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錦玉沒有回應，在宋云霆看來，這就是蕭錦玉的默許。

        “阿繡，你讓守在寢殿的婢女們都退下，本王與王妃想要說會兒話。”

        阿繡跟在蕭錦玉身邊很多年，如今蕭錦玉出嫁，她當然希望蕭錦玉嫁了個疼愛她的好夫君。

        聽宋云霆這樣講，阿繡忍不住掩嘴偷笑，隨后帶著眾婢女恭敬退下了。

        “你坐到床上去，把腿伸開。”

        宋云霆搓著手心躍躍欲試。

        蕭錦玉很明顯地吞了口唾沫，白皙的臉頰泛著幾許紅暈。

        “你手還傷著，等你手好了，我再讓你給我捏。”

        話說出口，蕭錦玉又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

        她和宋云霆不想有太多瓜葛的，宋云霆那道傷口若是完全痊愈，估計也得一個月吧，與其和宋云霆牽扯一個月，還不如今天晚上讓宋云霆捏得一次到位更劃算。

        “額，現在捏吧，我準備好了。”

        宋云霆挑了挑眉，坐到了蕭錦玉身邊，淺笑著。

        “你是不是想，趕緊捏完趕緊了事，以后我倆就再無瓜葛了？”

        宋云霆就好像是蕭錦玉肚子里的蛔蟲，她心里想什么宋云霆怎的就猜這么準呢！

        “不捏了，以后也不捏了。”

        蕭錦玉的動作終歸是慢了點，宋云霆的雙手已經抓住了蕭錦玉那雙纖纖玉腳，只需找準穴位揉捏開來便可。

        四年前，宋云霆便覺得蕭錦玉的雙腿雙腳生的好看，白白嫩嫩的，明明是習武之人，可腿部的肌肉恰到好處，用嫵媚多嬌來形容也不為過。

        “嗷！”

        宋云霆用力的時候蕭錦玉沒準備，頓時覺得雙腳好像被人從腳踝處生生鋸掉，疼得厲害。

        “醉夢池那邊的師傅說按壓那些穴位，若是你傷患處嚴重，你便會覺得那些穴位處疼痛難忍。可疼痛過后，那些地方也就通暢了。”

        蕭錦玉后悔了，早知道捏個腳能這么疼，她寧可陰天下雨腿腳疼。

        “你能不能輕點！”

        蕭錦玉疼得越發暴躁，聲音放大不少。

        “你小點聲！我這力道夠輕了，是你這腿腳傷患太重，多捏幾次就不那么疼了。”

        寢殿外，一眾吃瓜小婢女加小太監正仔細趴門縫兒洞察里面的動向。

        當他們聽到蕭錦玉扯著嗓子讓宋云霆輕點的話語的時候，他們眼中閃爍明亮的八卦之光，靠著強大的意志力才不至于興奮地開口大聲嚎叫。

        “做著一次還不夠，還得多做幾次？”

        殿外八卦的眾下人此刻已經驚得長大了嘴巴，不愧是他們神一般存在的睿王殿下，動作永遠那么生猛，霸氣。

        “是捏，捏！”

        宋云霆忙強調著。

        反正都是一個意思，蕭錦玉才懶得在這上面咬文嚼字。

        “不對啊。”

        蕭錦玉疼習慣了以后才認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怎么不對？”

        “我腿腳有舊傷這事從未向外人提起過，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云霆帶有幾分報復意味地重重捏了兩下蕭錦玉腳踝處的穴位，隨后道：“你當我堂堂睿王殿下是傻的嗎，我不去問薛放，難道我還不會去問大力、虎子這些你的部下們你身體如何，可有舊疾！”

        蕭錦玉不說話了，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宋云霆口才太好，懟得她說不出話來。

        寢殿里面漸漸安靜下來，這讓阿繡更加浮想聯翩。她家小姐挺能忍疼的，捏個腳，捏個腿，還不至于讓蕭錦玉在寢殿里大喊。難道說真的像那些下人們八卦的那樣，風流倜儻的宋云霆用了兩天時間就給蕭錦玉拿下了？

        “里面熄燈了，熄燈了！”

        “天啊，王爺和王妃也太恩愛了吧！”

        “這才是我羨慕的愛情啊！”

        下人們一個個崇拜地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你……你冷不冷，用不用再拿一條被子？”

        蕭錦玉沒想到宋云霆給她捏完腳和腿之后，不是嚷著和蕭錦玉睡在一起，而是主動拿了被子去打地鋪，為了不打擾蕭錦玉，宋云霆還特意把地鋪打到外屋門口處。

        “再過一個多月都入夏了，我怎會冷！”

        然后，宋云霆抱著被子，躺在地上，似是睡去了。

        蕭錦玉和宋云霆孤男寡女共處一寢殿，雖然蕭錦玉現在連宋云霆人影都看不到，可她心里還是怪怪的，翻來覆去睡不著。

        “喂。”

        蕭錦玉忍不住開了口。

        “嗯？”

        果然，宋云霆也是醒著。

        “我睡不著。”

        宋云霆干脆從地上坐起來，卻很守分寸，不往蕭錦玉這邊靠上半步。

        “不如，我給你講故事吧？小時候我睡不著覺，就總有人在我耳邊講故事，講著講著我就睡著了。”

