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事實上整個陸家都想不到，為了阻止許愛儂出國，李芒割|腕了。

        盡管許愛儂一直和她保證只要三年，三年時間到了，她就回來。但習慣了許愛儂在身邊的李芒，無論如何也不愿意和她分開。

        在她眼里，誰也改變不了她和許愛儂的關系。

        但這一次，她不敢保證，許愛儂既然能離開她三年，那是不是還能離開她更久？

        所以比起相信那飄渺的時間，不如拼命去賭一把。

        哪怕付出生命也不足惜，她知道許愛儂會舍不得她。

        當她在劇烈的疼痛間隱約聽到許愛儂驚慌失措的聲音，她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她想伸手撫去阿姐眼里的淚，卻發現怎么也抬不起手。

        那天陸家上下慌作一團，陸老太太一遍遍喊著造孽，幾乎老淚縱橫，但觸及許愛儂猩紅的眼睛，她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許愛儂一動不動地守在手術室外，直到醫生說手術成功，但還需要長時間的康復治療，那時她才恍然覺得，那漫長的等待度日如年，但比起那令人心中絞痛的煎熬，她真正怕的是不可承受的結果宣布。

        探視時間一到，許愛儂穿著防護服闖進病房，她站在獲得片刻清醒的李芒面前，臉色前所未有的冷清，她在李芒臨危不懼的眼神下，高高舉起一只手。

        意外的是，在其他人膽戰心驚之下，許愛儂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她問她：“你滿意了嗎？你鬧夠了嗎？！”

        李芒虛弱的笑了一下，隨即眼淚隨著她的眼角流了下來。

        她只執著于問她：“所以，你還走嗎？”

        等閑雜人等離開病房后，許愛儂拉開一張椅子坐到李芒身前，這時，她才將前幾天去寺廟求的一塊護身玉墜取出來，用一根紅繩穿起來，掛在李芒的胸前。

        她艱難開口道：“以后，我不在時，它能保你平安�！�

        李芒紅著眼睛盯了她一會兒，隨后轉過頭，不再理會她。

        早上九點的航班，硬生生讓許愛儂拖到下午，兩人相對無言，愣是靜坐了幾個小時，直到老太太實在等不及，喚了保姆去催她，許愛儂才起身告辭。

        臨走前，許愛儂和她做最后的保證，“芒兒，你等我三年，等我回來，我帶你走。”

        那天夜里兩點，許愛儂抵達英國倫敦，而李芒，也似乎，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

        直到手機震動聲響起，許愛儂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回憶得夠久了。

        興奮一晚上的李芒早就趴在副駕駛睡著了，許愛儂接了電話，讓小禾把院門打開，這才幫著李芒把安全帶解開，然后打開車門轉到另一邊。

        時隔三年，李芒身量還是那樣小，身體那樣輕，以至于她毫不費力就可以將她抱起。

        廚娘在門口等了好久，見到兩人回來頓時喜出望外，她拿著條薄毯，披在熟睡的李芒身上，又跟在許愛儂身后，面色焦急，“怎么還有心思出去玩，家里都亂成什么樣了，明天還不知道怎么過呢！”

        許愛儂倒是輕松自在，她說：“芒兒跟我出去住就行了。”

        廚娘一愣，道：“這是礙著她們的眼了，一定要趕她走嗎？”

        許愛儂自然不能告訴她這是她和陸老太太的三年之約，只好淡淡道：“兩個孩子，身份懸殊，住在一起不合適�！�

        廚娘哎呦一聲，頓時眼淚就下來了。

        這幾天她可沒少悄悄流眼淚，對于李芒，她待她比親生的還親，還記得她剛來陸家那會兒，當時許愛儂已經前前后后辭去好幾個奶媽，李芒父母出車禍時，她還姍姍學步，她母親生產時足足生了兩天兩夜，因此對于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格外寵溺，一直舍不得給她斷奶，那段時間陸家忙著白事，沒人顧及她，等許愛儂給她接走時，李芒瘦的可憐，卻哭鬧著拒絕喝任何奶粉。

