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炤要做法求雨。

村民們聞言沒多大反應，他們甚至懶得出門去看。

那么熱的天，出門還會出汗，到時候還要多喝點水，劃不來。

而且之前不是沒有道士神婆來施過法，人家不比張炤專業么，不也還是沒成功？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這么想。

有些心中希望尚存的人走到祭臺旁，沒說話，一雙渾濁的雙眼耷拉著，那種生無可戀的頹廢感幾乎要從每一根枯黃的頭發絲上冒出來。

明明肉身還活著，可他們看上去卻跟死人沒什么區別了。

地里的作物干成了齏粉，沒有收成，今年要怎么活？

身形矮瘦的黝黑少年站在陰涼處，眼睛像兩塊凝固的墨，迎著日光卻盛不進一點光亮。

祭臺上的青年頭頂烈日，嘴里念念有詞，滿目慈悲的模樣像是廟里的神佛。

“懇請上天垂憐，降雨救世，信徒張炤愿以己身獻蒼天！”

沒有敲鑼打鼓，也沒有唱些神神叨叨的祝詞，青年就是非常樸實無華地拜倒，但他每一字每一句都說得上鏗鏘有力。

村里的老人目露失望。

這怎么能求得到雨呢，就這點祭品，還沒他們往年上供的多。

也不知道張炤哪里搞來的新鮮水果，這要不是看在是用來做法求雨的份上，恐怕有些人都要上去搶了。

大旱啊……

就在他搖頭轉身即將離去的那刻，狂風驟起。

視野范圍內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那高高在上、仿佛要將萬物烘烤殆盡的金烏被聚攏而來的烏云遮擋，拂面而來的風又熱又冷，卻裹挾著讓人欣喜若狂的潮濕水汽。

天幕昏暗下來的瞬間，所有人都跑了出來。

他們從來都沒見過這么詭異的一幕——

烏云憑空而生，如環狀般由外向內地聚攏，綿延千米。

可若是超過這個距離，那里的天氣卻依舊艷陽高照。

一滴雨落在大家仰起的臉上，如淚般落下時，濺入干裂的地面，洇出了一塊塊深色的圓形印記。

“下雨了！”

不知是誰喊了這么一聲。

那些如夢初醒的人們驟然回神，撒開腿往家里跑，搬出各種瓶瓶罐罐盛水，發瘋了似地開始在雨中手舞足蹈。

這雨不大，淅淅瀝瀝。

可在村民們看來，這就是救命的傾盆大雨。

落下的雨水打濕了伸出的手掌，少年一點一點收緊拳頭，好像這樣就能抓住些什么。

張炤居然真的求雨成功了？

這場雨下了兩刻鐘，但哪怕只是短短的兩刻鐘也足夠了。

烏云消散的時候，大家臉上的死氣仿佛也隨之一起被日光驅散，洋溢的笑容上無不閃爍著對明天的希望。

霞光便是在那時降臨。

七彩的神光開路，裙擺飄逸的女子御獸沐雪而落，精美華麗的簪子流蘇自鬢邊長長垂下，雖有面籠有紗，但眸若春水，可見此女容貌不俗。

“拜見神女！”

在大家還在為那近乎與人等高的巨鳥而神不守舍時，只見青年一聲高呼，隨即作揖拜下。

神女？！

是了，肯定是神女！

若不是神明手段，怎會雨云憑生，若不是神女天降，又怎會三月飛霜。

與站立的張炤不同，村民們下跪的姿態誠惶誠、謙卑至極，生怕自己一個失禮便惹得神明大怒。

向風來欲言又止。

這場景簡直折壽，還是趕緊演完趕緊下臺。

“張炤。”藏在衣領下的擴音器加了點混響音效，回音蕩漾，如煙霞般縹緲，“人間禍福早有定數，吾本不該干涉，可紫薇所求不敢不應，吾便破例一次。”

以防這些人后面真的過度依賴仙神，先把前提交待清楚。

——這是看在紫薇星的面子上才下的雨，有且僅有一次，最大的功臣是求雨的那位，與布雨人無關。

“以后你們好自為之。”

臺詞說完，神女也到了該退場的時候。

但有人不想她走。

握著鋤頭的村民沖出來，頭重重磕在地面，撕心裂肺地喊道：“神女別走，求您別走！”

向風來眼里凝聚著一片冰霜。

這哪是求？

誰求人是舉棍拿工具來求的？

這怕不是萬一自己不答應就直接跟她動手吧？

張炤臉色也不好看。

這幾個家伙他認識，都是些自私自利到極致的人，以前沒少為難過他，也就被收拾了幾次后才學乖。

沒想到這次膽這么肥，連囚“神”的念頭都敢動！

如果向風來真的是神那張炤還不怕，可真相彼此都心知肚明，這萬一動起手來被揭穿就慘了。

“呵。”

向風來冷冷一笑。

她在皮卡丘的額頭上輕輕點了點。

“Pika……”

和訓練家心有靈犀的寶可夢瞬間便領悟到了對方的想法，隨著雨云再次凝聚，天空之上，雷霆如龍。

“打雷。”

簡短的兩個字，卻如雷鳴般在耳邊乍響。

是真的雷鳴。

金黃的巨龍居高臨下，從云中探出，在那些不懷好意之人悔恨與驚恐交織的目光中，聲勢浩大地劈落。

雷霆之光瞬間覆蓋整個地面，爆發出的光芒讓人難以直視。

所有人都以為那幾個膽敢冒犯神威的人死定了。

一片焦黑的大地可見神罰之威，可等到煙塵散去后人們伸手觸碰那幾人，卻發現他們只是昏迷過去，神女并未傷害過一個人。

對哦，神女去哪了？

“大概御風而去了吧。”

張炤背著手，表情高深莫測。

……

“臥槽，臥槽！”

青年來回踱步，激動得完全停不下來。

“不愧是皮神，那招打雷威力可謂是驚天動地啊！”

后山上，兩人重新在初見的地方碰頭。

向風來解開臉上的面紗，剛想說點什么時皮卡丘突然從她膝蓋上跳下來，朝著草叢怒目而視。

有人？

女孩與青年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閉上了嘴。

的確是有人，不過并不是他們以為的村民，而是一個瘦小又毫不起眼的矮個子。

“仙女姐姐。”

明明還是孩子，可來者的眼睛卻仿佛看盡了人間悲歡離合，歷經了春風冬雪，成熟得完全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仙界是什么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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