        蕭錦玉不說話，代表著她的默許。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武功卓絕的俠客，他手執長劍行走江湖，他懲惡揚善，鋤強扶弱，某日……”

        宋云霆講得是津津有味，聲情并茂，可半夜講故事的催眠功效實在強大，躺在床上聽故事的蕭錦玉不知什么時候睡著的，等宋云霆喚她名字求回饋的時候，蕭錦玉已經睡沉了。

        與蕭錦玉共處的這個夜晚漫長卻甜蜜，宋云霆躺下來，蓋上被子，懷抱繡花大枕頭，即便閉上眼睛，嘴角都是上揚的，想著就算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夢，他也不要這夢醒來。

        夜深沉，偌大的睿王府里萬籟俱寂。蕭錦玉原本睡得香甜，可耳畔卻突然響起幾聲凄慘的，痛苦的嗚咽。

        “不要……不要……對不起……對不起……”

        聲音是從宋云霆那里傳來的，宋云霆還困在夢魘中，額間浸滿了冷汗，四肢緊緊抱著被子，像是個困在地獄里的無助的孩子。

        “宋云霆，你沒事吧？”

        蕭錦玉跑到宋云霆跟前，蹲下來，伸手去撫摸宋云霆的背。

        到底是怎樣慘烈的夢境會讓樂觀開朗的宋云霆滿身恐懼，如墜地獄？

        看著宋云霆這副模樣，蕭錦玉的心頭發緊，越發苦澀。

        “宋云霆……”

        蕭錦玉又搖動了幾下宋云霆的身體，這才把宋云霆從地獄般的夢境中拉回來。

        宋云霆睜開眼，看見蕭錦玉就在他眼前，她披散著頭發，坐在宋云霆身邊，黑暗中，他甚至看不清蕭錦玉的容貌，只是她的那雙眼正望著他，滿眼都是關切。

        “錦玉，錦玉！”

        宋云霆突然撲到蕭錦玉身上，緊緊抱住她，呼喚著蕭錦玉的名字。

        他本該壓制住內心的情感，或者干脆編造個謊話，笑呵呵地面對蕭錦玉，拒不承認剛剛做了個要命的噩夢。

        可他做不到。

        心結，不會因為時光流逝而消散，只會越結越深，無時無刻不剮蹭宋云霆的內心，即便誦經拜佛，苦練凝神靜心的內功心法，也無濟于事。

        “我在，我就在你身邊。”

        蕭錦玉從沒見過這副模樣的宋云霆，原本一肚子的話卻通通梗在嗓子眼兒，說不出口，最終只一遍遍回應宋云霆她在他身邊，以給他安慰。

        “不怕啊，乖，不怕！”

        蕭錦玉猜想宋云霆應該是夢到當初被人行刺下毒，九死一生的場面，死里逃生的人對于生命都倍感珍視，于是才會在夢中有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蕭錦玉不大會哄人，她想小孩子一般都膽小，易哭，用安慰小孩子的方法安慰宋云霆總不會錯的。

        輕拍宋云霆的后背是不夠的，蕭錦玉回想自己從前對待誤闖軍營里受驚了的小野狗時的做法，便伸手溫柔地撫摸宋云霆的頭。

        小野狗喜歡被人摸頭，只在它頭上輕輕摸那么三兩下，它的恐懼和敵視就通通散去了，它會可憐巴巴看著蕭錦玉，用腦殼兒輕輕蹭蹭蕭錦玉的褲腿，讓蕭錦玉再給它些愛的撫摸。

        小野狗是這樣，宋云霆也應該差不多吧。

        果然，沒多久，宋云霆徹底平靜下來，微微垂著頭，也不說話，大概是在覺得自己剛剛的失態太沒面子。

        “你做噩夢了？”

        蕭錦玉試探問道。

        宋云霆點頭。

        “是三年前被人行刺，下毒的噩夢？”

        宋云霆抬眼，神色復雜地瞧著蕭錦玉，隨后又點了點頭。

        “你不用驚訝我是如何猜出你的夢境的。你自幼養尊處優，雖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卻并未上過戰場，未曾看到過將士們拋頭顱灑熱血，為國捐軀犧牲的殘酷場面。是以那次險些要了你性命的刺殺就成了你心中最怕憶起，也最恐懼的事，對不對？”

        宋云霆徹底從蕭錦玉身上起開，勉強笑著回應：“對。”

        “夢都是反的，你看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快睡吧！”

        蕭錦玉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重新回到他們的大床上去。

        “我剛做了噩夢。你不知道那夢境有多恐怖，數不清的滿臉是血的人拿著長刀長劍朝我索命，我被他們傷得體無完膚。”

        宋云霆緊跟在蕭錦玉身后，這時候已經順勢坐到了床上。

        “所以呢？”

        蕭錦玉這人心地善良，看著宋云霆剛剛遭受夢魘折磨，此刻竟狠不下心把他踹到地上。

        “你讓我睡你邊上，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心安，才能睡得踏實。”

        蕭錦玉有種自己被套路的感覺，可看著宋云霆冷汗未散，狼狽兮兮的樣子，她又覺得這時候他確實應該幫宋云霆一把，讓他弱小的內心強大些。

        “你上來吧。”

        宋云霆總算是發自內心地笑了，飛一般將散在地上的被褥抱過來，撲到那張原本只屬于他的溫暖寬敞的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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