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只是人，丑惡骯臟本就是人的本性。對利益的掠奪，那是生而就有的本能。同樣，欲望的驅使，也在讓我們追尋著更加美好的存在。

        這世間本就沒有善惡，那善惡又從何而來？以人們的好惡而定義罷了。就像人性本沒有骯臟丑惡，只有對生存的渴求，那為何卻又被定義了丑惡？只是因為你的掠奪勢必引起他人的匱乏，你的生存，是以犧牲他人為前提！

        所以我們總是在善惡之間徘徊，被欲望所驅使。所以我們無論受過何等教育，哪怕悟得方天大道，惡始終與我們共存！惡，本身就是我們的一部分。

        所以在風楊看到王思柳被驚醒時，恐懼戰勝欲望，善蓋過了惡。愧疚感油然而生，風楊只有后退，只有逃避，就像受到驚嚇的鴕鳥，只顧著藏起自己的頭。

        但無論現實多么的不堪，他都會隨時間流逝。這世間無情的便是時間，所以它從不會改變。

        現在風楊已經睡著，洛天二卻不甘心的看著王思柳，剛才風楊的種種還在他的腦海回蕩，嫉妒已發芽，恨意在滋長，他可以，那我也就可以！

        他慢慢走向王思柳，王思柳的臉頰依舊紅潤，她的胸膛依舊隨呼吸而起伏。此時的她似乎已經忘記一切，像是天真的孩子般熟睡。可洛天二忘不了！他的呼吸開始變重，欲望在膨脹，他的手也已伸出，伸向那剛剛才系好的腰帶。伸向那欲望的海洋。

        可他剛一用力，王思柳便已醒來，同樣的夜晚，第二個男人？王思柳怒火中燒的瞪著洛天二。那濃濃的恨意，那膨脹的欲望瞬間消散，他瞬間變成了那個做錯事的孩子，迷茫，彷徨，不知所措。

        他仿佛見鬼了一般，一下就跑回了那個樹下。一下就變回那個乖乖的孩子。可當他回過心聲，所有的心思只被一個問題占據，為什么風楊可以！而我就不行！

        漫長的夜，才會讓人感到陽光的珍貴。

        那清晨的陽光，終于打破了這壓抑的黑暗，風楊，王思柳，洛天二的心里都仿佛被照亮，新的一天，新的開始，昨天的不堪仿佛也被驅散。可他們真的會忘記嗎？莫要忘記，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

        在陽光的照耀下，那篝火顯得多余且無用。但它明明才燃燒了自己，貢獻了光與熱！

        當你隨時可以被替代時，你便一文不值。其實你真正的價值，不是你所創造的價值，而是替代你所需要支付的費用。

        用過早餐，幾人來到涴水旁。洛天二率先道，“我先打頭陣吧。”他只是想找些事做，否則嫉妒與欲望就要把他燃燒殆盡。

        風楊同意，用長藤條在洛天二腰間綁了一圈，道，“如果有什么情況無法應付，就拉動藤條，我們馬上把你拉上來。”

        王思柳也提醒道，“萬事小心啊，天二。”

        洛天二勉強笑道，“放心，我命硬的很，就算那破魚想吃我，也咬不動！”

        洛天二撲通跳入水中，沒一會，便已看不到身影。風楊緊張的盯著河面，除了黑暗，再看不到其他。幸好，他們還有這根長藤條作為聯系，這也是他們唯一的依靠。

        忽然，藤條一動，風楊只感覺便輕了許多。風楊暗叫一聲，不好！急忙拉動藤條，可藤條輕若無物，哪里還有洛天二半點身影？風楊心里焦急，用力一拽，藤條破水而出，上前查看，竟然是解開的？

        王思柳被駭的結巴道，“鬼……有水鬼！”

        難道這被陰影籠罩的河水中，真的有萬千水鬼，散發著怨氣，擇人而噬？將那每一個個落入水中的人，拖入最黑暗的深淵？

        風楊顧不了那么多，撲通一聲也跳入水中。洛天二生死未卜，下路不明，他哪里還有時間在這里想這么多？就算他不會水，他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河水冰冷刺骨，漆黑無比，目之所及，只有眼前三步。風楊雙腿上下擺動，一是用來游動，更主要的運轉靈力，施展御劍術。一手抓住白露劍柄，一手在黑暗中摸索。這也是他不會游泳，還敢跳下來的倚仗，因為他可以用劍帶著他游。

