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世
梨納輕輕拍著雨霖鈴的背:“哈!沒大沒小的蟲崽子,叫叔叔!”
“唔…梨納叔叔。”
雨霖鈴發泄完情緒,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丟臉和尷尬,慢慢松開了梨納,低頭站在一側。
梨納看到她一副做錯事,像個害怕被親蟲責罵的幼生期小蟲崽,哭笑不得的出聲安慰她:
“沒事,沒事~難過就是要哭出來,不用不好意思,哭出來就好受多了~”
梨納的話讓雨霖鈴感到了一絲溫暖。她抬起頭,看著梨納那雙充滿慈愛的眼睛,心中的痛苦似乎得到了些許緩解。
梨納見他抬頭看自己,用安慰過自己親生蟲崽的話來安慰雨霖鈴:
“琳琳,別難過了。大家都有脆弱的時候,這并不是丟臉的事情。相反,敢于面對自己的情緒,是一種勇敢的表現!
雨霖鈴無法和梨納訴說自己的心情,這里面包含太多不能被蟲族知道的信息。但她心中依然對梨納充滿了感激和敬意。
自從只身一人迷茫和無助來到充滿未知與挑戰的新世界,蟲族的社會規則與人類世界大相徑庭。
一路走來的經歷讓她倍感痛苦,雨霖鈴從來沒有發自內心的感到平靜。
曾經數次生與死邊緣上掙扎,迫使她學會了將喜怒哀樂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她學會了在任何時候都保持警惕。
她知道,在這個充滿危險的世界里,只有學會隱藏自己的情緒,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
她蓋上了諾亞和阿琉克斯的臉,喉嚨里發出的是心理疏導室AI的聲音,行走坐臥間都是三位教官的身影。
學會不再讓恐懼束縛自己的行動,遭遇挫折時保持冷靜,不再讓情緒左右自己的決策。
莫尼亞特教學期間和她搭檔很多次,他們已經產生協同作戰的默契。但真正面對生死危機時,雨霖鈴更相信自己,她并不會向任何蟲族求援,即使是莫尼亞特。
她不再輕易相信蟲族,也不會對蟲族敞開心扉。她變得更加謹慎和機警,時刻提防著周圍可能出現的危險。
然而,這種隱藏情緒的做法讓雨霖鈴變得更加孤獨和封閉。
雨霖鈴知道,她的這個問題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現在這個情況會持續得非常久,久到讓她感到窒息,讓她一度產生放棄的念頭……
——她無法在這個新世界里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
雨霖鈴深吸了一口氣,擦掉臉上的眼淚,對梨納道歉:“抱歉梨納叔叔,你給我的手環沒有能量了,我沒有及時發現你發給我的信息,你剛剛說政府發布了通告,我們所在的星球進入了緊急狀態,又是怎么一回事?”
梨納知道琳琳現在不想告訴自己為什么躲在屋子里掉眼淚,他順著琳琳的話延續了自己剛剛說的話題:“是說檢測到了未明污染,讓我們不要隨便出門,中心星系也派軍隊來支援我們星系了!
雨霖鈴冷靜下來后,思緒也逐漸變得清晰,他問梨納:“那么梨納叔叔你囤積好物資了嗎?”
“囤物資?為什么要囤物資?”梨納想不明白,他的蟲生并沒有經歷過什么覆蓋全星球的自然災害;蛟S以前什么時候聽說過,但他根本沒有任何實感。
蟲族時代的工業水平已經到達了一個新的境界,只要自持全產業鏈的星球都有產能過剩的問題,這導致維持日常生活的物資價格相當低廉。像D3-12星球就是這樣,不追求質量,只維持生存的情況下,吃飯、出行、生活耗能的花銷都十分低廉。
雨霖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梨納叔叔。第3-12星球的產能一直都是過剩狀態,但是通知現在說的是未名污染,也就是說所有的機構到現在都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況,封鎖又會持續多久。封鎖期間生產也會停止,從生產到市場銷售,中間還有運輸環節,倉儲環節。這些都會停擺。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能買到的是至今為止的存量”
“如果只是單純的按照D3-12星球每個蟲基本生存去消耗這些存量,至少可以維持1星年。”
“但是總有那么一些自作聰明的蟲,他們會因為恐慌去搶奪囤積物資,把別蟲的份量也給提前侵占了。你現在打開各個購物平臺看一看,能買到什么就盡量囤什么吧,至少囤夠維持你生活兩個月的量。”
梨納急忙打開購物平臺網站,發現一切需要從外星球運送來的貨物已經下架。本星球生產的日常用品大批量庫存告急。提示現在下單配送需要排隊到3日后。
梨納急忙下單了所有顯示還有庫存的商品。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喜歡的,凡是認為是能生存的必要物資,都盡量買下來。
這時候雨霖鈴在旁邊出聲提示!袄婕{叔叔,你不要買太多,兩個月的量就夠了。”
“為什么這個不是越多越好嗎?”梨納有些疑惑,他蟲生中從來沒有遭遇過這種事。被雨霖鈴這么一提醒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你的消費記錄會被智腦收錄,要是過度囤積,現在是危機時刻,或許政府那幫蟲沒有精力跟你計較。但到了危機解除后,你覺得他們會不會找把當初有惡意囤積行為的蟲,一個一個找出來秋后算賬呢?”