        無奈之下，許愛儂又開始給她找奶媽，但李芒抗拒地不行，躲在許愛儂懷里哭得直打嗝，夜里也睡不好，經常是許愛儂在學校提前做完功課，回來陪李芒玩耍，到了晚上再將她背在背上，一遍遍的在屋里踱步，直到她睡著為止。

        李芒這折磨人的性子一連耗走了幾個奶媽，直到最后一個奶媽，也就是現在這位廚娘過來，李芒才好一點。

        廚娘也是可憐人，她丈夫去世后，刻薄的婆婆和小姑子將她和一歲多的女兒趕出家門，到陸家時，她日夜期盼著李芒千萬要接納她，令人驚奇的是，那一天，李芒真的沒有再哭鬧。

        因此，廚娘一直認為李芒是個心善的好孩子。

        可一想到這樣的孩子以后不能住在陸家，她心里就止不住的難過。

        許愛儂把廚娘送到后院，安慰道：“您別擔心，等那邊安頓好了，要是您和小禾愿意，和我們一起出去住，也是可以的。”

        廚娘立刻驚喜道：“欸，好好，您放心，我們自然是愿意的！”

        第二天，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許愛儂警醒得睜開眼睛。

        李芒趴在她懷里，睡得迷迷糊糊，眉頭卻輕皺著，許愛儂摸了下她的額頭，又給她扯了扯被子，這才輕手輕腳地下床開門。

        管家正教訓傭人打掃哪間房，余光中看到許愛儂站在屋檐下面，他連忙走過去，恭敬道：“二小姐，這邊在收拾新院子，是不是吵到您了？”

        許愛儂捏了下眉心道：“什么事這么著急？”

        管家見許愛儂只穿了件白襯衣，招手叫身邊最近的一個傭人給許愛儂拿件外套，這才轉過來向她躬身道：“是那位沈小姐已經到了，老夫人說今天就搬進來，現在正在前院和人聊天呢！”

        許愛儂一愣，“沈楚心？她來了！”

        管家觀言察色，看出來許愛儂臉色已經隱約沉下來，他也顧及不了太多，干脆把陸老太太的打算也說出來：“大夫人正在囑咐后廚，今天老太太還宴請了陸家旁家的幾位大家長，看這樣子，恐怕要認回沈小姐呢！”

        許愛儂沒聽他說完，便抬腳往前院走。

        管家連忙將匆匆趕來的傭人那里接過外套，遞給許愛儂，“二小姐，早上有霧，您注意些身體……”

        許愛儂正一邊走一邊思考，忽然停頓了腳步，她回過頭，看了眼管家，“你一會兒叫廚娘和小禾，看著李芒，要是她問起我，別告訴她我在那里，也別提沈楚心的事，只讓她跟著收拾幾件喜歡的衣服，說我今天帶她出去住�！�

        管家拿著衣服的手忽然一抖，臉上大驚：“二小姐，芒小姐這是會……會被趕出去？！”

        許愛儂冷笑了一下，隨后緩和了臉色，淡淡道：“總之按照我說的做就好，這件事芒兒知道的越少，她受到的傷害越小�！�

        …………

        前廳，陸老太太看著乖巧的沈楚心，臉上越發的愛憐，尤其是見到沈楚心那張和早逝的小兒子怎么看怎么相似的臉，那顆心就忍不住揪起來，越發的喜歡這孩子。

        許愛儂進門時，沈楚心正和老太太吃早餐，老太太把早點一個個地推到沈楚心面前，語氣柔和，“好孩子，多吃點，看你這小身板瘦的。”

        沈楚心起身舀了一碗紅豆粥，殷勤地端到老太太面前，“奶奶，不用老顧及我，您也吃！”

        陸老太太被這句“奶奶”極大地取悅了，頓時笑得開懷。

        許愛儂見這對溫馨的祖孫，倒也沒出聲打擾，反而拉開凳子直接坐下來，隨口吩咐傭人，“給我拿副碗筷。”

        這時沈楚心似乎才注意到許愛儂，她歪著頭，笑著道：“許姐姐，您也起這么早？”

        “是啊！”許愛儂也笑，“畢竟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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