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愣，趕緊將雪鏟開。

那具尸體還沒有露完，又疊著另一具。

一具又一具。

燒得面目全非，根本分不清是誰。

唯有……其中一個脖子上掛著的鐵項圈，讓幾人都沉默起來。

金人男子常常在身上會帶配飾，異域的戒指項圈……中原的男子并不會。

蹲下去的那個金人抬頭，看向領頭的金人。

領頭的金人看了眼滿山的雪，又轉頭，看向山谷。

山谷里茫茫白雪覆蓋，望不到頭。

“山谷里的雪推開。”他抬手，指向山谷里的白雪。

話音落下，身后整個小隊開始動了。

一群人下去瘋狂地將山谷的雪清理開。

一具又一具焦黑的尸體露了出來。

整個山谷太大了，他們這點人就算一整日下來也清不完。一直到了天色漸晚，其中一個人將一具尸體刨了出來，滿目瘡痍的尸體上，戴了一個玉石戒指。

玉石戒指上，有金文刻著的“呼延”二字。

“是是是……呼延大人……”他聲音極具顫抖。

領頭的金人沖了過去，看著尸體，目光都在發顫。

此時再看山谷里的茫茫大雪，哪里還猜不到？

整整五萬軍人，怕是都在這雪地里了。

整整五萬啊！

他開口，聲音發抖，“把呼延大人帶上，回去復命。”

背上了呼延察尸體的金人領頭，帶著小隊的人飛快往主軍營而去。

但還沒有抵達……遠遠的，就聽到營地里廝殺聲一片。

再靠近一些，就看到遠方營地里刀戈相見，尸體滿地。

廝殺聲卷起血刃，圍困的金軍被殺得節節敗退！

而他們的主將完顏南望，也拿著大刀奮力砍殺著。

那群陌生的軍隊，后方的將領旁有兵士高高舉著一張紅色的旗幟，黃邊紅底，上面一個大大的“白”字。

“是白家軍！”領頭的金人顫著聲音說道，“他們襲擊了我們的主軍營地！”

“元帥被困了！”身后的金人不可置信地說著，整個人都恐懼起來。

恐懼的不止他，還有整個小隊的其他人。

現在過去是肯定過去不了了，那邊有進無出。整個金軍主營地都被包圍著廝殺。

“走，回去叫援軍！”領頭的人果斷地下令，勒著馬韁就往后而去。

“隊長，回赤河走這邊快點。”身后的隊員提醒道。

“不行。”那隊長斬釘截鐵地說道，“呼延大人全軍覆沒，主軍營地也被襲擊圍攻，一定是早已設計好的圈套。”

“退路上為了堵住撤退的金軍，多半有伏擊。”那人下令道，我們八人分成四路，繞路快馬回去叫援軍！”

“務必要將消息傳回去！”他吩咐道，安排好之后帶著另一個人飛快向著另一條路而去。

其他兩人兵分三路，也立刻散開走了別的路飛快離去。

酣戰中的完顏南望怎么也沒有想到，會被白家軍突襲。

夜晚他還在等呼延察的軍信，五萬人總不可能憑空消失了。

什么個情況總會有一點消息傳回來的。

但還沒有等到呼延察的消息，就等來了突襲而來的白家軍。

突襲一般都是以少打多，打個出其不意。

可當看到浩浩湯湯的軍隊從夜色里沖出來的時候，完顏南望傻了。那軍隊人數，遠高于他！

而最人群戰車兵馬上坐著的喬星瑗，三名兵士協同作戰的元戎（戰車）上，她手里執劍，一身鎧甲，盔上的紅纓在夜風里飛揚，身上染著金人的血，劍上也滴著血。

仿若地獄而來索命的修羅。

她抬劍，一把插進沖過去的金軍脖子里，一擊斃命。

抽刀而出帶出噴薄的鮮血，噴到了她的臉上。

又反手一砍，砍掉了另一個沖上來的金人胳膊，揮刀砍翻了近旁的金人，然后站直了身子，犀利的眸子在戰場一掃。

落到了完顏南望身上，定住。

滿是風霜的臉頰上目光如刀。

完顏南望揮著大刀，插進沖過來的白家軍的胸膛，抽刀而出，刀刃上翻飛著血跡，轉頭便看到了元戎上站著的喬星瑗。

夜風似夾冰刃，刮過臉頰，駐地里燃著的篝火映照著彼此的面容和身形，影影綽綽。

兩人遙遙相望。

恍惚間，完顏南望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還是少年的喬邵琪。

兩人初次在戰場上相見的時候，他是周朝新帝剛封的冠軍侯，他是大金最年輕小將。

戰車上，喬星瑗緩緩抬起了劍，直指完顏南望，渾身迸射出滔天的殺意和嗜血的氣勢。

雖未言語，但不言而喻。

喬星瑗指揮著元戎直直向著完顏南望的位置殺了過來。

“元帥！我們正面突不出去！”旁邊的副將慌亂地說道，看著直逼而來的元戎，目光恐懼。上面是渾身是血，一路殺過來的喬星瑗。

襲擊他們的大軍，整整有十萬人！

遠超他主軍營的兵力。

直接正面交鋒廝殺，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所有主動權和勝算都在對方手里。

還好他主軍駐扎之處選了散地，地形很好出兵，同時也是一個很好撤退的地勢。

兵貴神速，此時對方已經占據了先機。

其用戰也勝，久則鈍兵挫銳。

如今是對方氣勢最足的時候，殺意最盛，士氣最旺。還是兵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他們無一勝算。

完顏南望被打得節節敗退，只能立刻保留最后的兵力從后路突破撤退。

“撤！”完顏南望下令，所有金兵合力往后突破。

林時芹以及卓建倫等將領分十幾路，除了林時芹帶領的先鋒部隊，其他也帶領了五千人以上的軍隊從各個方向夾擊。

但金軍主軍營地選擇的地勢太好，就是為了撤退而駐扎的上佳散地。

正面是一定打不了了，金軍死傷慘重。在完顏南望下令撤退之后，所有兵力都聚集起來，圍在了完顏南望周圍，合力只為他殺出一條血路。

即使分路夾擊，兵車攻勢勢如破竹，也無法將所有金軍都殺盡。

整整五萬的金軍只為了給主將廝殺出一條退路。

即使白家軍的將領們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但在十萬兵力的夾擊攻殺之下，死傷慘重中，金人還是生生將他們的夾擊口廝殺出了一條血路。

林時芹和卓建倫帶人追擊，但困獸之斗不顧生死，拼盡了全力逃跑的金人還是護住完顏南望跑掉了。

林時芹還想追，卻被喬星瑗攔了下來。

她乘坐元戎，殺敵有用，但追人不行。

“窮寇莫追。”她道，“退路上還有秦宏的軍隊，他們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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