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燕云營駐地。
黎堯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不僅齊宛使團那邊的消息不能放松,還得找人盯著柔懿郡主。黎堯精心挑了一隊心腹手下,暗中將徐府大大小小的出入門全數盯住了。徐家三房同住,人多眼雜,來往消息也紛繁復雜,然而郡主所居的沁園卻又戒備森嚴,府中等閑的下人根本不近院門三尺。
黎堯每日收上來一堆雞零狗碎的消息,和柔懿郡主與晟王勾結一事沾邊的卻連個影子都沒撈著,倒是將徐家三小姐與汝平郡王世子的私相授受理得一清二楚。
這天,黎堯打理完燕云營日常庶務,午膳用到一半,副將收到了去往西北的探子第一批回信,即刻來報給他。
探子才出京不久,只是些京畿鄉縣的常況,黎堯過了一眼,暫且放下了。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副將賈馳退了兩步,又站住了,欲言又止。
黎堯:“還有什么?”
“不是、不算公事,應當……”賈馳吞吞吐吐了半晌,道,“聞姑娘赴了徐五小姐的賞花宴,您、這是將軍您……”
“誰?”黎堯奇道。
賈馳見黎堯竟一副不知其事的樣子,忙抱拳一禮,語速飛快地詳盡道:“別院的聞姑娘。之前的名單上沒有姑娘,底下的人又不認識,排查了許久才報上來。屬下去確認過了,彭管家那邊回話說,賞花宴前兩日,聞姑娘收到了徐三小姐的請帖,回信赴約。”
黎堯長眉一挑:“三小姐的請帖?”
賈副將答:“正是。五小姐的帖子是大房管事統一著人送到各府上的,人員名單都一一對上了。給聞姑娘的這一份,是三房那頭的采買出府順帶送的,是屬下們疏忽了,先前未曾細查。”
根據查探的消息來看,柔懿郡主在徐府幾乎不與親眷來往,沁園的門常年緊閉,連長輩的日常請安都免了,其父徐恒都難見她一面,更別提三房的徐三小姐。
因此監看的人手雖圍圓了徐府,但其他兩房的內部消息并未仔細篩查。
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疏漏。
黎堯沒有在意,擺手讓副將退下了。
似乎有些時日沒回去了。
黎堯吃著殘羹冷炙,想起別院里的嬌氣包。這樣的東西吃下去,她定然立刻就要不舒服了,得吃一粒健脾消食丸;夜里也睡不好覺,要他一直給捂著肚子才能安穩。她出門赴宴的事兒竟也不傳句話到他這里,別院的下人還要好好管教一番……
兒女情長,果真消磨心志。
邊疆摸爬滾打數年,自來他離京都是領命即走,從未優柔寡斷。可大約是近幾個月三不五時便能回別院,與聞溪不過咫尺,幾日未見驟然一提,竟惹出幾分相思愁腸。
賈馳見黎堯驟然拉開房門朝馬廄奔去,連忙點了一小隊人跟過去。
“將軍,出什么事兒了?”
黎堯扯過韁繩,翻身上馬:“我回家!”
話音未落便揚鞭而去,濺起一地塵埃,撲了列隊齊整的一排兵士滿身灰土。
賈馳徒勞地提醒:“將軍,還沒散值啊!”
黎堯充耳不聞,矯健戰馬頃刻之間已竄出十丈開外了。
他忽地想要見她。
這念頭剛冒出個苗頭,便如原上野火,見風就漲。
他要回家,回有她在的家。
黎堯在別院的觀景湖邊找到了聞溪。
這場景實在有些稀奇。
聞溪一手撐著欄桿,另一只手在往水里扔東西。若說是喂魚,那動作又太大了些,衣袖裙擺蕩蕩悠悠,在風中劃出水浪似的弧。
黎堯定睛看了兩眼才明白,她在打水漂。黎堯笑笑,抱臂站住不動了。
領路的彭嬤嬤見狀,悄悄帶著小丫鬟退下了。
公子方才進屋發現聞姑娘不在時,眼神冰得能凍傷人,嚇得丫鬟話都說不出。可一旦把人框在自己眼睛里了,心氣頓時就平順了。
彭嬤嬤暗暗擦了擦汗,聞姑娘近來脾氣沒那么古怪了,只要不故意激怒公子,瞞著公子出門赴宴一事應當就過了。
彭嬤嬤原也沒這么大膽子,可要是報了公子,公子答應還好,但要是不答應,兩人少不了一頓吵,聞姑娘身子本就剛剛才有了起色,倘若又病了,公子發起火來,勞累的還是他們這些下人。
只盼著兩位主子各退一步,院里能安生些。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黎堯原本遠遠看著她靈動飛揚的背影,心情十分舒暢,可過了一會兒,聞溪手里的石子扔完了,她既沒去假山那處找,也沒轉身走,黎堯嘴邊的笑就漸漸掛不住了。
他邁步走過去,攬住她的腰。
“不理我,哦?”
