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米修斯聽到居所外的打斗聲，等待房屋停止搖晃，站穩腳跟后才走出房門，見到已經恢復神采的赫卡忒，友善好奇地問道：“歡迎造訪寒舍，大女神赫卡忒。無所不知的你，帶來了什么好消息？”

        赫卡忒知道這位男神高超的預言術，挽著雅典娜的手臂哈哈笑道：“分別半年，我來看望我的朋友雅典娜，順便和她說一說奧林匹斯山上的新鮮事。”

        墨提斯所知道的與眾神有關的事情，已是泰坦大戰勝利之前的事情，宙斯登上神位之后的一切，她并不知情。此時好奇的看向笑容莫測的赫卡忒，想聽聽她會告訴她些什么。

        普羅米修斯邀請遠道而來的客人進房屋里享用佳釀，赫卡忒拋開一肚子眾神的八卦舉杯暢飲。雅典娜耐心等候著赫卡忒的消息，并不催促她。奧林匹斯山暫時對她沒有吸引力，對她而言，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消遣。

        普羅米修斯知道赫卡忒有意逗弄雅典娜，便先開口為她講述起泰坦之戰后的事來。

        混亂的戰爭結束，權力分割完畢之后，梟雄宙斯開始他風流造神的偉大事跡，“你的母親是宙斯的第一位妻子，但你并不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你狡猾的父親瞞過你的母親，和不和女神厄里斯共度一夜，生下長女蠱惑女神阿忒。在戰勝克羅諾斯之后，你的母親被迫嫁給了宙斯，之后的事情，墨提斯應當告訴過你。”他不愿說起那則悲慘的預言。

        雅典娜點頭，母親讓她知道所有來去因果，讓她不要耿耿于懷而去報復。

        “在你母親之后，宙斯又娶了正義女神忒彌斯，生育了時序三女神和命運三女神。這期間他邂逅你美麗溫柔的姨媽歐律諾墨，養育了眼波動人的美惠三女神；與豐產的德墨忒爾同床，生下了白臂膀的珀耳塞福涅；和美發的記憶女神謨涅摩緒涅生養了九位繆斯女神，和愛穿黑衣的勒托——赫卡忒的姨媽誕育了所有子女中最可愛的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

        “宙斯雖有多位妻侶，但真正與他結為婚姻，共享權力的只有牛眼睛夫人赫拉，神王與神后現在有匠神赫菲斯托斯和生產女神埃勒提亞。雅典娜，你有很多兄弟姊妹。”

        雅典娜默默記憶著這些女神和同輩們的名字，心里有諸多疑問。

        赫卡忒忍不住插話說：“不久之前，享用金座的赫拉生下阿瑞斯。阿瑞斯力量強大，英俊威武，赫拉總算長臉了一次。雅典娜，你以后會有很多弟弟和妹妹。”神生那么漫長，無論男神還是女神，都不會為一位伴侶停留。

        “為什么說阿瑞斯給赫拉長臉了？”雅典娜很好奇。

        于是，赫卡忒為雅典娜嘮叨起赫拉和勒托的恩怨來，宙斯的前幾位妻侶，墨提斯和忒彌斯等幾位都在她之前，與她并無恩怨。勒托則不一樣。

        雅典娜因此聽了一個復雜的女神爭搶男神，并單方面瘋狂迫害欺壓弱勢一方，以及弱者的兒女復仇的故事。她默默地嘆氣，難怪母親要她遠離愛情，愛情當真是一切悲苦的根源，再美麗的女神，也會因為它伴生的嫉妒變得面目可憎。同時，也讓她對那位僅有數面之緣的父親少了幾分好感。

        “普羅米修斯，你會像神王一樣，擁有許多位妻子，并讓她們為你爭搶大打出手嗎？”雅典娜看向普羅米修斯，赫卡忒聞言，也饒有興味的看向他。

        沉穩睿智的普羅米修斯臉上浮現薔薇一樣的紅色，話音也變得羞赧幾分：“婚姻當中，應彼此忠誠。我以后若有了妻子，必定對她一心一意。就如神界恩愛夫妻的楷模、我的前輩俄刻阿諾斯和泰西斯那樣。”

        “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雅典娜忍不住問他。

        普羅米修斯仍然羞澀，赫卡忒就將話題接過去說道：“在宙斯之前，大多數神仙夫妻都是一夫一妻，忠貞不二的。尤其你的外祖父母，時至今日仍然恩愛如初，生育了三千大洋神女和三千河神。”

        原來如此，雅典娜對愛情的印象，有了一點好轉。此時的她忍不住想象，以后她會遇到什么樣的愛情，遇到什么樣的另一半，是母親那樣的悲劇，忒彌斯那樣坦然放手，或者勒托那樣的痛苦，赫拉那樣無止境的嫉妒和爭吵，再或者如外祖父母那樣的美滿。

