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山中
在雨霖鈴離開監(jiān)獄后,有一對熟悉的面孔造訪了9區(qū)基地。
兩名綠發(fā)綠眼的雌蟲站在一間已經(jīng)無蟲使用的基地醫(yī)療艙前,赫然是桑德拉和迪亞卡,他們身旁站6名著隸屬9區(qū)的獄警。
領頭的那名獄警正在對桑德拉和迪亞卡說明情況:
“當時的監(jiān)控資料卻已經(jīng)全部提取出來,經(jīng)D3-12檢察機關檢測過,613天到616天中三天視頻遭到不同程度的替換,616天內(nèi)容全被替換。”
桑德拉面色不愉:“他們是怎么做的?你們基地系統(tǒng)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查出來?”
那名獄警硬著頭皮回復桑德拉的責問:“這伙蟲作假手段很高超,他們在鏡頭下生成的畫面模型,并且進行實時演算,所以我們機房數(shù)據(jù)庫里沒有找到入侵的痕跡。”
“就是說你們讓作案者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演了一場好戲?但是你們毫無察覺?”迪亞卡不猶豫的戳穿了獄警的借口。
領頭的獄警頭上開始沁出冷汗,竭力控制自己不要顫抖。
“很抱歉,因為這個醫(yī)療倉里面放的亞雌是一名遺孤,他的親蟲已經(jīng)在D3-68星球勞改過程中不幸遇難。因為天生身體虛弱,他一直被放置在醫(yī)療倉中培養(yǎng),并沒有任何族蟲原意領養(yǎng)他,所以我們一直都只注意他的生命體征。對此確實有疏忽。”
迪亞卡也不繼續(xù)跟獄警糾結(jié),他擺了擺手打斷對方的滔滔不絕:
“幸好我們在上次臥底任務中見到了這名受害亞雌,也幸好他并沒有被監(jiān)獄的其他囚犯帶壞,他現(xiàn)在在哪里?”
獄警見眼前兩名環(huán)軌道衛(wèi)星兵團派來的督查員似乎有意揭過的這個話題,趕緊順桿往上爬:
“智腦顯示他剛接到了一個外出作業(yè)任務已經(jīng)在基地南側(cè)山麓,現(xiàn)在衛(wèi)星監(jiān)控顯示他正在跟隨隊伍采集檢測水樣。”
桑德拉按住正要說話的迪亞卡,示意他退下。
“先不急著將他召回來,這件事不能聲張出去,我們并不知道到底是誰把他弄過來做替罪羊,不能打草驚蛇。”
“這樣,你們派4個獄警尾隨護送他。返回基地后,立即派給他一個站臺相關義務勞動,到時候你們再出面接他入基地。”
“他在監(jiān)獄內(nèi)有參加什么團體活動嗎?”
獄警迅速看了一下記錄回復道:
“有,他有參與一個心理團體治療小組。智腦記錄已經(jīng)參加過兩次,效果不錯。”
桑德拉嘆了口氣,繼續(xù)和眼前的獄警吩咐:
“誒…雖然他已經(jīng)有了社會接觸,就繼續(xù)讓他參加心理團體治療活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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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轉(zhuǎn)回到樹林里,雨霖鈴正俯視著躺在地上的厄爾斯,等著對方給出一個答案。
她知道厄爾斯一直在悄悄試圖聯(lián)系那名監(jiān)視著皮耶爾的雌蟲。
“厄爾斯,你現(xiàn)在擔心的應該不是這個。”雨霖鈴輕聲細語的勸說著“現(xiàn)在應該擔心的是他在和你聯(lián)系后,我們的隊員就立即失蹤的這件事。”
厄爾斯聽到雨霖鈴這樣說,哪還不能反應過來這一切到底是因何發(fā)生。他赤紅的雙眼瞪著雨霖鈴,勉強壓抑住自己的怒火的問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過我?”
雨霖鈴嘴角挑起一個輕蔑的笑:“我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們只需要一切回到正軌。”
“什么叫做回到正軌?”
“你們捅出來的爛攤子,當然要你們自己想辦法收拾嘍~”雨霖鈴指著自己的臉“把我這具身體的身份歸正,讓我們的計劃正常實施。”
厄爾斯憤怒的撐起上半身,他吭哧吭哧的喘得粗氣,顫抖的說:“不可能,你已經(jīng)在監(jiān)獄內(nèi)留下活動痕跡了,我們怎么可能把你再弄回普通公民身份?”