梨納大致明白了琳琳的意思,雖然更深處的他還沒有想通。但是他覺得琳琳家庭背景不一般。見過上層大蟲物應該比他這個小主播多一些。比他這樣出身的亞雌更清楚上面的蟲們是怎么想的。
梨納又重新登上了購物平臺,將自己剛剛下單的物資重新仔細盤查。將購入的不必要的,買超出數量的商品退貨。
梨納想起琳琳的終端還沒有找回來,轉頭問他:“你的終端現在還沒有找回來,我怕到時候物資已經儲備不足了,要不要我幫你這邊先買一些?”
“謝謝,但不必了!庇炅剽徍芄麛嗟木芙^!拔覄偘徇M來時就囤有一些物資。已經足夠撐到危機解除了。而且D3-12星球的危機要是持續的超過一星周,我雌父應該會趕來接我走的。”
“好吧,你這幾天也安心待在家不要外出,你的復診可能要延后了!
“好的,梨納叔叔,復診不用急,醫生當時也沒有說我有什么問題,我現在也恢復的很快,明天就可以直接將外骨骼還給醫生了。”
“嗯,既然這樣的話,你先休息。我也先回去了。明天我再過來拿外骨骼幫你還回去。”
說罷,梨納離開了雨霖鈴的房間,返回了自己的住處。
梨納走后,雨霖鈴靜坐在沙發上。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她起身拿起茶幾上的智能手環看了看,還是選擇把它拿到床頭桌子上去充能。
雨霖鈴今天通過智能手環在星網瀏覽資訊,已經了解終端是個什么東西。她不認為自己會隨意在外遺失這種難以掉落的物品。
那只有一種可能,是她主動遺棄的。雖然記憶里有大段的空白,讓雨霖鈴想不起來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但她相信自己當時一定是發現了什么,遺棄終端是被迫做出的自保行為。
雨霖鈴忘記了終端,但是并沒有忘記其他蟲族科技產物的用途,她還很清楚地記著監獄發放給她的設備該怎么操作使用。
說明并不是雨霖鈴不能使用蟲族的科技產物和外界溝通。而是使用終端和外界溝通的方式,對于她來說很危險。
“不能直連神經系統……”雨霖鈴想起了梨納跟她說過的話。
智能手環為什么對幼生期蟲崽是安全的?因為這個階段的蟲族,它們的神經系統沒有發育完善。不接入神經系統的設備對他們來說是最安全的。
神經系統…精神海!
雨霖鈴猛的意識到了關鍵所在:她精神海出問題了!
