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離開
三年的時間一晃而過。
金人和大周的聯軍,也將遼國徹底覆滅。
所有河道修好,白酒兒和孟承晚等人,也該離開金陵回京了。
離開金陵的時候,整座城的百姓都出來夾道相送。本來坐馬車離開的孟承晚選擇了騎馬。
其他工部的人也跟他一般騎著馬,紛紛跟在他身后。只有白酒兒安坐在馬車上閉著眼睛小憩。
孟承晚本來騎馬是為了接受百姓的歡送和愛戴,但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些個百姓夾道呼喊的,竟然是白大人……
孟承晚臉都拉下來了。
白大人?她一個女子不過臨時受命,算個屁的大人啊。
“白姑娘真是好名望。”他很酸地開口。
等回京,他一定要向皇上稟告這白酒兒的名望……這河南道上百萬人,怕是只知道白酒兒,不知天子。
這樣大的名望,擱誰誰也忌憚啊。
姜以卿跟在他身后,他也騎著馬,聞言沒有開口。工人都是當初姑娘救過的難民,他們心中天子和朝廷的大人太遙遠,只有近在咫尺的姑娘才是他們的主心骨。
那些修河道的工人嘴里只能聽到姑娘的名聲,久而久之,不僅金陵城,就是整個河南道的百姓都只知道白酒兒之名,不知孟承晚是誰。
這河道的功勞,百姓們就只認姑娘一人的功勞了……但好在,姑娘為了慰藉孟大人,吩咐讓人給他做了萬民傘。
這不,就在前頭。
姜以卿順著道路看向盡頭,那里的人穿著百姓的衣裳,手里拿著一把收起來的大傘。
孟承晚拉著臉走到了那一處,不同于方才百姓口中只呼喊著白大人,一進就聽到有人呼喊著孟大人。
他拉下的臉終于緩和了一些,看向呼喊自己的方向。只見那里的百姓看著自己臉上個個兒都是激動。
“孟大人啊,青天大老爺!你是咱們百姓的福氣啊!”那些個百姓激動地吹噓著孟承晚。
“過獎過獎。”孟承晚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緊接著,下面的百姓遞過來那把傘,“這是我們給大人您做的萬民傘,你修那河道,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可謂造福一方百姓!”
“是我們百姓的好大人。”
聽到萬民傘,孟承晚先是一愣,然后驚喜地推辭,“怎么還做萬民傘呢,孟某不敢當不敢當。”
“沒有人比孟大人您更能當了!”拿傘的那人說道,將傘打開,上面傘布是各色布衣下裁剪出來的。
“而且我們都準備給孟大人立像,就立在水庫旁!”
孟承晚聽得心花怒放,只是當拿把傘完全打開時,目光一直帶笑的孟承晚一怔。
他看著傘正上方畫的五爪青龍,語噎。耳邊傳來那些人不知所以的聲音。
“孟大人有所不知,當水庫修成那一天,我們好多人都做夢,夢到一條青龍在天空盤旋,怒吼一身飛身而下,落到了地上,就變成了孟大人你!”
那些人興奮地說道,孟承晚聽得心驚不已。
他趕緊一把將傘收起來,塞回去,“別別,這傘我收不得!”
與方才謙虛的推拒不同,臉上也沒了笑,取而代之的事驚恐。他現在是一點兒也不敢收這把傘了!
真是要老命了!
五爪青龍現世從天而降化成了他,這些人真他娘敢夢!
可那些人哪里容得了他推拒,直接就把傘塞到了他身后的下屬手里。被強行塞了傘的下屬面色古怪,面面相覷。
這傘……
天老爺……這傘……
孟承晚欲哭無淚,他恨不得把那些做夢的人撕碎!求著那些人不要再提自己一句了!
提你們的白大人就好了。
此時,白酒兒掀開了車簾,看向孟承晚,“既然是百姓送的,孟大人就收下吧。”
孟承晚回頭瞪著白酒兒,讓她閉嘴。
這事兒要是傳到皇上耳朵里,他完了。
他死的比投名狀還要慘!