雨霖鈴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厄爾斯的頭發(fā)將厄爾斯的頭提起,厄爾斯被迫湊正對雨霖鈴的雙眼,看到她臉上掛著猙獰的笑容,語氣卻十分親切和藹,吐氣如蘭:
“你覺得我是在跟你打商量嗎?我不妨把話說得更加明白一點,我出12號監(jiān)獄遇到的第一個黑爪幫成員就是你 。所以要么是你把我從9號基地偷出來,弄到12號監(jiān)獄的。要么就是另外一個我不認識的家伙。”
雨霖鈴伸手用慵懶的拍了拍厄爾斯臉頰,繼續(xù)威脅他:
“我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這次回去我就要走回原來的軌跡。所以現(xiàn)在是給你們兩個選擇。”
“要么,厄爾斯你獻身來頂上這個罪名。”
“要么,你們把當初執(zhí)行任務的那個蟲交出去給獄警。厄爾斯,這樣你就可以活下去了。”
雨霖鈴說完就松開了抓著厄爾斯頭發(fā)的手,讓厄爾斯摔回原地。她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轉(zhuǎn)身朝溪水方向走去。
雨霖鈴對071的能力操控的并不是很熟練,讓對象在極端情緒下受自己的催眠影響陷入幻覺中是件很容易的事。就像她操縱車站內(nèi)那個紅眼雌蟲發(fā)狂一樣。
但是讓自己的每一句話都附著催眠思想植入,一層一層的去洗腦達到禁錮他人思維模式的程度,比模仿127的延展勾連能力難太多。
她從來沒有這么長時間連續(xù)對同一個目標實施催眠洗腦。
雨霖鈴現(xiàn)在覺得頭昏腦脹,全身發(fā)熱,在她說完最后一句話時,已經(jīng)感覺眼前的事物漸漸蒙上了一層迷霧,讓她無法看清楚前方的一切。
于是她不得不起身離開厄爾斯身邊,盡管她一直故作鎮(zhèn)定,但實際上腦袋昏昏沉沉的像在經(jīng)歷宿醉,有只無形的手在揉捏著她的大腦,讓雨霖鈴無法集中精力。
雨霖鈴腳下一深一淺的往樹林外走去,完全靠設備內(nèi)避障系統(tǒng)時不時的提醒,她才能避開路上的大塊碎石和隆出地面的樹根免于絆倒。
但是維生設備并未檢測出她的體溫異常,沒有給她開啟降溫模式,雨霖鈴只覺得渾身燥熱愈發(fā)強烈。
她也不管外出作業(yè)任務的要求,徑直走向溪水,終于挺不住,跪坐在溪邊顫抖著打開了自己的頭盔,伸出雙手去撈河道里的溪水。
剛?cè)诨瘡纳缴狭飨聛淼南咏愣龋炅剽弻⑦@些冰冷的溪水一捧一捧地潑灑在自己的臉上,試圖給自己熱得快要爆炸的腦袋降溫。
但無論多少涼水潑上去,腦中的燥熱絲毫沒有緩解。非但如此,雨霖鈴感覺自己的頭如同被密不透風的厚布包裹,同時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她跪坐在溪邊,眼前發(fā)黑,四肢麻木,渾身無力,腦中的思緒變得越來越遲鈍。她開始忘記自己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開始忘記了思考。
眼前的世界似乎扭曲又模糊,仿佛被厚重的迷霧所籠罩,身體不由自主的輕顫著。不知從何處又傳來了許久未聽見的呢喃聲。
這聲音由遠及近,從四面八方向她涌來,這次雨霖鈴好像聽到了什么關鍵字句,但是昏沉燥熱的大腦又無法處理她聽到的一切信息。
出于本能,雨霖鈴把她整個頭伸進了冰冷刺骨的溪水里,她感覺這還不夠,于是伸手脫掉了自己身上的防護服,將整個身軀完全沒入水中。
隨后雨霖鈴就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雨霖鈴又做夢了,她夢到自己身處野外的山谷里,前方仿佛有某種存在,吸引著她向更深處走去。
她腳下是一條狹窄的泥路,沒有經(jīng)過刻意修葺,仿佛是被很多同是誤入這片山林的前人們,向前探索時踩出來的一條道路。
起初這一條小路暢通無阻,大抵是真的有很多人從上面走過,土層因多次踩踏變得非常夯實。
