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請纓
當夜,御書房中。
咸德帝看著面前堆積成山的奏折,有些焦頭爛額。
母后暫時昏睡,而解藥毫無頭緒,眼前蜀中又悍匪橫行,私鹽泛濫成患,更有稅銀的事情尚未解決
他扶了扶額,抬頭看著面前站成了兩排,神色各異的兒子們,沉聲道:“還是那件事,你們有誰,愿意前往蜀中的?”
鴉雀無聲。
其實此事秦銃早就旁敲側擊的問過,但均被皇子們敷衍過去。
起初他也沒有在意,畢竟蜀中路遠,真讓自己的兒子去受罪,他也有些猶豫。
但三日前,他派去蜀中治理鹽患的官員唐嶺失蹤,加之上回稅銀被劫一事,他不得不派一個能鎮得住場子的人去了。
光是鎮場子還不夠,還得有地位名望在,讓蜀中橫行之人有所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放眼京城,身份最為合適的就是他的這些皇子們。
可他們一個個縮著頭,沒有半點擔當。
秦銃怒在心頭,食指一一點過那些及冠的皇子,:“你們,你們……”
竟是氣的無話可說了。
其實也不怪這些皇子們,這幾年派去蜀中治理的官員都被殺了幾個了,更何況上一個還失蹤了,他們這些貴胄自然更為惜命,即便秦銃承諾增派人手,但誰都知道,這差使是個燙手山芋,可不能輕易去接手。
秦銃心中除了最適合去歷練的太子,其實還有一個人選,但他見眾人都沉默不語,也不好直言。
他看著那群低頭不語的兒子們,分外失望,負氣之下,他雙手一推桌案,登時筆墨硯臺、文書奏折,叮叮哐哐落了地,桌面被瞬間清理了個干凈,秦銃勃然道:“朕這么多兒子,竟無一個頂事的,如今國事當頭,你們卻一個個退縮避讓,讓朕如何放心?”
語畢,秦銃向著他的太子看去,太子秦昇卻跪了下來。
秦昇這帶頭一跪,其余兒子便也跟著跪下,不約而同道:“兒臣無能,兒臣惶恐,請父皇恕罪。”
咸德帝看向這跪了一地的兒子,十幾個人之中,卻有一人尚且站著。
他的目光不由被這遺世獨立的身姿吸引了。
庸王手中揣著暖爐,放空了片刻,似乎在思索什么,等到他回過神,就看見自己的父親飽含深情的目光——那可不是舐犢之情。
他連忙咳了兩聲,慢半拍的跟著跪了下來,道:“哦,兒臣無能,兒臣惶恐。”
“你!”他這舉動無疑火上澆油,秦銃原本熊熊的怒火更為熊熊了。
庸王卻趕在他發怒前又慢吞吞道:“父皇息怒,父皇恕罪,驚愚雖愚鈍,病體又難遂報國之志,但兒臣記得,對于蜀中私鹽的治理,咳咳,有幾個哥哥或是不錯的人選。”
哪位?
“父皇還記得百官宴上,是誰將您的題解出來的嗎?”秦驚愚自信道,“兒臣認為,咳咳,以此人對蜀中的了解,定能勝任。”
眾人的目光朝著睿王匯聚而去。
皇帝頓了頓,遲疑道:“老三,你……”
睿王卻仿佛早有預料一般,淡定道:“比起兒臣,我想有一個人會更了解蜀中的情況才是。當初百官宴上,還是他指出了兒臣的錯處,兒臣如今想起,仍覺慚愧,若要說對對私鹽治理的熟悉了解,還要問七弟才是。”
一來二去,這球終于踢到了秦曄頭上。
皇帝本就對他們的互相推諉忍耐到了極致,這差使他不接也得接。
就在一眾皇子們等著看好戲的時候,秦曄卻出乎他們的意料,依舊是往常一般低垂著眼眸,但他抬起的雙手一抱,是個接召的手勢,只聽他低淳的嗓音淡然而沉著:“兒臣愿為父皇和諸位兄弟分憂。”
“好,好!沒想到關鍵時刻,曄兒還能出來解朕燃眉之急。”
“既然你主動請纓,朕便予你軍士千名,黃金千兩,前往蜀地為朕掃平鹽患。”
“兒臣遵旨。”
“好了,秦曄留下,其余人等若無他事,便先退下吧。”
秦曄站在原地。
皇帝卻不動聲色。
這樣的結果,其實是秦銃樂見的。
百官宴上旸兒的回答固然滴水不漏,但太過精準,反而使人懷疑他早有準備,即便如此,只要他有這個心,他依舊不會苛責。
反倒是秦曄,他讓他有些意外。
那些關于鹽稅和相關治理的熟稔暫且不提,當初攻破云啻,人人都說他不過借勢而為,但作為皇帝,他知道云啻有多么易守難攻,原本不出半年,云啻恐怕是破不了的,他卻只用了幾個月。
他久未關注過這個孩子,從前他的存在感低的使人忽略,也只有一張臉,一張繼承了他母親眉眼的,極為英俊的臉龐,但即便有這樣潑墨山水畫般清雅出塵的容貌,他也從來都是低著頭默默地。
但此刻的他并不是這樣,他姿態閑適地站著,坦然直視自己。
不知何時他已長得這樣高了。
他在無人窺見之處暗自生長,本屬旁逸斜出的一支,竟于秀木之中獨自參天,驟然回望,他已蓬大成蔭。
他答應前往蜀中,這讓他安心,卻也忍不住忌憚起來。
秦銃看不透這個兒子。
何況無論秦曄是怎么攻破的云啻,都改變不了他滅了母族的事實,臥榻難安的巨龍,又怎能輕易相信這樣的子嗣。
若是一開始便直接下令讓他去蜀中,他又摸不清他究竟會要些什么。
蟄伏這么久,他的目的,真的只是輔佐太子嗎?
