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程也開車帶宋暖和王艾君來到軍區醫院的婦科門診，醫生是宋暖的同事康醫生。

寒暄兩句，將王艾君的情緒緩和后，康醫生開始做起檢查。

抽血，B超，宋暖陪著母親做了個體檢，拿到結果的那一刻，她心里有些難受。

以檢查結果來看，王艾君是徹底絕經了，卵巢功能也在慢慢衰退，紊亂的激素讓她出現急躁，盜汗，失眠，情緒低落等影響。

看著母親慢慢變老的容顏，宋暖話到嘴邊，卻艱難地說不出口。

王艾君對此表面上倒是接受良好，她還反過來開導宋暖，

“媽沒事，女人都要經歷這一遭，剛好媽還不想來月事呢，每次來都麻煩得很。”

宋暖說不出話，只能緊緊握住母親的手。

母女倆在城里逛了半晌才回家，逛街的時候，王艾君心情顯然好了不少，宋暖心里有了一個想法。

晚上，宋暖和程也說了此事，男人的胸膛寬闊溫暖，宋暖依靠得很安心，

“程也，我想帶兩個媽媽出去逛逛，她們這兩個月辛苦了，咱們也應該為媽媽們做些什么。”

她本想著帶媽媽出遠門散散心，但小寧小遠還這么小，她不忍心將兩個孩子丟在家里。

程也將她攬緊，安撫地順著她的背，他知道宋暖是想緩解兩個媽媽的心情，有這么孝順的媳婦，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他還有什么理由不應呢，

“去吧，我明天在家照顧兩個孩子。”

宋暖抬頭看他，眼神懷疑，

“你一個人照顧一整天能行嗎？”

程也遲疑了一會，而后點頭，

“能行，實在不行把王得森薅過來，他是小寧小遠的舅舅，過來照看一下也是應該的。”

宋暖笑了，她今天一直很沉悶，直到現在才露出一個比較輕松的笑容。

程也稍稍安心，一下一下順著她清瘦的背脊，給她最溫柔的安撫。

隔天正好是周末，王艾君早上起來精神不是很好，她昨晚又失眠了，雖說在女兒面前不甚在意，但實際上，王艾君還是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已經老了的事實。

她還想陪兩個閨女久一點呢，還想和宋振平做夫妻，還想看著三個外孫長大成人，怎么就老了呢。

王艾君知道這是擺在自己面前的現實，她必須要接受，但也需要有一個慢慢調節的過程。

不想讓閨女擔心，她洗了把冷水臉，剛想進廚房做早飯，一陣香味飄來，宋暖和程歡端著早飯出來。

“媽，你起來啦，快來吃早飯，吃完咱們就走。”

王艾君滿頭霧水坐在桌前，

“你倆起這么早干啥？”

徐鳳蘭此時也起了，推開門就見到這副場景，也是驚奇了一瞬。

等大家都坐上桌，宋暖開了口，

“今天咱們不帶娃，也不做家務，今天咱們出去玩。”

兩個媽媽下意識拒絕，

“小寧小遠還這么小，我們咋能說走就走，再說，你這個當媽的還要喂奶呢。”

宋暖笑著擺了擺手，

“媽，我首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一個母親，你們也首先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其次才是媽媽，奶奶和姥姥。

要學會先愛自己，再去愛別人，咱們辛苦了這么久，也該放松放松了。”

這么超前的思想，讓王艾君和徐鳳蘭沉默了，從來沒有人告訴兩人她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要學會先愛自己。

仿佛從出生開始，她們的身上就已經貼滿了標簽。

小時候是女兒，是姐姐妹妹，要學會孝順父母，照顧弟妹。

結婚后她們是妻子，是母親，要操持家務，喂養兒女。

等到老了，她們又變成了奶奶和姥姥，要操心孫子外孫，操心孩子的前途。

人生短短數十年載，卻從未有哪一刻，她們是純粹地為自己而活，說起來倒有些可悲。

王艾君和徐鳳蘭突然了解了宋暖要帶她們出去玩的原因，她們確實應該學會好好愛自己了。

即便思想已經開始轉變，但幾十年操勞的習慣卻仍舊讓她們忍不住擔憂，

“咱們都出去了，那小寧和小遠怎么辦？”

程也在這時開了口，

“媽，你們放心出去吧，不要有顧慮，我能照顧好兩個孩子。”

自從倆孩子出生，程也是晚上照顧孩子的主力軍，兩個媽媽自是不可能懷疑他的能力。

“那行，今天咱們就放松一把。”

徐鳳蘭拍板做了決定。

王艾君還在猶豫被徐鳳蘭拉住胳膊，

“艾君啊，你瞧孩子們多孝順，咱們就別拂了他們的心意，好好休息一天吧。”

王艾君本是風風火火果斷的人，這段時間變化大得反倒有些不像她了，徐鳳蘭在一旁看著也很著急，兩人相處這么些年，她早就那王艾君當自家妹子看待，只想讓她好好的。

看著孩子們期待的眼睛，王艾君深吸口氣，還是點了點頭，

“行，那咱就好好玩一玩。”

宋暖早上就已經和程歡將行程安排好，家里一共兩輛自行車，剛好她倆能帶兩個媽媽在城里四處晃悠，關中這么多好玩的地方，宋暖到現在還沒去過呢。

小寧和小遠還不知道即將一整天都見不到媽媽，宋暖和兩個小家伙道別時，他倆還咧著嘴吱哇亂叫。

自行車駛出家屬院大門，微涼的風刮在臉上，宋暖深深吸了口空氣，

“是自由的味道！”

王艾君在車后座聽得好笑，這才當兩個月的媽，就嫌棄不自由了，往后可怎么得了。

趁著時間還早，宋暖帶著幾人來到城墻邊上。

周邊霧氣彌漫，空氣清新，城墻雖不算太高，但站在上方還是能將市中心一覽無余的。

街上已經開始有了叫賣的商販，早上上班的自行車大軍正緩緩增多，幾人站在城墻之上，耳邊是市井喧囂，眼前是日出朝陽，頓覺心中一陣暢快。

這些天束縛在王艾君心中的枷鎖，隨著薄霧中緩緩升起的朝陽，就這么慢慢消融，她的心里是從未有過的暢快。

回想這幾十年，她從未有過機會好好看一看日出，今日一看，才覺得最自然的景觀竟能帶給人如此大的能量。

王艾君沒什么文化，也說不出來太深奧的感想，她只知道，這場日出帶給她的，是輕松，是暢快，是無盡的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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