道路雖窄,但兩旁樹木似乎被人開過,沒有任何遮蔽物阻礙她前進,雨霖鈴在上面行走暢快無阻。
可越往前走,兩邊伸出來的灌木枝丫就越來越多,開始只是一些纖細無害的葉片,接下來橫伸出了一些堅韌的枝椏,腳下的泥路也變得泥濘軟爛。這讓她的行走變得困難。
突然一陣輕微的刺痛感從手臂處傳來,竟是一根木刺不知何時扎入了她的手臂中,雨霖鈴愣愣的看著自己被扎傷的手臂。她好像沒有意識到這是什么,本能的伸手去摸那根木刺。
突如其來的疼痛激得雨霖鈴全身一激靈,受此影響她立馬清醒了過來。
雨霖鈴疑惑的看著周圍的環(huán)境,漆黑的森林里,枯老的樹枝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扭曲,如同伸展手臂的鬼魅,尖銳的爪子扭曲盤旋。
突然一群看不清身形的鳥類從雨霖鈴頭頂密林間穿過,嘶啞的叫聲不斷的在周遭回蕩。蒼白的月亮被一層幽紫的霧氣蒙住臉頰,藏在密林深處時隱時現(xiàn),它太過微弱無法照亮這濃厚的黑暗。
原本狹窄唯一的土路突然在前方分出很多條岔道。岔道上的腳步凌亂,似乎以前曾經(jīng)有很多人行至此處開始四散奔逃。
濃厚的霧氣遮蔽了前方的景象,鳥叫聲停歇后,密林重回寂靜,周圍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無法預知下一刻將會發(fā)生什么,這種詭異的氣氛,讓雨霖鈴心生恐懼脊背發(fā)涼。
不知為何,雨霖鈴無論用什么辦法都無法從這恐怖的夢境中掙脫。她越是恐懼在森林中彌漫的迷霧就越是濃烈,仿佛有某種力量在其中操控著。
雨霖鈴回頭看來時的路竟然已經(jīng)消失,好像她此時腳下站立的才是唯一的出發(fā)點。森林深處好像有光在閃爍。既不能逃脫夢境,又不知該去往何處的雨霖鈴,選擇向光所在方向探尋過去。
她沒有注意到,此時她正走在一條無人經(jīng)過的泥地,身后只留下雨霖鈴自己的一串腳印。
穿過層層茂密的樹林,前方隱隱有暖黃色的燈光從枝葉縫隙中透出。
雨霖鈴走近,看到了一座小巧的磚瓦房,靜靜在這森林里屹立,仿佛被整個世界遺忘了一般,墻壁表面爬滿了藤蔓,從藤蔓中露出來的建筑部分遍布歲月侵蝕的痕跡。暖黃色燈光正是透過墻上這扇模糊的窗戶照向了這片寂靜的森林。
窗戶上隱約透出一個人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直覺告訴雨霖鈴這個地方是安全的,她大膽的走了過去,在一片雜亂中找到了幾乎被被紫黑色藤蔓埋沒的房門。上面的藤蔓被雨霖鈴用力一扯,便嘩啦啦的掉了下來。
神奇的事發(fā)生了,紫黑色的藤蔓被扯掉后,鐵質(zhì)房門竟然由舊轉(zhuǎn)新了幾分,上面的銹跡都少了些許。
門沒上鎖,雨霖鈴用力一拉,鐵門就被從里往外打開了,雨霖鈴站在門口掃視了屋內(nèi)一圈便走了進去。
和墻皮脫落,老舊不堪的外表相比,房子內(nèi)部時光像是被按下暫停鍵。暖黃色的燈光下,屋子里彌漫著淡淡的溫馨氣息,房內(nèi)的墻壁被粉刷成溫馨的鵝黃色。正中間有一張柔軟的墨綠色燈芯絨雙人沙發(fā),胡桃木茶幾上擺放著一套精美優(yōu)雅的骨瓷茶具,空氣中飄蕩的淡淡的茶香。
雨霖鈴看清楚了屋內(nèi)窗邊的那個人,是一個清瘦高挑的男青年,他側(cè)對著進來雨霖鈴站立,手中捧著一個飄散著熱氣的茶杯正低頭沉思。
雨霖鈴走到這個男青年面前,她沒有出聲,靜靜的看著對方。
男青年終于如夢初醒一般抬起了自己的頭,他那雙溫潤的棕色眼中沒有驚慌,沒有詫異。仿佛是很久以前就邀請的一位客人,終于穿過時間的層層屏障來到了他的面前。
他輕輕開口,聲音平靜溫和卻遮掩不住透出一絲疲倦:
“我已經(jīng)在這里等了很久,久到我都睡著了…”
他伸手比向沙發(fā),示意雨霖鈴坐過去長談。雨霖鈴客隨主便坐進了沙發(fā),這時才注意到胡桃木桌上的這套茶具盤中有個比較大的空缺,完全可以放下兩個杯子。
雨霖鈴看向清瘦的男青年,他手里正拿著一杯,那另一個去哪兒了?