秦銃嘆了口氣,算了,大概是自己想多了,畢竟去蜀中的差使這樣一波三折,他也是迫不得已才應下的。
他拍了拍這個疏于照料的第七子,終于開口:“蜀地事情緊急,朕會賜你御令和官職,三日后便整裝出發。”
“好。”
“此次讓你去去蜀地,還有一件要事,杜戎鹽說太后的毒只有一個叫姜問藥的神醫能解,據聞此人最近一次出現是在瀘縣,你解決了稅銀一事,務必將此人帶回。”
秦曄卻沒有即刻回應,而是恍神片刻,才道:“姜問藥行蹤不定,性情孤僻,以權利或銀錢利誘恐怕未必能成。”
皇帝也知道這情況,只能嘆道:“盡力而為吧”
“是。”
……
秦曄一路走出御書房,在軒華門的路口停下了,他遇見了太子。
“七弟啊。”他同秦銃一般拍了拍他的肩
秦曄彎起唇角笑了笑:“太子殿下。”
“殿下是專程等臣弟嗎?”看樣子已經等了多時了。
“父皇同你說了什么?”
“不過是蜀中的難處罷了。”
“定好什么日子啟程了嗎?”
“父皇只說盡快,事情拖得太久,鹽販也越發猖獗,此事宜近不宜遲。”
“好,定好了日子告訴皇兄,到時叫上兄弟們給你在宮外設宴餞行。”
“多謝皇兄。”
“何必客氣,七弟如今越發英勇能干了,你這一去蜀中,少說也得一年半載,應當的。”
“不過是為各位兄弟和父皇略進綿薄之力罷了,臣弟還有事,便先回府了。”
“嘖。”
太子未及再說什么,秦曄卻已經遠去。
真是滴水不漏油鹽不進,這就是外界說的投誠于他。
他看著這個七弟遠去的背影。
秦曄看起來似乎比秦旸還高了,分明是一個爹生的,他卻要比這兩個弟弟矮許多,甚至還不及那個鳩形鵠面的病癆子秦昱。
這讓他在氣勢上便要輸上許多,每每秦旸在朝堂上與他針鋒相對,便仗著身高垂眼看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眼神總帶幾分輕蔑,如今這個秦曄也是如此。
他無法不介懷。
-
丁令德伴隨他的主子一道回了祁王府,心頭的疑惑終于忍不住問了:“殿下,您就不怕太子……”
“他在酒樓設宴,這事低調不得,沒機會下手的。”
“也是,不過萬一是太后是太子或者睿王……”他說著做了個“咔嚓”的手勢。意思是他此行要找姜問藥的事情遲早暴露,眼下給太后下毒的兇手還未查明,但做出下毒這種舉動,顯然不是一時激憤,總歸跟宮中利益有關,想到這層,便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性。
而他若真尋得解救之法,無疑也會遭來禍患。
“不管是誰,此時都不敢輕舉妄動,事情未明,先不急著擔心。”
那就好。
丁令德暫時放心了。
……
秦曄要去蜀中的消息傳遍了各宮,祁王府內的人自然也都很快知道了。
后院眾人松了口氣歡天喜地的時候,岑湘卻有了另外的想法。
她和宮里的侍衛過了幾招。
膨脹了。
岑湘跪在光晦殿外求秦曄帶上她。
這是“真”主動請纓。
半晌過后,里頭沒有任何回應。
又過了一炷香,那個胖胖的公公從殿內出來了,他細聲細氣又中氣十足道:“主子說了,您若是打算繼續跪著,不妨去陪門口的石獅子。”
岑湘不打算放棄,她并不在意對方的漠視和挖苦,只說:“我武功高強,可以保護你們。”
丁令德仿佛被口水嗆到,咳了一聲。
岑湘又努力朝內間喊道:“小女子不才,但是能打。”
里間似乎有東西什么掉在了地上,聽著是毛筆或是書籍的樣子。
丁令德鵝嗬鵝嗬地更厲害了,咳個不停。
岑湘奇怪道:“公公,您沒事吧?”
(https://www.dzxsw.cc/book/99378735/2803637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