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是哭著回房的，整整一下午，腦子里掌控情緒的那根弦像是斷了，怎么都連不上。

哭著哭著，宋暖都忘了自己為什么這么委屈，但眼淚如泉水般，根本止不住。

哭到最后，她直接睡了過去，期間王艾君推開門來看了一眼，見她眼睛紅腫，連睡著都還在啜泣，王艾君眼圈也紅了，輕輕嘆了口氣，拿出薄毯給宋暖蓋上。

當了這么多年母女，王艾君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家閨女的脾氣，宋暖從來沒跟家人急過眼，連一句重話也未曾有過。

她也懷過孕，是過來人，深知懷孕時的脾氣是控制不住的，當媽的怎么會怪閨女，王艾君只會反思自己。她最近的性子好像確實也有些著急，暖暖都這么辛苦了，她不該打著為孩子好的旗號，逼孩子做不愿意的事。

宋暖熟睡期間，王艾君在堂屋坐了很久，仔細回想著母女倆記憶中第一次爭吵，直到程也開門的聲音將她驚醒，王艾君這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

“媽，您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

程也敏銳地察覺家里的氣氛不對。

王艾君撐著腿起身，將程也拉到堂屋，聲音放低不想打擾到宋暖睡覺。

“媽今天做錯了一件事，惹暖暖不高興了。”

她將中午的事朝程也訴說，程也聽得眉頭緊皺，“媽，暖暖她最近情緒起伏大，不是真心怪您，我代她向您道歉。暖暖知道您費盡心力照顧她，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王艾君擺了擺手，

“媽自己生的閨女，還能不知道她是啥樣啊，媽沒生氣，我就是想讓你等會進去哄一哄，暖暖她身子重，可不能一直憋著氣，你跟她說往后媽一定不逼她吃不想吃的東西。”

王艾君一顆純粹的愛女之心，讓程也觸動，

“媽，謝謝你。”

除了父母，這世上又有誰會無條件原諒包容孩子的過錯呢。

“一家人別那么客氣，你先去看看暖暖醒沒醒，我去做飯，等會過來叫你們。”

王艾君說著就進了廚房。

進臥室前，程也特地洗了手，宋暖最近鼻子靈，一點異味都聞不得，程也訓練難免出汗，每次回家前都會在辦公室換一件衣服。

屋內光線昏暗，床上拱起一團，宋暖側身躺著，懷里抱著程也的枕頭，正睡得香甜。

程也沒叫醒她，只坐在床沿安靜看著她。

一刻鐘之后，宋暖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見到面前男人的身影，她愣了片刻，隨即眼淚又啪嗒啪嗒不自覺往下掉。

“怎么了又哭了？你都快變成小哭包了。”

程也拿出手帕，輕輕擦去女孩臉上的淚。

“我開燈了，閉上眼睛。”

宋暖聽話照做，“啪嗒”一聲，暖黃的光亮照亮了整個臥室，也將程也那張略帶疲憊的臉顯現出來。

見他累得連胡茬都長出來了，宋暖又愧疚又自責，愧疚程也和媽對她的付出，自責自己控制不住情緒，還要讓他們擔心。

宋暖強逼著自己停下眼淚，只是聲音一抽一抽，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

“對……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她以前不會隨便發脾氣的，真的不會。

程也都快心疼死了，將人抱在懷里安撫，強壓下喉間的酸澀，他溫柔地拍著宋暖的背，

“不是暖暖的錯，不用說對不起，沒有人怪你，媽和我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暖暖不用道歉。”

宋暖壓抑已久的情緒在今天爆發了徹底，懷孕以來，她就在慢慢學習控制情緒，但還是沒有忍住朝最親近的家人發了脾氣，這讓宋暖很自責，她害怕傷害關心她的人。

怕她又陷入情緒里，程也緩聲安慰著，

“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沒有生氣，她說往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宋暖內心的愧疚到達了頂峰，嘴一癟，哇嗚一聲就又哭了出來。

哭聲引來了在廚房做飯的王艾君，還以為閨女怎么了，她連鍋鏟都沒來得及放下便匆匆跑來。

“怎么了怎么了？咋還在哭啊？”

來不及敲門，王艾君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推開房門，就這么出現在臥室門口。

宋暖見到媽媽，一邊掉眼淚一邊道歉，

“哇嗚，媽，對……對不起。”

王艾君從未見過她哭得這么傷心，心都要碎了，忙上前給宋暖擦臉，

“媽沒怪你，快別哭了，都哭成小花貓了。”

宋暖此刻只想撲進媽媽懷里，事實上她也這么做了，只是張開雙手抱不到人，低頭一看，肚子好像氣球一樣擋在兩人中間。

母女倆對視一眼，齊齊笑出了聲，王艾君摸了摸小閨女的臉，笑道，

“快別哭了，媽做了你最愛吃的酸菜燉粉條，保證不油膩，你倆收拾收拾出來吃飯。”

她說完就出去了，獨留程也和宋暖兩人在房間里。

宋暖大哭了一場，有些痛快，還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特矯情？”

程也蹲下身給她穿鞋，聞言抿唇笑了，

“怎么會，你難得像個小孩一樣，我和媽都覺得可愛。”

宋暖哼哼，才不信他的鬼話。

這一頓哭像是將宋暖積攢已久的情緒都哭了個干凈，從這天以后，宋暖的心情一直都挺不錯，也很穩定。

王艾君再沒有把以前老舊的觀念強加到宋暖身上，程也之前買的關于懷孕的書到了她手中。

但她只上過幾年掃盲班，很多字只會認不會寫，還有很多字連認都認不全，為此還專門讓程也給她買了本新華字典，不認識的字挨個查字典，只為了學會營養又科學的月子餐。

一天下午，程也拿回來一個巨大的包裹，打開一看，里邊全是嬰兒用品，甚至還有兩罐奶粉。

“這些是程歡寄來的。”

程也從兜里掏出一封信，遞給宋暖，

“她說媽下周一的火車來陜省，照顧你生產做月子。”

徐鳳蘭來的那天是九月二十號，程也從火車站將人接回就被召去了營區，看著他略顯嚴肅的表情，宋暖嘴角的笑慢慢斂下，心中升騰起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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