“夢不過虛無,孟大人別擔心。”白酒兒說道,孟承晚黑著臉想要說什么,又聽白酒兒道,“我會讓這些話一句話都傳不出河南道。”
“至于其他的人……”白酒兒說著,掃了一眼孟承晚身邊的工部下屬,“就需要孟大人來管了。”
說完,她放下了車簾。
孟承晚沉著臉,白酒兒在這里的威望讓他相信,只要她不想讓這些話傳進京城,這些人就不會傳一句過去。
他看向自己后面的下屬,目光犀利如刀。那些被孟承晚目光掃過的工部官員,立刻惶恐地低下了頭。
他們都是在工部做事的人,孟大人是他們直屬最大的領導。此次回京,有了地方河道的政績,那空懸已久的工部尚書之位怕是囊中之物。
他們怎么可能傻的為了幾句話斷送自己的前程?
見屬下的樣子,孟承晚心中稍稍放下了點兒。他上了馬,沉著臉快速駕馬到了白酒兒的車旁,壓著聲音問道。
“白姑娘為何幫我?”
“不算幫。”車中,傳來白酒兒的聲音,“嘴嚴一點兒,不該傳的就不要傳到圣上耳朵里,免得惹麻煩。”
“你說是吧,孟大人。”
孟承晚也是官場的老油條了,話說到這里,哪里還有聽不明白的?
這是在敲打他,在河南道看到的關于她的名望之類的事,不能與景明帝說起。
之前傳過去,也只是聽說她救助難民被難民稱頌,在難民中很受歡迎。但他是朝中的人,親自見過,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白酒兒的名望遠不僅是受歡迎那么簡單。
只是受歡迎,她畢竟是一個女子罷了。并不會造成什么后果,也不會被人放在心上。
在當世立像受香火供奉,比肩神明,且跪拜她的子民,那不是歡迎,而是狂熱,近似虔誠信徒一般的狂熱。這可是很嚇人的。
沒有一個天子能容忍。
孟承晚自認是忠君之臣,這樣已經完全偏離正常情況的狂熱肯定是要跟天子說起的。
孟承晚并沒有回答白酒兒的話,他沉默著,思考著。
可白酒兒并不給他思考的時間,“若是不該傳的傳到京中,我保證,這帶青龍的萬民傘,也會出現在皇上跟前。”
這哪里是商量,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面對這威脅,只一瞬孟承晚就反應過來。
“你做計害我?!”他怒斥。
百姓給他做萬民傘他信,做青龍之夢……他也能信。
但哪里那么巧,就剛好遞給她一把刀讓她來威脅自己?
這不是她做計又是什么?
白酒兒也不狡辯,只道,“皇上可不會想是不是我做計。”
“只要傘送到他面前,孟大人就不好過了。”白酒兒慢悠悠地說道,“孟大人自己考慮吧。”
青龍降世……白酒兒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她當然能讓這種話傳不到京城。可相應的,孟承晚也不能將河南道的事,傳入京城。
若是他傳過去,讓人知道了自己在河南道的名望,那青龍轉世的夢,她也會讓景明帝知道。
孟承晚咬牙,“你為何害我?”
“害你我又如何跟你商議這些呢?”
商議?可笑!
孟承晚心中又氣又不解,幽深的眼眸轉過,看向白酒兒的車駕,幽幽開口,“你到底所求什么?”