        忽然，風楊感到河水一動，似乎什么東西從身邊游過。風楊趕忙回頭，卻看到一個光點，不知為何，那個光點讓風楊想到了巨大鬼影那紫色的雙眸。難道這又是某個鬼魅的眼睛？那洛天二的失蹤，很可能和它有關！想到這，風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隨白露，向那光點游去。

        隨著風楊向下游動，那光點也已越來越大，那莫非是某個出口？這涴水竟然如此之深，而在這深邃的河底，竟然有通向某個未知領域的洞口？那這些河水難道不會順著這洞口流下嗎？或者這黑色的河水就來自于那個神秘的地方？

        對未知的恐懼油然而生，但風楊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他下來也有一會了，還是未能找到洛天二，如果再找不到，就算沒有魑魅魍魎，洛天二也難逃溺水而亡！所以風楊只能進，只有去！只有那里有可能，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穿過洞口，風楊發現自己忽然又回到了……岸上？這松軟的沙土？這荒蕪的土地？這彌漫的黑霧？這——巨大的身影？風楊抬頭看去，那夢中巨大的鬼影此時就是在他面前！

        “你，無處可逃！”如鬼魅的聲音在風楊的腦海中響起。

        風楊被嚇得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哪里還顧得上洛天二，巨大的恐懼讓風楊忍不住奪路而逃，可他一回頭，那他剛剛進來的洞口，竟然消失了！風楊只有漫無目的逃跑，可那鬼影竟真如鬼魅一般。一下未動，卻一直緊緊跟在風楊身后。風楊跑到力竭，跑到滿頭大汗，忽然腳下一軟，摔倒在沙土上。即使摔倒，他也瞬間轉過身，他絕不敢把后背留給這鬼魅。

        “你無處可逃。”又是那鬼魅的聲音，猶如死神敲響的喪鐘。退已無路，剩下的只有絕望。正在風楊陷入絕望時，一個帶著光芒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不僅驅散了黑暗，還帶走了風楊內心的恐懼。他是真的帶著光芒，而不是在風楊在自己的心中賜予他光芒。

        “小友莫慌，我來助你。”他的聲音渾厚，低沉，一聽就有讓人懸著的心馬上落地的安全感。

        那鬼影在他的光芒下，竟然產生一絲絲漣漪，“又是你！為什么你每次都要壞我的好事！”凄厲的叫聲響起，鬼影那環形劍再次從天而降。

        那人金光閃耀。環形劍竟然被硬生生阻擋在金光之外。緊接著金光暴漲，黑影被擊退數丈。那人高舉六手，六手？對，那人竟然有六個胳膊六只手！一柄巨大的，金色的用靈力凝聚成的劍就這樣憑空出現！那把巨劍竟然比鬼影還要高上三分！

        “鬼魅邪祟，妄圖害人？我不過為民除害！”隨著一聲暴呵，巨劍劈下，那鬼影隨之消散。而在鬼影身后，那隨他移動而留下的漆黑的甬道，也在慢慢消散。在甬道的盡頭，是一座山影。

        風楊趕忙道，“多謝前輩相助，前輩修為之高，晚輩望塵莫及啊！不知前輩尊姓大名，師從何門？”

        那人回過身子，面容清秀，年紀不大，剛剛環繞他周圍的金光也在慢慢消散，隨之消散的，還有他剛剛那多出來的四只手臂。看來他已退出了戰斗狀態。

        那人邊向風楊身后走，邊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風楊道，“那請前輩留下姓名，日后必當重禮以謝。”

        “不必，不……”就在二人身形交錯時，一把金色的靈劍忽然再次出現在他的手上，一劍直向風楊心臟而去！

        驚愕！這瞬間的變化超出所有人的預料！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風楊又怎么可能反應的過來？

        風楊偏偏就反應了過來，他像已經知道一般，在那人肌肉繃緊的瞬間，就已向后躍去。同時，白露劍也從那人的后心插入！驚愕！那人不敢相信的看著風楊，“你聽到了？”

        風楊道，“我聽到了！我本來不肯相信，只是秉承著防人之心不可無。萬萬沒想到它竟然是真的！”

        鮮血噴涌而出，似乎帶走了那人所有的力氣，他虛弱的問道，“什么時候？是什么時候？”但他已聽不到答案，他已經躺在血泊之中，只是他的臉上，帶著恍然大悟的表情，難道在風楊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又知道了什么？

