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宋岐聽李祥說宋云霆給蕭錦玉做了早飯之后，飯都沒吃直奔佛堂，便也急匆匆趕往佛堂。

        “需不需要我幫你？”

        說話間，宋岐已經坐到宋云霆身邊，正準備伸出手臂。

        “你不與我說話，不打擾我就算幫我了。”

        宋岐向后退了退，看了看剛剛匯聚了身體內力的手掌，又瞧了瞧閉眼坐在蒲團上打坐的宋云霆，心中感嘆著，他原以為將內力匯聚掌中，手掌中心的氣流帶風，虛幻飄渺，這人便是武藝高強，內力深厚，沒想到真正的武藝高強，內力深厚的人坐在那里運功療養，就仿佛是平常人睡覺一樣看上去平常簡單。

        “你若需要，隨時叫我，我就在門外候著。”

        宋岐恭敬退出來，關上佛堂房門，再不許任何人進入佛堂。

        “宋侍衛，王妃已經收拾妥當了。”

        阿繡見宋岐站在佛堂門口守著，猜測宋云霆此時還在佛堂，故而朝宋岐說道，希望宋岐趕緊將話轉給宋云霆。

        “好，你先回去，我們王爺馬上就來。”

        阿繡未做他想，轉頭便回到蕭錦玉處。

        阿繡剛離開不久，宋云霆正了正衣衫，從佛堂走出來，與初入佛堂之時一樣的容光煥發，看不出他何處有什么不妥當，以至于他要借著佛堂運功療傷。

        “可是身上余下的蠱毒愈發嚴重了？”宋岐問。

        宋云霆搖頭。

        “那就是當年傷了心肺的劍傷又復發了？鐵定是這個了，前陣子你喝了酒，引發了咳疾。”

        這個冒牌宋云霆三年前來到王府身子骨就不算太好，內傷、外傷、毒傷，全都被他占全了。

        時間久了，宋云霆總以一副活潑好動的姿態出現在宋岐面前，以至于宋岐都要忘了冒牌宋云霆剛到王府時候是個什么鬼樣子。

        “我從前怎么沒發現，宋侍衛對我當真是關心到了骨子里。”

        宋云霆停下腳步，雙手鄭重地搭在宋岐的肩膀上，那雙靈動的桃花眼正勾魂一般望著宋岐。

        宋岐以為宋云霆要對他圖謀不軌，嚇得夠嗆，吞了口唾沫，身體掙扎著向后退。

        宋云霆還算有點良知，覺得欺負恐嚇宋岐這個老實本分的好小伙兒著實太討厭，便主動松開手。

        “除了偶爾咳嗽，我身上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我去佛堂真的只是去念經。”

        宋岐不解，關于冒牌宋云霆成為宋云霆之前的經歷，宋岐也曾詢問過他，可宋云霆都以各種理由回避了。相識三年，宋岐就只知道宋云霆是個武功極高的高手，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來自哪，師從何處。

        “你知道的，我曾做過不可饒恕的事情，昨夜我又噩夢纏身無法入眠，如今此舉不過是我自欺欺人罷了。”

        還以為宋云霆會說出什么新鮮的話，沒想到他給宋岐的回應與從前也差不多少。

        宋云霆隔三差五都會來佛堂念經，甚至抄寫經書。宋岐每次問他，他給出的回答基本都是一個意思，他在借經書贖罪，以求心安，至于宋云霆究竟犯了什么錯，宋岐問他，可他就是不講。

        “錦小玉，你收拾得倒是挺快！”

        剛成親一天，這個宋云霆就給人家亂改名字，蕭錦玉的臉蛋被宋云霆搞得氣鼓鼓的，像個鮮美可口的小包子。

        “你啊你，氣性總那么大，總生氣的話可是會變老的！”

        宋云霆走到蕭錦玉跟前，放肆地伸出手，揉捏著蕭錦玉肉肉的臉頰。

        蕭錦玉更氣了，攥緊了的拳頭蘊藏了她五成的內力，這一拳要是打在宋云霆的臉上，只怕他下半輩子都要眼歪口斜，成了個人見人怕的丑八怪。

        蕭錦玉想都沒想就把拳頭朝宋云霆打去。可宋云霆反應倒是快，蕭錦玉剛有揮舞拳頭朝他打過來，他已經松手，人也向后退了好幾步。

        “好了好了，不鬧了，與你說些正經事。”

        宋云霆的神情總算嚴肅起來，大概害怕蕭錦玉繼續發飆，故意站在與蕭錦玉還有一人之隔的位置。

        “一會兒入宮請安，行的是宮廷最隆重的跪拜禮，手上腿上的動作可不能忘。否則我們受懲罰是小，禮部的官員怕是保不住頭上的那頂烏紗帽了。”

        這點小事不用宋云霆叮囑。

        雖然蕭錦玉不懂皇家禮節，可人家手把手交出來的禮儀動作她還是記得清的。

        “你放心，我不會給你丟臉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宋云霆嘆息一聲，道：“錦小玉你自小聰慧，什么東西都是一學就會，這點宮廷禮儀自然不在話下。可你夫君我卻將這些個繁瑣的禮節忘得一干二凈。到時候你得幫我。”

        “說吧，讓我怎么幫你？”