河南道這些百姓見到白酒兒就跟魔怔了一般,狂熱無比。由不得他不多想。
“我是一個女子,能求什么?”車里傳來白酒兒平靜的聲音,“不過求一個安穩。”
“若是不該傳的話傳到京中,正如孟大人擔心自己,我也擔心自己啊。”
聽著白酒兒的話,孟承晚想起她也的確只是一個女子。
跟她處事太久,幾年下來,他早已忘了她是個女子,平日里更是沒有想起過,就當是同僚共事。
如今想起這一茬,孟承晚也放心了。
一個女子,翻了天能干嘛?能謀算的最高的地位,不過是一個娘娘。
這些情況傳到了京中,以皇上的疑心,她和自己都得完。
想彈劾別人,那也得把自己的小命保住了,他又不是監察御史,沒那份氣節。
以命上諫之事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
為了保證自己性命無憂,孟承晚只得悶著一口氣答應下來。
一行人到了城門處,除了百姓,還有許多馬車。
非趕路地情況,能做馬車的都是富家。這些馬車里,坐的都是金陵城的官家富家之人,他們有的是富商,從前白家救濟難民的時候,沒人比他們這群人更清楚白家付出了多少。
那時候整個城中所有的生活必須品都搬空,糧食甚至買到了其他道府,所有人都覺得白家那大姑娘在嚯嚯家業。
可如今白家大姑娘所做,就是他們這些以利為重的商人,也不得不佩服。他們很清楚,就算自己手中有白家那份家業,也一定做不到如此地步。
自己做不到的事,當別人做到總會由衷的佩服。
更何況如今修了河道水庫溝渠,他們所有人都是受益人。
為商有奸,可也有義。如今前來,也是為了給白酒兒送行的。人群中呼喚著白酒兒,說著若是她日后有什么用錢地地方,他們都鼎力相助。
作為河南道道府,金陵城本就是富庶之地,富商非常多。
在最前面,是金陵城知州黃家和謝府的馬車。
兩家馬車華貴異常,特別是謝家。
如今黃東林已經完全不將白酒兒當做普通女子看待了,修好了那么大的工程,他看她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欽佩和敬意。
黃東林上前,對著白酒兒行禮之后,并未多言,而是與孟承晚交談了起來。
謝家的人則不同,一家人都圍到了白酒兒身邊。
這三年,即使過年,她也沒有回過金陵,唯一一次,是謝行穎出嫁時。她出嫁的地方,在鄞州,亦是當地望族崔家嫡子。
而謝家大姑娘謝行微,在謝行穎出嫁前,也入了京,本說是給七皇子做妃,可進京之中一直處于待嫁狀態,不知是何原因,聽說到如今都還未成親。
故而如今謝家來的,是以謝家嫡長子謝行謹為主的年輕人。
謝行謹對著白酒兒印象很深,因為謝行穎的原因見過幾次,但男女有別并未交流過多。
從前他對她是有一絲一樣情愫的,因為表哥地原因從未提及,時間長了也便淡了,自己如今也娶妻生子。幾年不見,如今再見她,聯系她這些年所作所為,他打心眼里欽佩和尊敬。
謝行謹作為男子也不好與白酒兒靠太近,只能站在路旁,在白酒兒撩著簾子看過來的時候,遙遙一望。白酒兒看他的目光很平靜,也很淡然。
謝行謹遙遙沖著她莞爾一笑,而后抱手低身作禮。
“望姑娘一路平安。”他輕聲道,“也一生順遂。”
他的聲音不大,在喧囂的人流中完全不可聞。但看他唇形,白酒兒也知道了他的話。
沖著他點點頭,“也祝謝公子一生順遂。”
謝行謹知道她在說什么,臉上的笑深了幾分。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回頭回著妻子的話去了。
謝行謹的妻子是崔家的嫡女,她目光驚異地看著白酒兒,目光好奇又欽佩,她小聲問道自己的夫君,“那就是白姑娘嗎?”
謝行謹替她攏了攏衣裳的領口,秋日涼了。
“嗯,是她。”他溫柔說道。
“白姑娘可真好看。”崔氏說道,眼睛也亮起,“可真是個奇女子。”她好不吝嗇地夸贊道。
謝行謹沒說話,但臉上的笑更深了一些。
孟承晚與諸人說過話,便告辭了。
帶著一群人,就這樣離開了金陵城。
所有百姓和金陵城的官員以及富商們,歡呼目送著一群人離去。
謝行謹站在人群中,看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目光漸漸悠遠。
這一次離去,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金鱗豈是池中物呢。
至少不會是。
很快,那悠遠的目光收回,看向了旁邊的妻子,“走吧,我們也回罷。”
黃東林也看著一群人離去的背影,不停感嘆。
白姑娘可真厲害啊。
說著,回頭瞪了一眼自己的一雙兒女,“學學人家白姑娘!”
黃琦柔看著白酒兒離去的地方,沉默不語。
似乎想到了什么,回頭對著黃東林道,“爹,我也要進京干一番事業。”
黃東林一愣,皺起了眉頭。
他這個女兒性子有多大他一直知道,“胡鬧。”說著,回頭看了眼另一邊的黃暉。
黃暉的腿已經大好,他正伸著脖子朝著白酒兒離去的方向張望。
吹成什么樣了這,她有那么厲害嗎?
他心中還在腹誹,在黃東林看過來的瞬間,立刻畏畏縮縮地把脖子縮成了鵪鶉。
“你這個廢物!”黃東林抬手就打,“怎么就沒你妹那種抱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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