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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宣仁大長公主府。

        大長公主過壽,大門前人聲鼎沸熙熙攘攘,連陛下都遣人送了賀禮來,設宴的院中更是賓客如云。

        聞溪亦步亦趨地跟在黎堯身后,雙眼盯緊了他的背影。沒辦法,公主府置景繁雜九曲婉轉,稍一錯目就找不見人了。

        眼見著前面就是壽星所在的正廳,黎堯依然一聲不吭,聞溪搶上前兩步,低聲急問:“你帶我來這兒干嘛?”

        黎堯昨夜說的出門竟然是認真的,聞溪一大清早就被他從被窩里挖起來,套上了他新送的衣裙首飾,匆匆忙忙地上了馬車。

        黎堯雖然一言不發,但從門房一路走進來,聞溪也弄懂了這是個什么地方,在辦什么事兒。沒準兒黎堯他母親就在那廳里坐著,他這又是發哪門子的瘋?

        黎堯充耳不聞,腳步更快了些。

        聞溪幾乎小跑起來,不禁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黎堯!”

        黎堯駐足,頭也不回道:“你若不想日后跟我綁在一塊兒,還是別在這里拉拉扯扯!

        “那你為何讓我來?”聞溪指尖捏住他袖口的布料不放,二人皆衣袖寬大,乍看倒并無破綻,“你想用我,向你母親示威嗎?”

        黎堯幾不可察的一僵,轉過臉看著她,笑容刻意得有些譏諷:“你是沒聽見我方才說的話嗎?”

        下了馬車由公主府的下人接引進門時,那人見聞溪衣著不凡,大約以為是哪位小姐,差點將她分開引到女客那邊去,黎堯那時指著她說“她是我的侍女”。

        黎堯接著道:“我回京不久,從前沒來得及講究,如今有這個意趣,赴宴帶個丫頭伺候,算不上什么大事吧,嗯?”

        聞溪收回手,緩緩挑起唇角:“四公子的主意,我自然無權干涉。只是不知道,四公子是要我伺候您一個,還是別的什么人呢?”

        黎堯臉色霎時陰沉得可怕。

        聞溪不以為意:“四公子別誤會,之前別院設宴,劉公子帶來的舞姬,后來不也是在給周大人斟酒嗎?我沒出過這種場面,提前問一句,免得待會兒給四公子丟臉了。”

        聞溪實在是漂亮,生的一副嬌麗容顏,彎眉細而黑,淺笑時眼尾勾起一點狹長的弧度,婉轉透出一絲妖嬈艷光,像是冰天雪地中開錯了時節的緋紅牡丹,茶白的素淡衣妝亦壓不住那股渾然天成的清麗媚色。

        兩人就站了這么一小會兒的功夫,周圍已然飄來好些意味不明的視線。

        黎堯胸中血氣橫涌,頭疼得厲害。

        而聞溪仍舊站在他面前笑。

        黎堯袖中的拳頭捏得噼啪響,隨手攔住一個公主府的丫鬟,指著聞溪道:“將她送到女客席去。”

        聞溪笑意一收,半個眼風都沒多給,跟著丫鬟走了。

        黎堯盯著她愈行愈遠的背影,忽然后悔。他不該把人帶出來的。自從得到聞溪,他還從來沒有面對過此種境況,看著她朝一個未知的地方去,好像這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黎堯正想追上去隨便想個什么法子把聞溪送回別院,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黎堯驟然回眸,眉宇間一股陰郁戾氣煞得來人一怔。

        周懷遠退開一步,語氣些微謹慎,道:“你在這兒站什么,等你許久了!

        黎堯眉頭一松,氣質又隨和瀟灑起來:“等我作甚?”

        “齊宛那位到了!

        黎堯當即正色,與周懷遠往正廳去了。

        大越民風開放,男女席面只是用花草盆景略微虛虛隔開一段,離得并不遠,丫鬟將聞溪領了一段便趕著要去送東西。

        聞溪并不介意,問明了方向自己溜達過去,臨到入口時不知從哪兒竄出來個半大孩子撞了她一下,她倒是沒摔,但見那男孩兒似乎站不穩,伸手拉了他一把。

        “謝謝姐姐、謝謝漂亮姐姐!”那孩子抬頭,掃見她的臉眼睛便亮了,嘴甜得不行。

        “沒事,可有傷著?”聞溪打量了他一遍,這孩子大約十歲出頭,還不及她胸口,模樣生得秀氣,手腕細瘦,瞧著也不健壯,有些體弱的樣子。

        “沒有沒有,”男孩兒性子倒活潑,極親熱地黏在她身邊,一臉的天真爛漫,“漂亮姐姐,你家在哪兒啊,我想去你家提親!”