        剛才也并不是風楊猜到了這人會偷襲，而是在他腦海之中，有一個聲音響起，和面前六只手那人一模一樣的聲音，“滅了這幽鬼，他就完全相信我，那時再回頭一劍，他的表情一定十分的有趣！”

        風楊雖不愿相信，但本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想法，他還是留了個心眼，而且那人修為高不可測，如果反抗，就要一擊致命。抱著這樣的想法，在那人扭過頭和風楊聊天時，白露劍就已經瞄準了他的后心。風楊算準了那人如果想要害自己，注意力就一定在自己身上，絕無暇顧及身后。

        只是這人身上的金光，和風楊進來時洞口的亮光，倒是十分相似。風楊又看向那遠處的山影，正在消散的漆黑的甬道。這場景似曾相識，風楊猛的睜大了眼睛，仔細瞧著前方！他忽然想起昨晚的夢！那黑色的甬道，不正是那涴水？那山影，不正是這涴水的源頭——英鞮山？這發生的一切，似乎更像是那個夢境的延續！難道……

        風楊忽然覺得眼皮重如泰山，不由自主的合上，眼前一片漆黑。他想睜開，卻無論怎么使勁都睜不開。這個感覺，他太熟悉了！

        曾經不知道多少個夢境，他忽然覺得眼皮凝重，怎么也睜不開，他拼命睜眼，卻最多只能瞇開一條縫，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一次又一次的閉上。最后不知道多少次后，他終于猛的睜開雙眼，看到的卻是透過窗戶的晨光，夢中的種種，早已不在，他也曾問過先生，先生告訴他這叫做鬼壓床，是鬼想占據他的身體。

        此時出現的鬼壓床，意味著那個帶風楊進入夢境的東西，并不想風楊醒來。恐怕就是剛剛被風楊刺死的那人。風楊拼盡全力，終于瞇開一條縫，果然，無論是那人的尸體，還是那個血泊，都已消失不見。風楊的雙眼又被閉上。但他不會放棄，曾經多少厲鬼都沒有成功，如今風楊又怎么可能失敗？

        有些成功，費盡千辛萬苦，卻也難以企及，而有些成功，就像輕車熟路，走來水到渠成。這份差距的原因只有二字——經驗。

        終于，在數次嘗試后，風楊睜開了雙眼，雖然依舊被黑暗籠罩，但風楊依稀可以看清一點。風楊已經沉到河底，腳下便已是河床，手中白露劍也已不知所蹤，向下抹去，枯骨與水草并存，不知多少冤靈迷失在夢境中，再無法逃離。那洛天二呢？萬幸，風楊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但洛天二還未醒來，風楊又不會水，白露劍也已丟失，他又如何帶風楊逃離這深淵？

        風楊苦思對策，他的氣已顯不足，胸口陣陣發緊。正在這時，他又看到那個光點，就是這個光點，讓他迷失在夢中，顯然，來者不善！

        就在這間不容發的時候，風楊忽然想起當初他從鳳舞山底回到青云峰時，當時他的靈力已經幾乎用盡，他從天空落下，就在即將落地時候，他將所有僅存的靈力噴射而出，才減緩了下墜的力道。那同樣的道理，他是不是可以利用這招，逃出這湖底深淵？

        想做就做！風楊立刻將所有靈氣轉移到雙腿，靈氣從雙腿破損的筋脈，穴道中噴涌而出，他的金芝麻之中雖然靈氣不多，但精純無比，所形成的爆發力更是無以輪比。就這樣，他像噴氣飛機一般，直向河面飛去。那光點雖然緊追，但卻被他遠遠甩在身后。所幸，河水不深，風楊一下便噴涌出河面。巨大的靈力也風楊出去的瞬間在河面炸起巨浪。那光點的真面目，也終于得以展現在陽光之下！

        那是一條長約半丈的大魚，蛇頭，眼如馬耳，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六只腳如同人手，每只手都持有利刃。若是剛才在黑暗之中被他追上，后果不堪設想。

        一個對視，風楊再次陷入夢境之中，那個六手金光男子傲立于風楊面前，之前所受的傷也早已不見，“你逃得了我的夢境，可你逃脫不了自己的命運！下次便是你的死期！”

        風楊冷笑一聲，道“在夢境中把自己裝飾的如此強大無比，現實中你也不過一個只敢躲在黑暗中的垃圾而已！話都不會說就別學別人放狠話！下次，你絕不會再有這么好的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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