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藥
“公主。”孝康撂下銀筷,接過遞過來的茶水輕抿一口,漱口后吐到旁邊的銀盆里。
“侖者山有無消息了?”
一個穿著大紅色百疊絨裙小姑娘一面遞上一方絲帕,一面道:“自花離先生去仔細尋了兩三日,倒也沒有什么消息。只是今日忽地說是見到一個野人擄了一個姑娘往南邊去了。”
孝康蹙起眉。
那姑娘接著道:“說是只看不太真切,見著那野人虎背狼腰,卻忽的一下就過去不見了。”
孝康用絲帕細細擦著嘴。
不是野人,野人可離不開那個地方。
孝康問道:“那侖者山的結界破損得嚴重沒有?”
姑娘屈指抵著嘴唇道:“公主,這便是奇怪之處,那結界完整,可那野人是突然出現了。”
孝康頓時覺得心煩,擺了擺手,道:“花離放他們走了?”
“花先生說那野人穿過結界就像是穿過空氣似的,自然是攔不著他,”小姑娘笑道,“先生倒很是惱火了一陣。”
孝康聽到她笑,心中覺得舒服了些,便拉了她的手輕輕撫摸。“皇帝昨日可有委屈你了?”“不曾有的。”
孝康輕輕撫上她手腕上三寸許的地方,她接帕子的時候瞧見那處腫出一道青紫的淤痕。
“皇帝年輕,性子急,太后又甚是寵愛于他,蓉兒若是受了委屈盡管與本宮說來。”
身側沉默良久,方小小聲地道:“公主,前日皇上明和殿里…蓉兒好怕。”孝康自然知道她說的是桓熙折磨死了兩個宮女的事,太后一病倒,小皇帝就慪氣一樣,使勁撲騰,把反骨祭出來,簡直是要翻天。不過嘛,孝康余光盯著那杯茶水,瞇了瞇眼睛,桓熙骨子里什么人她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天真叛逆的年輕皇帝?孝康心里冷笑,真會裝。
孝康突然揮袖打碎了面前的瓷杯,蓉兒白著臉跪下來。孝康起身走到她跟前,低頭看著她,笑問:“蓉兒啊蓉兒,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此時孝康莫名感到潮水似的洶涌上來一陣綿軟無力感,心里空落落地,手腳就發起涼來。
哈。茶水里混了藥。桓熙這個王八蛋。
孝康眼前開始暈起來,她不由地伸手去扶住額頭,腳步踉蹌了一下。
她干脆蹲下去,皺起眉頭,使勁眨了眨眼減輕眩暈感,只是心頭發虛讓她想起三年前的寂寥的夏天,讓她感到一陣苦澀和委屈。孝康咧嘴一笑,一指抬起蓉兒的下巴,細細端詳:“你很開心。因為昨夜你活下來了。”孝康瞇起眼睛,顯得眼角細長,給人嫵媚之感,又因為藥的緣故,生出幾分迷離。“不過…嗯…倒不是同你所想的那般,而是因為你的模樣有些像…”最后兩個字孝康吐得很輕,蓉兒猛地瞪大了雙眼,渾身顫抖起來。
“皇帝駕到——”
玄黑色長袍在殿門閃出一角,孝康笑笑,終于暈了過去。蓉兒還僵著跪在原地,孝康倒在她身上。“滾開!”桓熙見狀便快步過來將孝康搶到懷里,見孝康閉著眼,便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頭,但還是頓在了半空中。
“這段日子你總是!你總是…我沒辦法…”桓熙喃喃道。蓉兒愣愣看著皇帝這番模樣,她突然覺得剛剛孝康笑得有些難過。
桓熙輕輕抱著孝康,專注而溫柔地看著她,好像懷中是最易碎的珍寶,一點也摔不得磕不得。他站起身來,明明是兩個人摟抱在一起,卻讓每一個人都覺得這個十五歲的少年不過是孤身站在午夜夢里最遠最暗的角落,再明白不過是夢一場。
