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或許是昨夜長途跋涉的緣故，許愛儂這一覺睡得格外香，醒來時，屋里還暗著，因為窗戶被簾子擋著光，她只好撐起身子找手機。

        然而她剛動了下胳膊，就被一股力帶回去。

        低頭一看，李芒還趴在她懷里，一只手抓著她的手指搭在她腰上，她一動，李芒便不聲不響地往她懷里蹭了蹭。

        許愛儂穿著開領睡衣，她軟綿綿地蹭在自己的胸/口上，瞬間讓人神經末梢麻了一瞬。

        許愛儂嚇得連忙往后退了退，這回李芒沒察覺，趴在枕頭上睡得很熟，她小心翼翼地將李芒的手指和自己的解開，又將她的胳膊從自己身上拿下來。

        李芒的睡顏很好看，她的睫毛很長，睡著時沒有平日里的張牙舞爪，此時卻很乖順，一臉稚氣，不諳世事的模樣。

        只是許愛儂還是起不了身，她的雙腿被李芒的緊緊纏住，剛剛她那一動，叫密不透風的被子開了個口，讓冷風瞬間鉆進來，倒是讓李芒扒得更緊了。

        于是許愛儂只好仰面躺回去，看了看天花板，又側過頭，看向李芒。

        她忽然想起李芒幼時生病的場景，那時候老太太還沒搬過來，家里只有她們兩個和一堆傭人，每次李芒生病，都得叫家里人眾星捧月一樣的哄著，偏偏她小時候又難哄得很，廚娘抱她都不行，得教許愛儂背著在庭院里繞圈，她那時病懨懨的，還堅持要看星星月亮。

        這事到后來還時不時被管家拿出來說：以后搬出去了，還得搞個露天的大陽臺才行。

        小時候這樣嬌氣，長大后反而好多了，畢竟陸家傭人看她看得緊。

        許愛儂回想起這些，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她時常怕李芒照顧不好自己，怕她生病怕她受傷，怕她沒了自己沒人給撐腰，陸家人知道李芒是被抱錯的，都紛紛議論，這嬌養的大小姐，離了陸家，沒了許愛儂在身邊，可怎么活！

        是�。±蠲㈦x了她怎么活？

        誰能想到，許愛儂離了她，也不好過��！

        當年還不到她腿高、含著手指催著她買糖葫蘆的小東西，竟也長得長身玉立，趴在她懷里撒嬌，偏偏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

        許愛儂忽然想起出國前夕，陸老太太指著她的鼻子，顫巍巍地說道：“你不結婚，我不反對，但總得有點綱常倫理吧，就算出了國，你也記著，要守著禮，別讓你母親在下面看笑話�！�

        那一次，成為她和老太太最隱秘的談話，且不說李芒還小不知情，許愛儂也有那么點回頭是岸的架勢，再者姐妹二人之前除了親密些，也確實沒有什么出格的地方，老太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攆她一走了之。

        ……

        李芒醒時，第一時間去看許愛儂，見她一張臉遮在胳膊下，便爬過去拉著她的手，湊近她耳邊叫了一聲，“起床啦。”

        許愛儂猛得睜開眼，看到李芒放大的那張臉，下意識地伸手將她的腦袋推開，這才自言自語道：“我又睡著了？”

        李芒鍥而不舍地湊過來，笑著道：“阿姐！你是懶蟲！”

        明明她才是睡著把人纏得緊的那個，這時卻還要一副“我都醒了，你竟然還在睡”的架勢。

        許愛儂見她壓著被子，再次推開她，又把被子蓋在她裸露的小腿上，“知道了，趕緊穿衣服�！�

        說完又補充一句，“小心著涼。”

        看了眼時間，竟然已經八點了。

        她們不知道的是，沈母其實已經來過了，敲的是李芒的房間門，然而里面根本沒人睡，敲了兩下沒敲開，沈母想著她還要睡，就又走了。

        李芒穿好衣服后，跑去翻了翻許愛儂的行李箱，然后扭頭對著許愛儂問道：“你今天會回去嗎？”

        許愛儂想說是，但盯著她的眼睛，嘴里的話忽然變了，“晚上回。”

        看到李芒眼里難掩的失望，許愛儂笑了下，才道：“你和我一起回，明天要去李家吃飯，你師娘回來了�！�

        “啊？”李芒瞪大眼睛。

        李芒的師娘也是李明煊的二嬸，和她那干爹是一家子的。李芒自打出生一直隨著母姓，小時候不大討陸老太太喜歡，因此誰也沒提改姓的事，長大了反而叫習慣了，不好改了，許愛儂是肯定舍不得她委屈的，后來李明煊和幾個兄弟姐妹內斗，她二叔極有遠見，早早站在她那邊，許愛儂那時候也艱難，一個人支撐偌大的公司，一來二去李許二人倒也熟稔起來，經常聚會吃飯，有時也把李芒帶過去。