        蕭錦玉聽著宋云霆不再說些得寸進尺的話，心里面也不再氣了，隨口一問竟又鉆進了宋云霆的圈套。

        她閑的沒事幫宋云霆做什么，宋云霆一會兒在宮里大出洋相才好呢，誰讓他成天到晚那么討厭。

        “就將動作做慢些就好。”

        宮里人皆知宋云霆失憶，卻不知宋云霆失憶到了什么程度。禮部官員認為宋云霆自小在宮中長大，就算失憶，忘記的也該是某些事情，跪拜禮節這種東西他是忘不了的，就像他也沒忘了寫字，沒忘了父母。

        宋云霆做賊心虛，不敢主動請教禮部官員，于是學習行新婚請安禮這件事便一直擱置著。

        “啊，好疼啊！”

        宋譽宿醉之后總算撐著昏沉沉的腦袋醒了過來。

        “喲，醒啦，真不容易啊！”

        楚婉坐在宋譽跟前，氣得咬牙切齒的。

        宋譽一看平日里乖巧如小奶貓似的楚婉突然變成了只母老虎，頓時頭腦清醒不少，騰的從床上坐起來。

        “現在什么時辰了，是不該早朝了？你怎么沒幫我準備朝服呢？”

        “我幫你請假了，說你突然頭痛欲裂，沒法早朝，這個時辰，家住京城最偏遠地方的官員都已經到家了。”

        宋譽抬眼看了看外面明媚的大太陽，慚愧不已，若不是昨日他貪杯，也不至于今日昏昏沉沉，一直睡到巳時。

        “我昨天，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你自己先想想，每次不都是我不說你自己都能想起來嘛！”

        宋譽揉了揉太陽穴，乖乖閉眼回想昨日他喝醉酒時的場面。

        宋云霆的馬車里，蕭錦玉端坐一角，閉著眼，并非養神，而是在想事情，絞盡腦汁回想昨天醉酒之后她都做了哪些出格的事。

        “大叔，這才兩杯你就要倒了，你也不行事啊！”

        “胡說，朕的酒量天下第一，你個女娃娃也配做朕的對手！”

        突然間，蕭錦玉腦海中閃過這樣的話，昨天婚宴上的種種也越發清晰起來。

        她放肆地與在場賓客拼了許多酒，最后竟然去到了宣和帝所在的桌子，與宣和帝對飲個痛快，還當著大伙兒的面說……說宣和帝不行事。

        縱然蕭錦玉膽大包天，這時也不免有些緊張，不知一會兒見到宣和帝，他會怎樣治她的罪。

        “錦小玉？”

        “怎……怎么了？”

        蕭錦玉反應遲緩，臉色突然變白，雙手手指不停揉搓，宋云霆當即猜到蕭錦玉這是想起來昨天做的那些瘋狂事了。

        “你害怕了，怕被皇上怪罪？”

        “胡說，我……本將軍何時怕過！”

        宋云霆笑了笑，朝蕭錦玉的座位處靠了靠，但并沒有想要與蕭錦玉有任何肢體接觸的意思，只是很禮貌地坐到蕭錦玉身邊。

        “我父皇要面子，昨天那事，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宮里人不說，父皇絕對不會提起，更不會治你的罪。”

        看著宋譽狠狠打了兩下自己的腦門，楚婉猜測宋譽是想起了昨天醉酒時做的愚蠢事，忍不住笑道：“其實你應該多醉幾次酒，你不知道你醉酒的樣子有多可愛！”

        喝醉酒的宋譽，越喝越勇，明明都要醉暈了過去，偏偏還要與蕭錦玉拼酒，楚婉不給他酒喝，他就朝她說好多撒嬌的話，還把腦袋瓜兒蹭到楚婉的肩膀，像是剛足月的小虎崽，可愛極了。

        “咳咳，昨天的事還有誰知道？”

        “在場的都知道了。你兒子女兒，兒媳。剩下的人不認識你，只當你是云霆拐了七八道彎的表舅。”

        “啟稟皇上，太子殿下到了。”

        宋譽朝前來稟告的宮女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隨后在楚婉的幫助下，整理好衣裝，跟楚婉一起去到文華宮，面見太子，等待睿王夫婦到來。

        太子將小皇孫一并帶過來，小皇孫古靈精怪的，見到宋譽也不怕，邁著小短腿噔噔噔跑到宋譽身邊，伸開小胳膊讓宋譽抱，一口一個皇爺爺，叫得宋譽既開心又難過。

        宋譽覺得自己也并不老，距離當年在星月宮學藝不過眨眼的功夫，怎的就當爺爺了呢！

        “兒臣給父皇請安。”

        宋云啟給宋譽請安的時候偷偷抬眼瞄了下宋譽，臉頰紅潤已退，雙目炯炯有神，毫無半點醉酒跡象，顯然是醒酒了。

        一刻鐘后，嬪位以上后妃，以及皇子公主們紛紛進入文華宮。

        待眾皇親入座后，宋云霆攜蕭錦玉由正殿正門進入，竟直走到宋譽和楚婉跟前。

        宋云霆給了蕭錦玉一個眼神，示意蕭錦玉是時候該行跪拜禮了。

        蕭錦玉沒那么絕情，故意把動作放慢，就連撫摸袖口，先放哪根手指，先抬那條腿她都做得緩慢，細致，給宋云霆做參考。

        經過隆重的三跪九叩，接過新茶，將茶舉過頭頂敬到皇上皇后手里，這新婚第一天上午的請安禮就算是成了。

        還好，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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