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走出房門，兩人之間仍舊縈繞著一股尷尬的氛圍，主要是宋暖覺得尷尬，她腳趾都快摳出三室一廳了，她和程也最多停留在互相有好感的階段，當面被人說三年抱倆，這這這……這怎么好意思。
  兩人站在門口，一時無言，宋暖悄悄瞥了眼程也，發現這男人面不改色，看起來絲毫沒受影響。
  如此，宋暖心中那股不服輸的勁也上來了，她比程也多活了一輩子，怎么可能比這個毛頭小子還懵懂，她可不認輸。
  宋暖清了清嗓子，故作不在意問道：
  “咱們現在去哪兒？在這干站著？”
  程也看了她一眼，提議道：
  “愿意去我房間嗎？回來時給你和歡歡買了幾本書。”
  關于學習，宋暖自然是愿意的，兩人相伴去了程也房間。
  這是宋暖第一次進他的房間，可能是不經常回家住，程也房間很簡潔，除了炕和衣箱，也就一張書桌算得上家具，房間的角落還堆放了些雜物，看得出來他沒在家時，徐嬸和程歡完全將這人的房間當做了雜物間。
  “這可太真實了。”
  宋暖心想。
  雖有雜物，但程也的房間被收拾得整整齊齊，更沒有異味，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熟悉的肥皂香。
  那是程也身上特有的味道。
  宋暖站在門口，有些手足無措，周邊全是程也的味道，她很突兀地進來，仿佛闖入了男人的私人領域。
  別扭又怪異的感覺襲上心頭，但并不覺得反感，反倒有些緊張。
  看出她的無措，程也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又在座位上鋪了層墊子，朝她頷首：
  “過來坐吧。”
  宋暖故作鎮定點頭，規規矩矩坐下，也不敢四處打量，只靜靜看著程也。
  程也有些好笑，偏頭問她：“肚子還痛不痛？”
  他記得程歡每次來小日子都要不舒服好幾天，想來女人都是這樣的，回想起上次宋暖痛得慘白的臉，程也心中沒由來的后怕。
  宋暖搖搖頭：“不痛，我已經沒事了。”
  程也嗯了聲，起身走到宋暖跟前，俯身，伸手在書桌上翻找起來。
  兩人離得極近，近到宋暖耳邊全是男人的呼吸聲，還有她快如擂鼓的心跳。
  宋暖一動不敢動，生怕被男人發現她此時洶涌的內心。
  這個角度，好像程也擁她入懷。
  “找到了。”
  忽地，程也極具磁性的嗓音響起。
  宋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只覺脖頸處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像是被電擊了般，回蕩起陣陣酥麻。
  要不是知道這個男人正直古板，她都要以為程也是故意的了。
  沒放過她的下意識的小動作，程也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清了清嗓子，掩蓋住愉悅的心情，這才起身，將書遞給她。
  “你先看著，我出去一下。”
  宋暖接過他遞來的書，聽他說要出去，忍不住松了口氣。
  程也走后，宋暖低頭翻看起書本，這是一本數學資料，對現在的宋暖來說，用處非常大。
  想來找這本書也耗費了不少精力，宋暖心中有些感激，現在的社會環境，要想買書，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著看著，宋暖沉浸其中，但背對窗戶光線總歸不太好，宋暖翻轉椅子，正對書桌坐下來。
  院子里靜悄悄，也不知程也去了哪里，宋暖沉浸在書本中，一時忘了時間。
  直到手腳冰涼將她喚醒，忍不住搓了搓手，隨后站起身跺跺腳，開始打量起面前的書桌。
  書桌上的東西不多，除了搪瓷杯，還有幾本程歡的作業，想來是小姑娘來找他講題了。
  她記得程也初中成績極好，自己在部隊自學了高中課程，卻沒想到已經是能給程歡講題的程度。
  程也這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
  課本放在那里，宋暖沒有隨意翻動，只是在不經意間，瞄到右側兩本書的夾層中有一個淺綠色的小冊子。
  有些眼熟，宋暖仔細回想了，忽地驚愕瞪大眼。
  這不是上輩子程也離開家前，和程剛吵架時的小冊子嘛，怎么會在這里？
  她幾乎可以確定，上輩子程也離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小冊子，要不然程剛也不會那般盛氣凌人。
  這本小冊子里，可能裝著程也早死的原因。
  宋暖蠢蠢欲動，想打開看一看，但又覺得不妥，萬一里面是程也的私密，她可沒窺探別人秘密的癖好。
  但想到程也年紀輕輕便早死犧牲，宋暖一顆心又狠狠揪起。
  心疼，不甘，恐慌，后怕，一系列情緒幾乎將她淹沒。
  宋暖重重吐了口氣，做了決定，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抽出小冊子，緩緩掀開封面。
  關乎程也性命，她顧不上禮貌，如果程也怪罪，她會誠懇道歉的。
  只是宋暖沒想到，這似乎是程也的日記本，第一篇日記記錄在程父死后。
  那時程也的字跡還帶著股少年人的青澀，短短幾句話，揭露了他對父親深沉的懷念。
  有些字跡似乎被水汽氤氳過，邊界變得模糊，干掉的紙變得有些褶皺，連帶著字跡，也變得皺皺巴巴。
  宋暖心下復雜，指尖拂過那幾個褶皺的字，心微微有些刺痛。
  好一會，宋暖才伸手翻開下一頁。
  寫日記的小程也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一字一句訴說著對父親的思念，在本子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宋暖感受著指腹下的溝壑，鼻尖酸澀，眼里氤氳出一片霧氣，讓她看不清程也的字跡。
  她低低哽咽了兩聲，逼退淚意，盡可能快速查看起來。
  之后的幾篇依舊是對程父的懷念，以及程也疲累的心情，十幾歲的少年，撐起母親和妹妹的世界，內心早已是滿目瘡痍。
  從字跡都能反映出他的情緒，是那般消沉和故作堅強。
  一篇又一篇，程也寫日記的頻率不規律，有時兩三天一篇，有時兩三個月一篇，宋暖卻能從中切身體會到  程也情緒的走向。
  他變得越來越壓抑，字里行間也越來越痛苦，像是到達了一個臨界點。
  宋暖心高高懸起，即便知道程也的現狀，但她仍止不住的擔心，那時的程也，很不好。
  直到她翻開下一篇，宋暖突然發現，程也灰暗的內心，仿佛透出了一點光亮。
  她驚愕地捂住嘴，不可思議看著那熟悉的兩個字。
  她在程也日記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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