        聞溪失笑:“沒傷著就找你家大人去吧!甭勏辉俟芩,這些孩子都是上京城貴胄之后,有的是人伺候,倒不用她多事。

        婦人們多在廳里坐著說話,庭院中都是些年輕女子。

        廳里她是不便進的,聞溪四處看了看,姑娘們大多三兩成群,或賞花品茶,或吟詩彈琴,都與相熟的伙伴們在一塊兒,只有假山那片清靜些。

        聞溪便往那里去了。

        只是,她想躲閑,旁人卻不愿留她清閑。聞溪是個生面孔,容貌又這樣惹眼,穿著打扮亦皆是出自上京城頂好的商鋪繡坊,一群官家小姐免不了猜測她是哪個世家大族從外地進京的姑娘。

        然而卻有人是識得她的。

        “聞溪!”

        聞溪回頭,頷首道:“周姑娘!

        周盈笑吟吟地朝聞溪撲過來,自來熟地挽住她臂膀:“你幾時到的呀,我進來時就看見有個女子像你,可那人走到另一條廊道去了,我就沒跟過去!

        聞溪面色淡淡的,將手臂抽了出來:“嗯!

        “盈盈,這位是……”旁邊的姑娘們也漸漸聚攏了過來,審慎地打量著聞溪。

        周盈笑道:“這是聞溪聞姑娘,黎四哥哥帶來的!

        聞溪掃了一眼周盈,心下有些好笑。

        這姑娘被黎堯大晚上扔湖里泡澡,聽說回去之后還被周懷遠好一通收拾,可如今瞧著依舊對黎堯傾心相許,還不知怎么記恨上她了?

        聞溪覺得有點冤,當初還不如直接下情藥,讓周姑娘實實在在地吃點苦頭,也好過今日妄擔虛名。

        聞溪被圍在人群中央明目張膽地出神,連打招呼與眾人認識一下的意思都沒有。她既不姓黎也不是黎堯外祖家的姓氏,不明不白地跟著黎堯赴宴,眾人大多心里都有了計較,又散開了去。

        只兩個與周盈親近的小姐妹,還和周盈一同守著聞溪。那兩位女子容貌有些微妙的相似,聞溪多看了兩眼竟有些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

        其中身著粉裙的女子稍高挑些,目光挑剔地審視了聞溪許久,詢問道:“聞姑娘是近日才到上京嗎?姐姐此等容姿,之前竟從未見過。”這話似乎是夸贊,但說話的人語調輕飄,那股子瞧不上的傲慢輕浮藏都藏不住。

        不等聞溪表態,另一位黃衣姑娘立即接話道:“三姐姐才好看呢!”

        聞溪了然,是姐妹啊,怪不得長得像。

        這三姐姐的腦子竟比周盈還單純可愛,被人一捧就喜上眉梢,謙虛的托詞都顯得那么言不由衷。

        周盈也道:“瑤瑤快別妄自菲薄啦,如今上京城的閨中女兒,可不就屬你一枝獨秀!

        “是啊三姐姐,世子……”妹妹還想炫耀什么,這次卻被她的三姐姐倉促打斷。

        “別胡說!外頭的人撲風捉影便罷了,自家姐妹還不知輕重嗎?”

        周盈趕忙勸了兩句,一面又對聞溪道:“清蕓年紀小,說話放肆了些,聞姑娘別放在心上!

        聞溪點了點頭:“你們忙!

        這喚做瑤瑤的女子容貌嬌美,聽話音似乎與某位世子兩情相悅。聞溪只腦中閃了個念頭便過了,她對上京城世家不熟,有幾位世子都不清楚,也沒有打探什么的心思。

        日頭漸上,院中的人也慢慢多了。大長公主開了半輩子的席面,自然沒有叫人干等著吃飯的道理。這廂投壺那廂對詩,做得好的都有公主親賞的彩頭,一時間人流涌動,喝彩聲不斷,竟比集市還熱鬧。

        聞溪默默往假山石林深處走了些。

        公主府這片假山占地頗廣,大大小小的奇石林立,地面鋪了細白的碎石沙。據說上京城少水,城中府內少有造湖景的人家,因此西郊城外的枕霞湖才被眾人推崇,有點閑錢附庸風雅的都扎堆在西郊建別院。

        聞溪記得她似乎看風物志時讀到過,造景以白沙喻水,以石作生靈。聞溪四處掃了掃,沒明白這些歪七扭八的石頭都是什么寓意。這樣的石頭在滄陵撿都沒人撿,抱回去壘田埂都沒地方砌。

        聞溪看了看天色,估摸著還有半個時辰才能開席,便預備找個蔭蔽處躲躲太陽,一會兒再出去。她繞著尋著,竟在一道石縫中瞥見個眼熟的身影。

        “。∑两憬憔让!”