那名青年看到雨霖鈴看了看桌上的茶具,復又看向他的手中的杯子,立即明白她的想法。
只見青年溫和的笑了笑,直接告訴了雨霖鈴答案:“缺的那個杯子不就是在你那嗎?”
雨霖鈴略微吃驚,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中多了一個東西,是個可以和桌上茶具組成一套的骨瓷茶杯,杯中還留有殘余的茶香。她看著空無一物的茶杯,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思緒就是轉(zhuǎn)不上來。
她訕訕的將杯子放回桌子上,抬頭問眼前的青年“你獨自一人待在這里,不想離開這片森林嗎?”
那個男青年卻輕輕蹙眉,疑惑的看向雨霖鈴:“人?是什么?”
雨霖鈴也愣了愣,走進這片密林后,她的思緒好像受到影響,變得很遲緩。剛剛明明是在用蟲族語言跟眼前的青年交流,但是說到“人”這個字的時候,用的是自己的母語。
對方也不糾結(jié),他淡淡的問:“你是想問我一個雌蟲獨自待在這里,會不會想離開?”
雨霖鈴連忙點頭,誠懇的再問了對方一遍:“你想離開嗎?”
那雌蟲卻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我和這片森林已經(jīng)徹底融為一體了,我…走不了了。”
雨霖鈴試探地詢問對方:“我喝了你的茶,可以幫你打掃屋子……至少…可以讓你不那么頻繁陷入沉睡?”
那雌蟲聽到雨霖鈴的話欣慰的揚起了笑容:“好呀…這樣也可以,至少能讓我舒服一點……”
雨霖鈴得到對方的首肯,起身尋找起工具來,但在屋內(nèi)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趁手的工具。只能走出屋外用雙手賣力的拔起藤蔓來。
拔著拔著,雨霖鈴又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做很蠢,既然是藤蔓,為什么不放一把火直接燒掉它呢?
為什么自己覺得可以燒掉?
這個念頭剛在雨霖鈴腦中閃過,很快就腦中的迷霧被吞沒了,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阻止她去思考。
“既然要燒掉藤蔓就得有火,火…火!”
雨霖鈴雙眼圓睜,她的手中竟然真的出現(xiàn)了一團青色的火焰,火焰并沒有什么溫度,只是覆蓋在她的手上,她用燃著火焰雙手去握住墻上的藤蔓,很快火光便順的藤蔓蔓延到了整個墻面。
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刺啦聲響起,原本覆蓋在房屋外墻上的藤蔓都被燒斷掉落在地面,露出了墻面原來的樣子。
那場景就像時光回溯一般,墻壁漸漸的從陳舊變得嶄新。青色的火焰順著掉落在地的藤蔓向林中蔓延,原本寂靜無聲的密林此刻竟然做出了激烈反抗。
所有的樹枝都在顫栗搖擺,林中刮起了一陣陰冷的風,向地面上青色的火焰吹來,就像森林在盡力吹氣,想要將火焰吹回房屋的范圍。青色的火焰遭到抵抗,更加賣力的燃燒,想要將眼前的森林盡數(shù)吞沒
火焰與陰風正在激烈較量,呈現(xiàn)勢均力敵之態(tài)。引得原本待在屋內(nèi)的男青年走出房門,他看著這幅激烈交戰(zhàn)的景象,吃驚的看著站在屋外的雨霖鈴。
他深吸一口氣身子微微顫抖,雨霖鈴聽到有人出來,回頭去看。只見那雌蟲紅著眼睛捂著嘴,許久才顫抖的對雨霖鈴吐出一句話:
“你比我強,也比我幸運,你一定可以……”
雌蟲后半句話的聲音奇異的消失了,雨霖鈴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她向雌蟲走近兩步,問他后半句說了什么?
雌蟲愣了愣,復述起的后半句話,突然青色火焰像被什么東西大力撲滅,呲嘎作響的燃燒聲頓時停止!
雨霖鈴明明站在原地,可眼前的景象像開啟了倒放一樣突然的倒退,房屋和雌蟲連帶著他的聲音一起在不斷的遠離自己!
很快雨霖鈴就被推出了森林的范圍!可倒退還沒有停止,她一路被推送出了荒野,推送出了所在的陸地板塊,雨霖鈴感覺自己已經(jīng)被推送進了深深的高空,在即將離開大氣層,看到這顆星球的全貌時——刺目的陽光遮蔽了她的雙眼,瞬間什么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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