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白酒兒道，她負責全權管難民，是官府授意的。難民的大致人數并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外頭的人并不知道她是如何管理的。

姜以卿品行很好，以后也需要他幫助，白酒兒在一些信息上，并不準備瞞著他。

“一共十五個區。”

白酒兒淡定的聲音在姜以卿腦中炸開了不淡定的雷響。

她還在認真講解，“其中十三個區是普通區，按照十三個州的地域劃分而治。青壯年分十人一隊，十隊一組，十組一千，十千一營。老弱婦孺按照各自擅長分做其他組，主要負責衣食醫方面。”

她侃侃而談，“現在很多事情在規劃中建設，并未完成，事務繁雜。等事情初步完成，我會在外圍設商圈。”

現在難民們吃住都是最差的，對于在生死邊緣徘徊的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堂了。

可是一旦不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人總會有更多的欲望。

設立商圈，倒不是為了賺難民的錢，而是要讓他們在滿足了溫飽之后，提供有更高一些的生活質量的條件，可以促進他們的勞動力運作。

市場里真正需要的，從來不是金錢，而是勞動力，金錢只是承載以及轉換勞動力途徑。

現在姜以卿滿腦子都是炸雷。

這太離經叛道了！

這一個區就一萬多人，十五個區，那是整整十七八萬人吶……

先不說這需要多巨大的銀子，光是這個人數的管理，就足以抵得上一個軍隊了。

這些人一旦鬧事，毫不夸張地說，就是揭竿起義了。

那是會動搖王朝的力量。

沒有一個統治者會容忍。

但好在，白姑娘是女子。姜以卿心中微松。

還好還好，白姑娘只是個女子。

只是……姜以卿掃過眼前的場景，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留在營中眾人都跪倒在地，匍匐又虔誠。

這些人對待白姑娘的態度，是近乎癡狂的追捧，對她似對神明一般不可褻瀆。

“這些難民，好像將姑娘當做了救世的神明。”姜以卿感慨道。

也不知這是好是壞。

本來目光游離在營中布局和情況的白酒兒聽聞此話，忽而心中一窒。

似有一個奇怪的念頭冒進了腦海。

神明？

姜以卿是讀書人，對鬼神之說并不會信，這不過他隨口一句。可是聽在白酒兒耳朵里便不同了。

她從前不信神明，可如今，連穿越這種超自然事情都發生在了自己身上，對于神明之說……

她并不似以往那般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了。

聽及姜以卿的感慨，她第一個想到的，是白水兒和莊君谷。

他倆是原定的男女主，身上有不同于常人的氣運和庇護。

從前她剛穿來的時候，相信了白水兒柔弱的表象，被她栽害過，一怒之下她也曾出手扇了她的。

可當時就被一道驚雷劈下，直接給她劈成了焦炭暈了過去。好在后面醒了過來。

當時的她無比慶幸比原主好。原主可是一個巴掌就丟了命，這才導致自己穿過來。

自己至少還留的一條小命。

醒來之后她也不敢再對上白水兒和莊君谷，能躲就躲。躲避同時，為了避免自己落得原來的悲慘結局，更是賣力尋找其他出路。

但她從不曾認真思考過這件事。

如今姜以卿一句話點的她茅塞頓開。

若是有神明，或許在這個故事里，白水兒和莊君谷，便是神明庇佑之人。

是天道之子，身負他人無法阻攔的氣運。

若真是如此……白酒兒目光轉過，看向一望無際的房屋和匍匐一地的虔誠人影。

聽說神明也需要凡間人民的虔誠和供奉。這十幾萬人的虔誠信仰，應該會讓自己的氣運變好吧？

白酒兒不確定，因為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測。

按照劇情，莊君谷從邊關再歸來時，必然是滿身的榮耀和權勢了。

白水兒也會與他一起回來。

她有兩條路，往上爬，與他們斗。或者躲開，避其鋒芒。

以前，她想的是，惹不起就躲。可如今……

她這一番難民管的，再難以隱世了。

那就兩條路都走，躲，有回春婆婆的身份。斗，便是正在向上攀登的白酒兒。

若真有神明，神明不庇她，那她便自成神明。

——另一邊，姜以卿終于在震撼中慢慢緩了過來。

震驚之后，是滿滿的感慨和佩服。

這樣的手段和能力，若是男兒，一旦有機會入仕途，必能名震天下。

想至此，他又有些惋惜，感慨道：“姑娘若是生為男兒，必能又一番作為。”

這世道，女子束縛重重，三從四德更是奉為準則，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她們這一生，都是依附在男人身上活的。

許多規矩和階級的桎梏化成枷鎖，將她們囿于一方宅院。

就這，還是女子人人向往的生活，無數人為此奮斗努力一生。

白酒兒也收回了思緒。

聽得姜以卿的話，笑了笑。此時冬日微弱的曦光罩在她身上，她舒服感受著冷冽寒日里少有的溫暖。

“生為女子，我亦能有一番作為。”她說道，眉目間絲毫沒有身為女子的不甘和憤懣。

姜以卿長嘆一聲，“可惜這世道，對女子不公。女子想要有一番作為，屬實難。”

“這世道對女子，的確不公。”白酒兒說道，滿不在乎，“可是不公，并不會成為我庸碌的理由。”

“在公平的環境里讓自己放光放熱，的確很棒，也是很幸運的。但這種幸運的環境太少太少了。”

“古往今來足有千年，有幾時的世道對女子是公平的？可仍然有橫出的女將之才，有攀之頂端的女皇之輩。”

“不公是常態，所以公平才會顯得難能可貴。”

“若是囿于不公平而放縱自己的庸碌，才是真的虛妄此生。”

姜以卿聽得怔然。

他看著白酒兒，見她回頭，看向自己，聲音堅定無比，“我白酒兒，即使在不公的世道里，也能沖破世道的枷鎖，讓自己放光放熱。”

“這就是我的本事。”

那一張明媚的臉上，只有自信和張揚。曦光罩在吵她身上，好像都變成了她本身散發出的光。

姜以卿心中悸動。

這樣的女子，如何讓人不癡迷？

似乎她站在那里，就變成了一輪太陽。

熠熠生輝又耀眼奪目。

姜以卿看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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