對方嚇到了，看著狗狗嗚咽一聲跑遠，周新陽這才靠著墻緩緩軟下雙腿。
  為了避免重新被人拿武器指著，最后他決定在這里待一段時間，等晚上沒人了再回去。
  這個地方看起來就挺正常的，雖然人煙稀少，但起碼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沒那么多。
  “咕～”
  他摘了張葉子，就這么坐在墻邊，為自己饑餓的肚子哀嘆。
  今天為了出門玩看風景他就沒吃早餐，跑回來之后收拾完東西他就去機場了，連軸轉來轉去，到現在身體終于不堪重負地發出了警示訊號。
  絕望地將行李箱和包裹里的東西都找了一遍，最后也只翻出了一塊小面包。

  還是當初他嫌飛機餐難吃留下來的。
  可惜現在也沒得挑了。
  撕開包裝咬了一口，差點被這又干又硬的餐包噎得翻白眼，正想伸手去拿水瓶時，一枚果子咕嚕嚕滾到了腳邊。
  抬頭，那只長相奇怪的狗居然又回來了。
  濃密的毛發遮擋了半張臉，周新陽看不見狗狗的眼睛，但是他從它表情中并沒有讀出惡意。
  “這是……給我的？”
  狗狗點頭時，頭上的燭光也跟著在搖曳晃動。
  說真的，這玩意真的是蠟燭嗎？
  他想起了那條令他世界觀破碎的海豚，最后為了讓自己好過點，決定忽略這一堆毫不科學的玩意。
  “謝、謝謝啊！”
  用清水將這果子洗了洗，周新陽試探性地咬了一小口，結果就被這飽滿的汁水與清甜的口感震驚得瞪圓了眼睛。
  好吃誒……
  他一開始還怕會不會有劇毒，但想想狗狗應該也必要害它，所以才抱著嘗嘗的心態隨便吃一口。
  沒想到味道驚為天人！
  “你在哪摘的？還有沒有多的？”之前周新陽還發愁不知道送什么伴手禮給親朋好友，這果子就很不錯啊，異世界的特產，僅此一份呢！
  狗狗似乎能聽懂人話。
  它歪了歪頭，朝一個方向跑了幾步，隨后又轉頭來看他。
  周新陽意會地跟在它身后，看到樹叢時猶豫再三，最后還是咬咬牙跟著狗狗踏了進去。
  叢林中的確生活著很多奇怪的生物。
  聽到動靜，大家紛紛停下自己的事情，警惕又好奇地投來視線，
  周新陽一開始還會怕它們會襲擊人，所以進來前都做好心理準備了。
  但沒想到這些生物雖然目光算不上特別友善，可是也沒有貿然出手攻擊的意思，看著他離開了自己的領地范圍后，又若無其事地低下了頭。
  當然也不是所有生物都這樣。
  有些膽子比周新陽還小的，一見他的眼神看過來，就瞬間跑沒影了，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真的是奇怪又好玩。
  漸漸的，周新陽也沒一開始那么害怕了。
  他在狗狗的指引下看見了一片果林，不過果林并不是無主之物，看守林子的是一只肥嘟嘟有點像兔子的橙黃色生物。
  狗狗似乎與它是好朋友。
  只見它們交流了幾句后，那林子主人就不再拿敵視的目光看他。
  “這些家伙的眼神怎么這么……”周新陽一邊摘果子一邊喃喃自語。
  有什么思緒從腦海里一閃而過，令人心里發毛。
  太嚇人了，他居然從這些生物的眼睛中看出了智慧與思考。
  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他之前放行李的地方，可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把他行李給偷了，風一吹，就只剩一片葉子孤零零地飄走。
  也許是察覺到了他的憤恨，周新陽都還沒說什么呢，那只狗狗卻表現得比他還憤怒，嗷叫一聲撲進叢林中就沒影了。
  周新陽追了幾步，沒追上。
  最后他只能抱著那堆果子和背包在墻邊等啊等，等到太陽都下山了，然后那只狗狗才傷痕累累地拖著他的箱子回來。
  “嗷！”
  像是兩人初見時那樣，狗狗露出了一個憨憨又毫無陰霾的笑容，隨后就倒在了地上。
  “？！”
  周新陽被狠狠嚇了一跳。
  其實行李箱被找回來時里面已經不剩什么東西了，狗狗叼回來的也只是個空殼。
  如果這些生物真的有不輸于人的智慧的話，不應該看不出來啊……
