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啾抱著手機發呆傻笑許久，她確信他們可以算作是朋友了。

        她沒有再過多打擾，末尾發了句“晚安”結束對話后，她放下手機，轉頭洗漱并開始收拾行李。

        上次鄭如月送她的劇本被她擱放在桌面一角從未翻動，那晚冷靜過后，鐵啾所能想到的應對方式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俗稱“擺爛”。

        她也可以爭一爭女主演，但這對于她來說太有挑戰性，還不如什么都不做，選不上更好，這樣就同樣能偏離原書，繼而不會有后續一些事了。

        試鏡的時間定在后天，地點在東宜，距離芝禾一個小時的飛行時程。

        翌日上午，鐵啾和經紀人碰頭。

        戴靜問她準備得怎么樣，鐵啾無法不違心地說：“準備好了。”

        戴靜一臉開心的給她打氣：“你沒問題的。”

        鐵啾心虛笑笑，心思問題大了，她這次要露餡了。

        女生說近一周要忙，謝旸信了，但這并不代表鐵啾一周會從他生活里銷聲匿跡，謝旸時不時還會收到她發過來的游戲排位鏈接邀請。

        不是一般的人菜癮大。

        他有一天忍不住評價：這么愛打游戲，怎么就做了演員。

        女生狗腿的自夸：人美上鏡，崇愛藝術，不入娛樂圈可惜了。

        謝旸半天語塞。

        其實有時候他不排斥女生這種厚臉皮的行徑，相反，那也是一種對自己的肯定，充滿了自信、耀眼。

        他已經喪失這樣的能力了。

        某天中午，謝旸剛復健完，手機就收到一條游戲鏈接，下面附帶一條留言。

        鐵啾：【來嗎？】

        這是他們這幾天慣常的聊天內容，一頁下來，都是這種。

        謝旸看了眼時間，問：【你試鏡結束了？】

        鐵啾意外：【你記得啊。】

        謝旸抬手摸了摸后腦勺，反駁說：【你自己說過你忘了。】

        鐵啾想起來了：【噢，對。】

        她又說：【我現在正在試鏡現場，不過前面還有十幾個人，一時半會還沒那么快到我。】

        謝旸評價：【這么淡定，看來勝券在握。】

        鐵啾問：【你怎么看出來我淡定的？】

        謝旸猜：【有閑心打游戲，現場估計就你一個。】

        鐵啾環顧了一下四周，還真被他說中了。

        但她不可能承認：【那你想錯了，相反我這是太緊張了，必須轉移下注意力。】

        ……

        謝旸一時找不到詞反駁。

        鐵啾催：【來嗎，我們抓緊時間。】

        謝旸權當幫她了。

        再次登上游戲，他發現對方段位晉升極快，看來平時沒少打。

        幾局過后，女生主動罷休。

        鐵啾給他發消息：【快到我了，你自己玩吧。】

        謝旸看了眼游戲，興致索然。

        退掉游戲后，微信上女生發來了第二條消息——

        鐵啾問：【能給我加油打下氣嗎？】

        謝旸權當幫她第二次了，他說：【加油。】

        兩個字從自己手中發出的瞬間，一股奇怪的感覺涌上，謝旸有些恍惚，這種正面力量的字眼，竟然從他這樣的人身上說出。

        太違和，太匪夷所思了。

        很快，對方回了一個“握拳”的表情過來，像是被他鼓勵到。

        —

        站在東宜影城試鏡現場，進門前，鐵啾收起手機沉吸了口氣。

        加油，她也同樣對自己說。

        加油搞砸，一定能搞砸，她可以的！

        她目光堅毅地盯著門板，抬手握住門柄，仿佛里面等待著她的是一場惡戰與較量。

        ……

        試鏡十五分鐘就結束了，沒有做任何功課準備，鐵啾能感覺到自己的表現與記憶中有多大差入，從評審老師眼中，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反應。