        方才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孩兒撲過來撞在她懷里,摟著她的腰不撒手。

        聞溪被抱得一愣,還沒來得及扒拉,便見黎堯從不遠處一塊巨石后轉了出來。

        “齊宛太子殿下,讓臣好找!

        聞溪一怔:“嗯?”

        男孩兒縮到聞溪身后,雙臂依舊環抱在她腰間。

        黎堯雙眼微瞇,穩步走了過去。

        黎堯拱了拱手:“殿下,大越有禮法,男女授受不親,臣勸您還是自己松手為好!

        男孩兒埋著腦袋躲在聞溪背后,手上的力氣卻不小,聞溪無處掙扎,頂著黎堯鋒利的視線,被迫成了一塊人形盾牌。

        齊宛太子似乎在這塊盾牌背后獲得了一定的安全感,臉不敢露卻敢頂嘴:“我娶漂亮姐姐、娶她做太子妃,可以親……”

        黎堯勾唇,笑容森然:“你娶她?”

        “行了,跟個孩子較什么勁。”聞溪擰著脖子對男孩兒道,“還不松手嗎,你沒看出我跟他是一伙兒的?我可救不了你。”

        黎堯神情一滯。

        齊宛太子總算接受了現實,老老實實地站了出來,卻趁人不注意,一溜煙又竄走了。

        “哎,你跑什么。追……”聞溪回頭,卻見黎堯神色莫名呆愣,“你怎么了?”

        黎堯回神,掩飾般咳了一聲:“咳、無事,你……沒撞到哪兒吧?”

        聞溪搖頭。她無端覺得黎堯在心虛,但沒想明白為何。

        “哦,行。那你,我,你……”黎堯磕磕絆絆吐出半句話,又閉了嘴,仿佛突然啞了。

        聞溪在這莫名其妙的沉默中安然自若。她和黎堯之間的氛圍常常如此,其樂融融才讓人不自在,扭捏生澀和劍拔弩張都是常態。

        “你怎么還不走,”聞溪指了指旁邊的小徑,“剛剛那位太子,不用追嗎?”

        “不用,他就是閑的,四處招惹沒個正形!崩鑸蛲蝗痪,“你……不會喜歡他吧?”

        “啊?”聞溪迷惑,“你有病吧!

        黎堯自認理直,卻不敢氣壯,低聲嘀咕:“……從沒見你多問過我一句!

        聞溪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當年,滄陵那些人,你說,是齊宛人,對吧?”

        黎堯反應了片刻才明白她在問什么:“是!

        “嗯!甭勏c點頭,又頓了頓,道,“你說過,會報仇,是吧?”

        “是,但是,”黎堯心中陡然一慌,解釋得語無倫次,“駐守滄陵境外的是齊宛大將梁鏡容,另外齊宛密宗藍氏一族專育細作殺手。太子三年前才九歲,他……是,這是他家的江山,他不能算無辜,但我不能讓他死在上京。他也確實與此事無……”

        “我知道!甭勏恼Z氣平和低柔,是用大悲大哀的底色襯出來的淡靜,“我也知道,那些人,很可能再也找不回來了;蛟S他們已經死了,或許沒有,但我們永遠不會有機會知道究竟誰殺了、殺了……”

        聞溪終于忍不住顫抖,再也不能有半字成言。那段浸滿了血污的過往是她人生最灰暗的傷痛,一場無妄之災,而她在瞬間失去一切。

        當年聞家大哥已經定了親,只剩兩月完婚。

        那天聞溪到準嫂嫂家去陪新娘子繡嫁衣,她準大嫂的手極巧,一下午就做完了一件小衫。聞溪向她討教,歪歪扭扭給聞辭縫了個荷包,縫到入夜才合上口。

        嫂嫂便留她同住,說等第二日幫她繡好了花樣,再讓她拿回去送人。

        聞溪歡歡喜喜地住下了。

        第二日……

        聞溪低頭,日光映著白沙的地面明晃晃得讓人眩暈,模模糊糊地浮出血色的陰影,讓她不堪重負地閉了眼。

        黎堯手足無措地抱住她。

        聞溪無聲無息地埋在他肩頭,不哭也不叫,只是不停地抖。過了好一會兒,黎堯察覺她開始發冷,整個人像一塊僵住的冰。

        這是她家變后落下的沉疴痼疾,舊事如心魔,連燕少主都無法根治。

        黎堯當即急了:“聞溪,看著我!”