聞溪沒什么反應,目光依舊淡淡地看著水面。
黎堯捧著她的臉轉過來,傾身下去,近到鼻尖微微相觸,低聲問:“想我了沒?”
聞溪半闔著眼:“沒……”
黎堯趁她唇動,貼上去,舌尖飛快地掃了一圈退出來,饜足道:“嗯,想了。”
聞溪不說話了。
她唇上染著淺淺的水光,光是看著就惹人遐想。可她屋里的藥味都還沒散盡……
黎堯克制地松開手,拇指留戀地蹭了蹭她轉而走到她身后,躬下身摟著她。
聞溪下意識往后偏了偏頭,被他止住。
“別看我,抱一會兒。”黎堯下巴放在她肩上,微微瞇眼,閑適道,“怎么不出去玩?”
這觀景湖不過造個意境,面積不大。
黎堯這別院位置甚好,枕霞湖最近的湖岸步行兩刻便到了,別說打水漂,就是坐船到湖上漂也不成問題。
聞溪道:“外面不清凈。”
她語氣懨懨的,黎堯想了想,直起身,問:“出門被人欺負了?”
聞溪推開他的手,往旁挪開一步:“沒有。”
黎堯腦中把賞花宴那日的線報都過了一遍,的確沒出什么事,只一件:“柔懿郡主讓人送客,有誰給你臉色看了?”
聞溪側眸:“你知道得倒不少。”
黎堯一頓,咳了咳,找了個借口:“那天客人那么多,話早傳開了。”
這也不假。
柔懿郡主向來是坊間傳聞的主角兒,她的消息雖少,可但凡漏出一條,總能經久不衰地流傳上好一陣。
根據線人從徐府小廝那兒打聽到的說法,那天的事兒就是客人們動靜太大,郡主嫌吵,元總管就出來讓他們都散了。
柔懿郡主好靜在府里不是秘密,只是她的沁園占地甚廣,郡主的閨房在園子深處,出入都另開了門,不常在緊鄰著徐府大房這一側走動。徐五小姐待客,為了多借一點沁園內流光湖的景,主宴設得離沁園近了些。
擱往常也沒什么,那日卻正好湊了巧,郡主就在附近,一墻之隔,這邊歡聲笑鬧,她那頭聽著就是紛擾嘈雜。她是從不委屈自己的,一群閑人取樂罷了,也用不著等結束了再找長輩說教,當場就讓人散了。
這樣的事在徐府是常例,元總管一出面,徐五小姐臉色半點都不敢垮,還得給客人賠禮道歉。
說到底,那是陛下賜的園子,也沒人敢在陛下的宮墻腳下說說笑笑不是?
聞溪聽完前因后果,不由輕輕笑了下。
黎堯這樣一個貫會對房里人橫行霸道的,娶妻卻娶上這樣一位恣意瀟灑的。
那位郡主不用受自家庶妹的氣,大約,往后也受不著黎堯的氣。
也是,連未婚夫的外室都能出手料理得干干凈凈,婚后別說黎堯找人偷腥,沒準兒那郡主自己養一個外室黎堯都沒法管。
初夏的風卷起聞溪水綠的裙角,若即若離地拂過黎堯的靴面。她微笑著迎光站著,那笑容里有一點真切的輕松愜意,于是眼波生輝。
黎堯抬了抬手,又不著痕跡地收回來,負在背后,靜靜地看著她,唇角彎起一點點,是最溫柔寧和的笑意。
他跨越一座城池策馬而來,不過就是為了此刻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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