        她所見所知的男神并不多，也不清楚別的男神是什么模樣，但眼前的普羅米修斯，是男神的范本，最好的選擇。雅典娜想，神族當中，沒有比他更聰敏和善、睿智深沉的男神，他看上去沒那么英俊，但他的智慧和秉節持重，讓他魅力非凡。

        “美麗且柔弱的女神，很難主宰自己的婚姻，即便是天后和海后，即便她們現在位高權重，也有許多不如意。掠奪婚姻盛行，未來也不會停止。”普羅米修斯出聲打斷雅典娜的幻想，雅典娜連忙追問其中細節。

        普羅米修斯細說起宙斯和波塞冬充滿欺騙、暴力和誘拐的婚姻來，墨提斯曾通過種種變形躲避宙斯的追求也難脫魔掌，歐律諾墨被變幻成牧羊人的宙斯誘騙，赫拉更是重復了前兩者的悲劇，而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也是如此。

        赫卡忒聽得興味索然，臉上同時出現不屑和同情兩種情緒。

        “你的母親為了阻止悲劇發生在你身上，把你訓練成一位強力戰士，憑你的力量，這世間誰也無法強迫你。我們都為帕拉斯的死而難過，但是雅典娜，你的母親很愛你，不要辜負了她的苦心。”普羅米修斯勸說道。

        雅典娜對普羅米修斯列舉的例子印象并不深刻，但仍將它們記下，并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她的母親的確很愛她。

        這一次的交流時間很長，普羅米修斯和赫卡忒把宙斯登臨神王之位后至今發生的所有事情告訴她，雅典娜總算對現今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

        她在普羅米修斯的家居，一邊思索著自己的神生，一邊接受他的教導，從知識到武力，將自己武裝得嚴嚴實實。再加上赫卡忒做陪，在這里停留的五年里，雅典娜進步神速。

        等到第六個春日來臨，普羅米修斯委婉的下達了逐客令，“我現在對你的助力已經不多，紙上空談不如行萬里路，它會增長你的智慧，豐富你的閱歷。現在，天上地下，河流深海，你可隨意穿行，去更遠的地方看一看吧。雅典娜，你要成為一位獨當一面的強力女神，只有這樣你才能在奧林匹斯眾神中立足。我能做的，唯有祝愿，愿你贏得無上的尊敬與榮耀。”

        雅典娜心中不舍，但接受了普羅米修斯的建議，她背上行囊，繼續踏上新的旅程。在普羅米修斯身邊的五年，她練就了神準的槍法，學會各式各樣的格斗、搏擊和武藝，會掌控自己的神力，她還學許多對人生有益的道理和技巧。

        “感謝您的教導，我尊敬的老師。等到流刑結束之后，我再來拜訪您。”雅典娜辭別精明的先知之神。

        大地上的四年時光很長，但神明的四年不過是漫長神生中的一瞬，剩下的四年刑期，雅典娜的足跡遍布四方，有海島和大陸，也有高山和深海，她造訪過許多女仙寧芙的家園，也去過外祖父母家的俄刻阿諾斯河。

        時間是一劑良藥，愈合了雅典娜誤殺好友的傷痛，但她永遠將好友的名字銘刻在心，每當有神明問起她的名字，她便會自稱帕拉斯·雅典娜。

        流刑的最后幾天，雅典娜回到普羅米修斯的領地，向他匯報自己四年的所見所聞。此時的普羅米修斯還未婚配，四年的深思熟慮，讓雅典娜決定表明自己的心意。她欣賞聰明大義、穩重深沉、品性高潔的男神，普羅米修斯符合她的所有想象。

        “普羅米修斯，我……”

        “雅典娜，你的外祖母來接你了。”普羅米修斯打斷雅典娜支支吾吾的話語。

        雅典娜如釋重負的同時，又懊惱自己竟然如此扭捏。不過還有機會，她一定要找到一個適當的機會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可憐的雅典娜，你的刑罰終于結束了。”再次見面，泰西斯熱淚盈眶，為她重獲自由而高興。

        雅典娜向慈祥的外祖母問候致意，十年的流刑并未讓她一蹶不振，反而讓她受益良多，她熱心的與這位長輩交談，講述自己的經歷，以此來化解先前自己才知道的尷尬。

        泰西斯說明自己的擔心和來意：“你的流刑期滿，而你的父親并沒有接你回奧林匹斯的打算，你打算怎么去哪里？”

        雅典娜在流浪的途中也曾想過自己的未來，最好的去處非奧林匹斯圣山莫屬，但神王宙斯、她的父親似乎已經忘記她這個女兒。其余諸神，除了外祖父母一大家子、赫卡忒以及普羅米修斯之外并不理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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