  所以干嘛這么拼命呢？
  周新陽手足無措，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淺淺地替對方把傷口包扎了一下，又把果子捏碎了擠出汁水喂給狗狗。
  不知道是不是受傷的緣故，狗狗的身體摸起來寒冰一樣冰冷，完全不像是活物的感覺。
  也許是狗狗的生命力頑強，又或者是果子真的有療傷效果。
  月上中天時，它終于幽幽轉醒。
  “你醒啦？”
  青年朝火堆里丟進幾根枯枝，臉側的火光氤氳不明，他注視著，笑容干凈純粹。
  狗狗看見他時很是開心，甚至還激動地往他懷里撲。
  周新陽心虛了一下。
  其實……
  他下午的時候差點想拋下狗狗直接走來著，腿都邁進了一半黑洞里，但最后還是良心過不去，又回頭了。
  但沒想到，他這一心軟，就被困在這半個多月。
  本來想著等第二天睡醒告了別就離開，沒想到睡得迷迷糊糊時，幾聲槍響硬生生把他驚醒了。
  這不是異世嗎？哪來的槍？
  他拍了拍還有些暈乎的腦袋，后知后覺想起來。
  這黑洞他來得，那其他人也能來，所以說是有人動手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當時周新陽第一反應就是——跑！
  那槍聲離得太近了，他壓根不敢賭遇到對方是先講究國際道義還是先吃花生米，鬼知道來的人是哪方的。
  狗狗對這片區域熟。
  它本來臥在周新陽身旁休息，槍聲響后它反應更快，帶著對方直接躲進了一座山中。

  那槍響持續了好幾天。
  周新陽心驚膽戰地躲著，直到某一天叢林中燃起一片火光，他才第一次離開了藏身之地，爬上樹梢遠眺。
  著火的那個位置他有點印象。
  是狗狗帶他去過的果林，而林子的主人是一個看著冷冰冰其實很好講話的橙色兔子。
  他記得那只兔子。
  頭上有撮毛茸茸的劉海，他當時其實挺想伸出手薅一下，感受一下是什么手感。
  但他沒敢。
  就像他現在這樣，他也不敢從這里離開。
  周新陽心里充滿了挫敗感，他下了樹，又鉆回山洞之中。
  死寂一片的四周，靜得讓人有點昏昏欲睡。
  狗狗走過來，趴在他腿上，神情說不出的萎靡。
  可能它也有所預感吧……
  朋友的離開。
  冷、刺骨的冷。
  睡夢中耳旁的慘叫與槍聲如同鎖鏈一般牢牢將他束縛，任由其掙扎不能，逐漸窒息在深海的幽暗中。
  “Boti！”
  狗狗一聲叫喚，把周新陽從噩夢中喚醒。
  他擦去額頭上的汗，驚恐地發現洞穴外面一片白雪茫茫。
  什么情況？！
  他目眥欲裂，瑟瑟發抖地環著雙臂。
  感情他覺得冷不是因為做噩夢，而是因為外面真的在下雪！！！
  在冷死與搏條出路的選項中，周新陽選擇了后者。
  顯然他已然不在原來的山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倒霉地撞上黑洞，這一次他直接被傳送進了死路。
  趁著還有體力，太陽也還沒下山，周新陽挑了個疑似下山的方向走去。
  傳言雪山有靈。
  又或許是是他命不該絕，在被凍得撐不住時，有道精靈般的身影于風雪中時隱時現，默不作聲地替周新陽引路。
  看到希望，凍得幾乎沒有知覺的青年又涌出一股求生欲，步履堅定地繼續下山。
  白雪皚皚，深得沒過小腿。
  狗狗的身形幾乎被雪淹沒得僅露出頭上的蠟燭，但它卻始終一聲不吭，默默走在前面替青年開路，也在用頭上用不熄滅的燭光照亮著前進的方向。
  “Bito！”
  不知打哪來的兩只大鳥突然出現，盤旋兩圈后從頭而降。
  其中一只停在周新陽面前，雖然也冷得瑟瑟發抖，但還是張開翅膀替對方擋了一下風雪。
  顫巍巍地，周新陽伸出凍得通紅的手，拿下了鳥喙上的那張字條。
  上面只有三個字——
  “跟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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