        他們最終一致對她的表演做出評價：臺詞功底不錯，回去等消息吧。

        鐵啾莞爾道謝，關于臺詞這方面，她或許應該歸功于之前對配音的愛好。

        有一段時間配音軟件很火，那時處在中二時期，鐵啾沉迷于各種動漫歌曲與配音，大學時，她還加入過配音的一個小社團，朋友會經常羨慕她多才多藝。

        出來后，戴靜忍不住詢問她感受結果：“感覺怎么樣？”

        鐵啾如實說：“不知道。”

        戴靜抬腕看了一眼時間，說：“沒事，先去吃飯吧。”

        鐵啾點點頭：“嗯，我請客吧。”

        戴靜意外：“喲，這么好，算是提前慶賀嗎？”

        鐵啾笑了笑沒接話，心說，算道歉吧。

        兩人在一家中式餐廳坐下，風格偏古風，四面假山綠植環繞，連墻壁上的裝飾畫都是水墨圖。

        上菜間隙，鐵啾去了趟洗手間，好巧不巧，廁所偷聽到八卦這種事也輪到了她頭上。

        外面有人輕聲在說話——

        “真的沒看錯，v301包廂里的人就是駱瑤。”

        “這里見到她不奇怪，不過她旁邊那男的是誰？”

        “挺親密的，但不是喻超。”

        “靠，刺激了，我們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靠，我的‘草藥cp’，不行，我要扒清楚那男的身份！”

        “走走走，去看看。”

        ……

        幾人一言一語說完，很快外面重歸寂靜。

        人都走了后，鐵啾才推門走出。

        她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神情恍惚，兀地，她扯動嘴角笑了一下。

        搞什么，又來了，這該死的宿命感！

        鐵啾想起來，原書中試鏡后，駱瑤短暫地陷入過一場風波，有黑料爆出她與一名陌生男子私下約會，疑似熱戀中。

        后面雖官方辟謠掩蓋了過去，但這件事的背后其實是“她”買下了那些照片和編造消息散布出去的，目的除了給男女主日常制造障礙，也是為了讓駱瑤深陷輿論，順便讓她和喻超解綁。

        怎么辦，選擇再次擺到了面前，大腦迷茫空白片刻，鐵啾擦干手，出了衛生間。

        回到包廂時，服務員正準備擺盤上菜。

        鐵啾打斷她們說：“你好，我們和v301房的人認識，過去和她們一起拼個桌，菜幫我們送過去吧。”

        服務員聞言愣住，坐等開吃的戴靜也愣住。

        “搞什么？”戴靜問，“301房誰啊？”

        “駱瑤。”鐵啾平靜回答。

        “……”

        臨時換桌，招呼都沒打一聲，尷尬在所難免，但看到徘徊在走廊里的幾個鬼祟可疑的人，鐵啾還是毫無臉皮地敲了門。

        飯桌上誰的臉色都說不上自然，服務員在一旁專注上菜。

        “菜齊了，幾位請慢用。”

        這句話音落下后，房間徹底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中。

        戴靜受不了，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人，意思明顯。

        鐵啾會意，也覺得是該解釋一下這冒昧的行徑。

        她說：“剛剛在廁所聽到你們也在這，過來的時候看到走廊外面蹲著人，我想你們也不想被拍吧，正好畢業后我們很少一起吃過飯了，不如今天趕個趟？”

        一句話，三人目光齊刷刷看了過來。

        戴靜還在旁邊用手肘捅她，雙目微睜，一臉你在“說什么”的表情。

        駱瑤眼底的錯愕轉瞬即逝，她拿起筷子說：“那就一起吃吧。”

        然后大家經歷了一場史無前例，速度超快的飯局，十分鐘不到，都擱筷了。

        中途，齊思凱打了個電話，鐵啾余光分神的瞥了他一眼，很年輕，也很出眾，和駱瑤在一起有一種天然的適配感，郎才女貌，養眼，看小說的時候，她常幻想過男女主會是什么樣，但現在，她并沒有當場磕cp的心情，因為她是那該死的女配。

        幾人一起結伴出來，齊思凱扮成駱瑤助理安排了車在外面等，鐵啾坐回了戴靜叫來的車。

        上車后，戴靜憋了許久，終于忍不住了。

        “你有什么要解釋一下的嗎？”

