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宋暖擔心，程也將車速提到最高，兩人幾乎是與驢車同時到達縣醫院。
  王得柱將宋清禾抱到搶救室，醫生問清楚狀況立馬喊人將宋清禾推到手術室洗胃。
  待看到手術室燈亮起后，宋暖才狠狠松了口氣，跌坐到木凳上。她這才察覺，里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濕，穿在身上凍得嚇人。
  這時，手術室內出來一個護士，拿著收費的單據走到三人面前。
  “哪位是宋清禾同志的家屬，去收費處把費用交了，一共十二塊三毛。”
  宋暖接過單據，摸了摸口袋，有些窘迫，事發突然，她根本來不及回家拿錢。
  看向大表哥王得柱，男人搜遍全身衣兜，最后尷尬地撓頭：
  “暖暖，哥也忘帶錢了。”
  正想問護士能不能稍后再補齊，眼前突然多出兩張大團結。
  順著視線上移，程也正一臉認真地看著她，微昂下巴示意宋暖拿去應急。
  眼下不是矯情的時候，宋暖也沒跟他客氣，反正都欠了這么多，再欠一點也是可以的吧？
  “謝謝，等我爸媽來了再還給你。”
  宋暖接過錢票，飛快朝收費處跑去，獨留兩個互不相識的男人在手術室門口大眼瞪小眼。
  “你是暖暖新訂婚的那個？”王得柱率先開口。
  程也“嗯”了一聲，簡短回應。
  知曉了身份，王得柱看向程也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
  “程剛是你弟弟？”
  程也皺眉，似乎對他的說法有些不悅：“堂弟。”
  王得柱：……
  “聽說你是當兵的？今年剛升了副營長？”
  程也點頭。
  王得柱：……這個天是聊不下去了。
  好在沒給兩人尷尬的機會，宋暖很快小跑回來，看向王得柱：
  “大表哥，還要麻煩你回大隊通知我爸媽，就說姐姐在路上摔了，讓他們帶錢過來。”
  王得柱點頭應下，駕著驢車飛快往三道口大隊趕。
  此時已是晚上七八點，天早已黑透，宋暖站在窗前，看著王得柱趕車離去的背影，心中焦急又復雜。
  一陣涼風吹過，宋暖鼻酸，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下一秒，帶著男人體溫的衣裳披在她的肩頭。
  宋暖詫異回頭，只見程也站在她身旁，眼神里有關切和安撫，宋暖的心沒由來定了定，微笑看向男人。
  “今天也謝謝你了，要不是你，姐姐恐怕……”
  后續的話說不出口，宋暖后怕地紅了眼眶。
  程也怕她哭，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方手帕，很明顯是新的。
  “別哭……”
  宋暖接過手帕，擦了擦眼角，破涕為笑：
  “沒想到你還隨身帶手帕，等洗干凈了再還你。”
  這次程也沒有點頭，只好半天才憋出幾個字：
  “不用還，本來就是給你的。”
  宋暖愕然，頭一次在男人話中察覺出一絲異樣的情緒，但沒等她深思，窗外的冷風讓她本就冰涼的身體更加顫抖。
  “去凳子上坐著吧，在這里會著涼。”程也提議道。
  宋暖點頭，坐到木凳上，攏了攏男人寬大的外套，總算有了一絲溫暖。
  手術室燈還沒滅，宋暖腦袋昏沉，閉眼靠在墻上休息，身旁的男人不知去了哪里。
  良久，突然感受到手心的溫度，她睜眼一看，程也端著一個搪瓷杯遞到她手上。
  “喝點熱水，杯子是新的。”
  宋暖道謝，雙手捧著杯身，小口小口喝著熱水，待緩過涼意后，才將杯子遞給男人。
  “程也大哥，你也喝點吧，晚上還挺冷的。”
  程也接過沒說話，目光在宋暖喝水的位置停留了片刻，那里還殘留了淡淡水光，他眸色暗了暗，并沒有去喝杯中的熱水。
  三道口大隊
  此時已快晚上十點，宋振平夫妻倆如熱鍋螞蟻，站在門口張望，大女兒去姨奶奶家遲遲未歸，小女兒被未婚夫從他們眼皮底下帶走，甚至都沒和他們說去哪里。
  “不行，我得去找找，暖暖那邊有程也在，清禾到現在都沒回來，怕不是路上遇到啥事了。”
  王艾君拉著丈夫進屋，拿了兩盞煤油燈就準備外出找人。
  宋老太聽見聲音從房里出來，嘴角噙笑：
  “找什么找，清禾那丫頭說不定被她姨奶奶留著住一晚上，至于宋暖，有她未婚夫在，你們怕啥。”
  宋振平皺眉，總覺得他娘的反應不太對，但又說不出具體哪兒不對，沒理會宋老太的勸阻，拉著媳婦出門找人。
  兩口子還沒走多遠，迎面便碰上了趕著驢車的王得柱。
  王艾君疑惑，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得柱，你怎么來了？是不是清禾和暖暖出事了？”
  她聲音都在顫抖，忍不住快走兩步上前。
  王得柱焦急，但懂得分寸，走近了才小聲告訴兩人：
  “小姨，清禾路上摔了一跤，暖暖正在醫院陪她，你們趕緊回家拿點錢，咱們一起去縣醫院。”
  他的話無疑給了王艾君致命打擊，一陣眩暈來襲，  王艾君單薄的身子晃了晃，忍不住踉蹌幾步。
  宋振平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扶穩：
  “媳婦，你別慌，我去找媽要錢。”
  說完便快步離去。
  宋家小院內，宋老太悠哉悠哉坐在炕上哼小曲，馬上就有兩百塊進賬，大兒子宋振興組長的位置也能落到實處，她以后就是領導的娘了，在村里還不得橫著走，也不用處處看程家臉色，宋暖那丫頭片子，別想再用親事威脅她。
  突然，門外響起宋振平焦急的喊聲：
  “媽，清禾摔了在醫院，你趕緊給我拿點錢。”
  木門被拍得啪啪作響，可以見得門外人的焦灼不安。
  宋老太淡定自若，扯著嗓子喊：“不過是摔了一跤，死丫頭片子還要上醫院，老娘沒錢，你找別人要去。”
  饒是宋振平再對宋老太偏心不滿，也沒想到親媽會冷眼看著孫女躺在醫院卻不拿錢。
  他一顆心沉入冰底，手上動作未停：
  “媽，求你了，清禾還等著救命呢。”
  “老娘沒錢給你，你老丈人家不是有錢嘛，你找他要去，你媳婦有的是錢。”
  宋振平絕望至極，眼眶猩紅嗜血。
  身后傳來王艾君含恨的聲音：
  “別敲了，趕緊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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