        只片刻功夫,聞溪連呼吸都微弱下去,好似對人間毫無眷戀,抓住一點機會這具身子就自發妄圖消亡。

        黎堯從她衣領里拽出一根鑲銀鏈子的玉珠,那玉珠極精巧,不到一寸大,透光內里能看見一彎淺淡的新月。

        黎堯將她的手指咬破按到珠子上,沾了血的玉珠“咔噠”一聲對半啟開條縫,黎堯小心翼翼地擰開,月牙型的空腔里散著幾粒青色的藥丸,粟米一樣的小顆粒。

        黎堯摸了一粒塞進聞溪緊抿的唇縫,聞溪狠狠一皺眉,激靈著醒回了神。

        黎堯把她重新攬進懷里,在她耳邊沉聲許諾:“我答應過你,一定會替你報仇。我會用梁鏡容和密宗的血來為聞家祭碑。聞溪,你要好好活著!

        聞溪靜默了很久,久到日光變了角度,刺得黎堯雙目一虛。

        “他救了你!甭勏吐暤。

        黎堯閃了閃眼睛:“什么?”

        “聞辭!

        這回換黎堯沉默。

        聞溪的聲音輕而篤定:“那天我回家,從院子里闖進門,看到你的手下給你換藥。你之前后背、和腹部的傷,都是聞辭包扎的。我認得出來!甭勏p輕笑了一聲,又像是抽泣,“黎堯,齊宛是你的仇人吧!

        黎堯無處辯解。

        他一直沒有告訴聞溪實情,只說是齊宛士兵過境屠殺邊民。然而那隊人馬在黎堯到之前就已在滄陵潛伏許久,并未出手。直到黎堯與他們山林一戰,受傷昏迷后被上山采藥的聞辭所救。

        那一夜,其實就差一點,黎堯的人不過晚了半刻,只半刻,就讓細作將手無縛雞之力的聞家人滅口殆盡。

        “你一直想知道,我為什么這么恨你,”聞溪退出他的懷抱,看著他的眼睛,“那你為什么不跟我說實話呢?”

        “我醒來,就離開了,”黎堯嗓音艱澀,“但他們可能、把聞家當成了我們的暗樁……”

        黎堯帶人趕去時,聞家小院每個屋子都被翻了個底朝天,醫書藥方飄落滿地,濺著未涼透的血。

        “你不敢說,你怕我恨你。可是黎堯,你又為什么不放過我呢?當年,你不帶我走,我一個邊城民女,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真相,一輩子以為那是無妄之災,怨天不尤人。”

        黎堯初初見了她,面上一派公子守禮的作風是裝得很好的。幫聞溪在官府要了撫恤,讓官家派人來修整院子,安葬家人。他在滄陵逗留了兩個月,時常到聞家藥鋪晃悠,晃得整個鎮子的人都以為聞溪攀上高枝了。

        然而聞溪剛遭家變,絕無心于男女之情,只當他是聞辭最后一個病人,對他也不算壞。

        直到他聯合官府的人,以受害人家屬人證的名義,騙她同去上京。途中一次在客棧歇腳時,她無意聽人閑聊,才知曉真相。

        到那一刻,她仍然不恨他。她只是想走。

        可黎堯不放。

        “我不該恨你嗎,我不能怨嗎?”聞溪的淚水奪眶而出,泣不成聲,“你把聞辭還給我……”

        黎堯不吭聲,掏出手帕給她擦眼淚,守著她哭到力竭,才緩緩道:“聞溪,人死不能復生。我說過會替聞家報仇,就絕不會食言。當年下手的人,只要還在這世上,天涯海角我也抓回來!

        聞溪黑密的睫毛顫顫掀起,眼底紅痕未消,黎堯只看了一眼就仿佛利刃穿心,抬手捂住她雙眸,溫熱的掌心有源源不絕的熱意。

        他手勢如此柔暖,話音卻如此冷利:“但是聞溪,同樣的,你若是想跑,大可試試。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黃泉碧落也把你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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