        李芒小時候精致得跟瓷娃娃一樣，走哪都叫許愛儂抱著，給人影響極深。李明煊的二嬸有心臟病，冒險生了個兒子就不敢再生，夫妻兩個想要女兒，有次見了小李芒竟走不動路，李芒也不認生，笑瞇瞇的，見了長輩還要下地作揖，沒臉沒皮地討要紅包。

        后來兩家熟悉了，知道李芒父母雙亡，李明煊的二叔提出干脆認李芒當干女兒算了，事實上許愛儂早有此打算，不然不會故意把李芒帶過去。

        李明煊的二叔雖然紈绔，但內里是個笑面虎，做事深遠不說，各行各業吃得開，而她妻子更是有名的小提琴家，在高校又是知名教授，德高望重，這樣的身份，于李芒去拜師學藝，再適合不過。

        只是這一切都是許愛儂一手操作和促成，恐怕誰也不知道，當年許愛儂私下里教著李芒作揖俏皮，打著的是這樣深謀遠慮的鬼主意。

        不過這李家夫妻倆確實喜歡李芒，所以后來落戶的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李芒一聽師娘回來了，噌的一下坐起來，她眼睛亮亮的，“欸！那我要不要，帶些禮物回去？”

        許愛儂點點頭，說：“想想挑些什么吧�！�

        李芒便積極地幫著許愛儂收拾行李，要不是提了句師娘，許愛儂還真以為她多不想待在這里呢。

        兩人出了賓館，繞著小路回到沈家，因為起來晚了，沈家早已吃過早飯，但沈母在廚房給備了清粥小菜，兩人便草草吃了些，李芒就要帶著許愛儂出去走走。

        走之前，李芒還和沈母說了晚上要走的事，沈母見這孩子也就看了許愛儂才展開笑顏，且婆婆又著實不給面子，那邊侄女出嫁還有的忙，想著李芒提前走也好，有她姐姐照顧著，她很放心，于是記下出發的時間，又去給她們聯系去車站的班車去了。

        許愛儂穿著駝色風衣，腰上系著腰帶，站在門口，一頭長發迎風吹著，散在風中，有些飄逸。

        李芒走著走著，忽然跑了兩步，爬到她背上。

        許愛儂聽到腳步聲早有心理準備，因此接的還算穩，不過還是忍不住拍了拍李芒的臀部，她罵道：“下去，像什么樣子！”

        李芒卻埋在她的脖頸處，聞著她的發香，笑著道：“不要，我要你背著我去大草原�！�

        許愛儂走了幾步，道：“把我累死了，我看你怎么回來！”

        李芒雙腿箍著她的腰，晃晃悠悠的，“你累了，我背你。”

        許愛儂被她這話逗笑了，“毛還沒長齊，就學會唬人了？”

        李芒不服氣，趴在她耳邊說：“我長大了，姐姐！”

        說著，她還要擼起袖子，給她看胳膊上的肌肉。

        被她那聲“姐姐”喊得晃了一下神，許愛儂很快恢復過來，連忙道：“好了，信你行了吧。”

        沈家后邊就是一長條寬廣的水泥路，順著小路再走個一公里，就是一片寬闊的草原，遠邊連綿著大山，三周圍繞。

        這邊的人很多是牧民，放牛羊的居多。

        這時候風已經起來了，不像早晨濕氣那么重，藍天白云的，倒也愜意。

        李芒性子散漫，又是個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兒，剛老老實實叫許愛儂給她拍幾張照，便又跑去攆羊去了。

        結果叫羊遛得歡快。

        那牧民原本想管一下，看了這一出也不禁笑了。

        這山里的是純綿羊，圓滾滾胖嘟嘟的，李芒是個深度綿羊控，看到活的、會叫的綿羊就走不動路。

        小時候，人家玩洋娃娃，她玩羊娃娃。

        這么多年，許愛儂唯一一次沒有滿足她的，就是李芒幼時去動物園，哭著喊著要把里面的山羊帶回家的那次。

        那牧民騎著馬，見李芒沒抓到羊，遠遠喊了一句，“我家羊聰明的很，你抓不到的�！�

        李芒便泄氣地走過來。

        倒是許愛儂，見牧民挺和善，便和他說了幾句話。

        這地方太偏北了，有山有湖有草原，看了地圖，地名也奇怪，叫達里諾。

        那牧民和許愛儂說：“你們再往南邊走，哪里有湖，是個風景區，游客們都愛去看。”

        許愛儂笑著搖搖頭，說：“太遠了，不去了�！�

        說著，她問牧民，“這邊有什么特產？”

        說起這個，這牧民瞬間打開話匣子，從特色蒙餐到蒙食，羅列了一堆。

        又經指點，知道了哪里賣這種特色的風干食品。

        想到第一次來，許愛儂指指遠處的李芒，問道：“你家有小羊羔嗎？我妹妹很喜歡小羊，想讓她看一看�！�

        當然，半個小時后許愛儂深刻地反思了下自己的舉動。

        因為李芒抱著叫的直歡的小羊羔，再次請求許愛儂，要把它們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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