        鐵啾側目：“可能沒有。”

        戴靜噎了一下，主動問：“你怎么突然幫她？看你的樣子，也好像早就知道他們的關系。”

        “你不也看出來了？”

        “我吃飯才想明白好嗎，不過你犯不著幫她呀，多管閑事干什么。”

        鐵啾啟了下唇，可說不出一個字。

        我只是幫自己，她在心里這樣說。

        晚上九點，鐵啾在游戲里奮戰，微信上經紀人突然發來一個視頻和截圖。

        戴靜：【你和駱瑤一同框，就指定會拿你們關系說事，我都替你煩了！】

        電腦連著微信，等待復活時鐵啾看了一眼。

        視頻是她今天和駱瑤一起吃飯被“粉絲”拍到的畫面，圖片則是關于她和駱瑤疑似破冰的娛樂熱搜，一看就是營銷號的手筆。

        今天做這件事的時候，鐵啾沒有想太多，只是想背離原書劇情就好，現在結果證明，她沒有做錯，視頻照片還是被網友發了，但因為她從“始作俑者”變成了“掩護者”，現在結果不一樣。

        鐵啾心情忽然輕快，不知道算不算改變了什么。

        結束完一局，鐵啾放下手機打字，她轉話題問：【明天幾點的飛機？】

        戴靜回：【早上8點。】

        鐵啾：【知道了。】

        剛發送完，突然手機界面跳出一通電話，來電人顯示駱瑤。

        有些意外，鐵啾接起。

        “喂。”

        “喂。”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各自停頓了一秒，鐵啾率先問：“找我有什么事嗎？”

        駱瑤說：“想來和你說聲謝謝的，今天謝謝你。”

        鐵啾：“噢。”

        駱瑤主動說起她的事：“我和齊思凱的事，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鐵啾抓了抓頭，只說：“你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的。”

        電話里靜了一聲，駱瑤一會說：“謝謝你，有機會請你吃頓飯吧。”

        “別了，不太想上熱搜，靜姐要打死我了。”

        話落，兩人同時笑了一聲。

        “你好像和以前有點不太一樣。”駱瑤真誠評價。

        鐵啾裝傻：“啊，是嗎？”

        駱瑤：“嗯。”

        鐵啾說：“那我以前什么樣？”

        駱瑤沉默住，如實說：“不太好形容。”

        其實不難說，只是無法如實相告，她以前收到過來自鐵啾很多莫名的敵意，駱瑤甚至不知道她們是怎么暗地里成為對手的，可這一次不一樣，她感受到鐵啾是真的在幫她，而不是耍什么心機手段。

        鐵啾抿唇笑笑，她自己了解。

        兩人后面又聊了今天試戲的事。

        一個電話打的意外，接的人也意外，最后聊完仍感意外，因為她們竟說了半小時。

        掛斷電話前，她們還在彼此的客套祝福——

        “祝你成功。”

        “也祝你成功。”

        這種感覺好奇妙，甚至今天一天都很奇妙，若換做原書中，“她”絕對不會和駱瑤說出這樣的話。

        必須找個人共享一下此刻當下的內心，鐵啾給列表里的“工具人”發去消息。

        【在嗎？】

        【在干嘛？】

        【等我回來請你吃飯吧。】

        她最后發表心境：【我現在好開心啊。】

        ？

        謝旸問號再度竄上屏幕。

        鐵啾問：【你不好奇我高興什么嗎？】

        謝旸還真不好奇。

        他瞎猜：【游戲連勝？】

        鐵啾說：【不是。】

        再猜：【試戲選上了？】

        鐵啾搖頭：【還沒出結果。】

        謝旸：【那你高興什么？】

        鐵啾神秘兮兮地說：【你不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

        謝旸難得好奇：【……所以，你今天做了什么？】

        鐵啾敲下兩個字后又刪掉。

        她說：【我不告訴你。】

        ………………

        頭一次這么無語地發出一堆省略號，謝旸反手關掉手機。

        他確定了，這人今晚在亂發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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