蓉兒就站在兩人前面,腦子里浮現出昨夜這個俊俏的年輕皇帝對她笑著,拉著她的手聊起他小時候的趣事的樣子,還有給公主下藥的事情她也辦好了,料想皇帝對她有幾分喜愛,更何況剛剛公主說自己有幾分像她。想到這里,她便大著膽子伸手拉住了皇帝的衣袖,水靈靈的眼睛閃出淚光。皇帝像是才發現這里還站著一個人似的頓了腳步,把頭偏過來貼近她的耳朵,聲音很輕柔,容易讓人誤以為是情人間的纏綿低語。蓉兒聽懂了皇帝的這句話后卻身子一僵,跌坐在地上,眼淚滑落下來,殘忍地劃破了一張如花似玉的臉。
“朕賞你一瓶鶴頂紅,自行去領吧。”
清清冷冷的月光水一般漫開在孝康的得桂殿,已是兩個時辰后了。
孝康清醒過來,感覺到身邊有人,干燥溫暖的被褥又讓她感到昏昏沉沉地,便懶得睜眼。真是舒服啊,她多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怪不得最近幾個月皮膚明顯變差了,女人真難做啊。反正桓懿回來了,那堆操心的破事兒估計也輪不上她了,女人就要好好愛自己。桓懿。桓懿啊。桓懿。得好好養養才行,前幾日白道師送了幾瓶清仙丹,不妨試試。孝康又突然想起那個吻,不由地彎了彎嘴角。
她感到臉上一涼,猛地睜開眼,一張近在咫尺的臉闖進她眼簾。
大晚上的嚇唬誰呢!
“你笑起來很…迷人。瀟。多笑笑,給我看。”
孝康立馬在心里翻了一個大白眼,臉上卻是嫵媚地笑起來,瞇了瞇眼:“皇上可知道現在你的眼神是怎樣的?”孝康微微抬起頭,呼出的氣息撲到桓熙耳邊,“你看著我就像是看著獵物。”聲音酥麻,媚到了骨子里。
桓熙臉上頓時露出壓抑的痛苦的神色,孝康很滿意地欣賞著,仿佛其中有極大的樂趣。他盯著身下的人,她露出的白皙的脖頸,半遮半掩的肩,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別這樣。瀟。我會忍不住的。”桓熙閉上眼,頓了頓,起身快步走出得桂殿,跨門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下,像是落荒而逃。
真是狼狽。
孝康躺回床上,盯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
侖者山。
吳槿撩開檀酸木枝,從侖者山上下來,眼前景物淹沒在一片白霧之中,一時瞧不真切。但她倒是一眼就看到不遠處斜著兩三棵玉蘭。
玉蘭已老,黃黃白白地落了一地。
她回頭看著魔鬼:“此處天地竟也生長玉蘭,可惜一瞧見玉蘭我就想到你騙我。”
來來去去跟了兩輩子,什么都沒跟出來,轉眼第三世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魔鬼還是沉默。她也不管,朝樹下走去,繼續道:“明月有三,渾圓如玉者為‘明’,其后半沒于天際者為“隱”,二者間一彎銀眉為“新客”。這里的海浪定是驚心動魄…你不如陪我去看看大海。”她一面說一面蹲下,拾起一瓣,放到耳朵上,回過頭去朝魔鬼笑笑。魔鬼走到吳槿跟前,伸手摘了一朵玉蘭,別上她的木簪。
吳槿忽然想哭,她說這里的太陽快死了,她想家。
魔鬼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白霧之上,太陽自顧自明媚。人們崇拜的最燦爛的光,一半落入人間,一半落入無盡的黑洞。
徽禮啃完最后一口饅頭,透過樹葉縫隙抬頭看著太陽,這里離京都只有二十里路。
他在想吳槿。
一個外來者和她的魔鬼。
“母親”已經降臨,敲鐘聲已響,先生的預言成了真。
我可還不能死啊,清道夫下了四百年的大棋,我可得看到最后。徽禮閉上眼睛。
風起,樹影簌簌,枝丫搖曳,遠處林中隱約出現一張人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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