這也不能怪她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自從侵吞了071一只觸手后,后面才經過基因編輯,變異長出來的精神海本身就有極高的抗性。
派西斯這種B級雄蟲試圖對她制造精神幻境。但對她也沒有起作用,只是讓雨霖鈴感覺惡心排斥。
雨霖鈴也在設計反殺派西斯時,一直持續又隱晦的對他使用了071的能力,讓派西斯更快進入狂躁狀態,失去了對實際情況的基本判斷。
又影響了給他綁安全帶的“船長”,忽略了去確認有沒有給他綁好,讓派西斯輕易的掙扎出來。
派西斯在船艙里四處亂撞時,她也影響了其他雌蟲,放大了他們內心對于松開安全帶的恐懼,削弱了腦子里想要蟲化的念頭,沒有正確判斷出自己蟲化后是能扛得住這種程度撞擊。
以至于派西斯只是漂浮在不算寬闊的船艙里,卻無蟲下定決心敢前去救援,最后像三維彈球一樣,撞到全身骨折,最后重傷不治身亡。
梨納將雨霖鈴送去了診所,按照蟲族的習慣,面對她這種突然暈厥的情況,應該優先掃描大腦脊椎,檢測精神海狀況。
然而,帕帕拉杜醫生卻認為她只是受到了驚嚇,體檢并未顯示其他異常。至少在民用醫療儀器的檢測下,她的大腦、脊椎和精神海看似并無異常。
雨霖鈴看了一眼床頭桌子上的智能手環,在她思考的間隙現在已經充能完畢。
她之前并沒有動梨納給她轉的100蒂普提克幣,畢竟她這段時間不出門。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在消耗存貨。
她時星網看了看,智能手環不僅有給幼生期蟲族使用的款式,還有設計給衰退期的亞雌使用的款式。
現在衰退期亞雌選項里最新款的智能手環要價320蒂普提克幣。作為通訊工具,在這個全民不出門的時刻并沒有什么蟲會去搶購,她掃了220蒂普提克幣進去梨納給的這臺智能手環,直接下單了一臺。
智能手環制造商的自有物流系統還沒有被關閉,現在沒有排單明天就可以送到。
翌日清晨,房屋管理就通知雨霖鈴有商品送到。雨霖鈴讓房屋管理拆包掃描,確定是自己下單的智能手環后。
她離開了臥室,步入寬敞的客廳,目光落在了茶幾上那個晶瑩剔透的盒子。盒子里靜靜躺著一只設計精良的智能手環,看尺寸顯然是為成蟲制造的。
雨霖鈴直接拆開了包裝,將手環戴在了手腕上。她發現,這款專為衰退期亞雌設計的智能手環擁有擬態功能,能夠模擬成任何質地的裝飾品,巧妙地融入用戶的日常生活。
這是為了保護衰退期亞雌用戶。不讓普通蟲族察覺到用戶的精神海已經衰弱到需要使用智能手環的地步,因此對他們做出任何侵害行為。
雨霖鈴順利綁定智能手環,將自己的生物信息錄入。
和梨納借給雨霖鈴用的那臺不一樣,這是一臺全新未拆封,未使用過的設備。智腦審批程序很快就通過了雨霖鈴遞交的申請。
雨霖鈴將自己的資料檔案下載到了手環內執行驗證。她這時終于可以使用自己的賬戶了,心情也因此舒展了很多。
梨納這時候也剛好上門,雨霖鈴在昨夜就已經將醫療外骨骼卸下。此刻她行動自如地迎接了梨納的到來。
梨納一進門,目光就被雨霖鈴身上的變化所吸引,他驚訝地上下打量著她:“你這么快就恢復了?確定不需要繼續用這個外骨骼了嗎?”
雨霖鈴點點頭,將已經折疊成手提箱狀的醫療外骨骼遞給梨納:
“我很確定,畢竟我現在只是在家里活動,并不需要出門,不需要全天佩戴,我還是想快點把這個還給醫生。”
梨納從雨霖鈴手中接過了手提箱,再自行觀察了一陣雨霖鈴的情況,放棄了勸阻:
“嗯,那這樣我就幫你聯系醫生那邊,把東西還回去!崩婕{離開了雨霖鈴的房間,返回樓上聯絡了同在一片社區的醫生。
醫生用送藥的懸浮機器從梨納家提走了醫療外骨骼。
帕帕拉杜準備打開檢查一下醫療外骨骼,他顯得非常煩躁,他有很多病人因為禁令沒辦法前來診所,這讓他感到頭痛,嘴里嘟囔著:“誒!真麻煩,還好診所享有特殊醫療通道,來往運送的剛好是醫療器械。”
按下開關,一片包裝殘片從展開的外骨骼裝置上落下。帕帕拉杜注意到了從地板上撿起來。只見上面用利器描繪了一些字符。
帕帕拉杜用自己的終端掃描恢復,發現是一句話。
【帕帕拉杜醫生,請您摘下您的終端,為自己檢測一遍精神!
這句話引起了帕帕拉杜的警覺,他想到了梨納侄子當時的情況,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帕帕拉杜拿來一個空的金屬盒子把自己一直佩戴的終端放進去封裝好。若是梨納在場,一定認得出來,這就是帕帕拉杜醫生之前賣給他的同款用于封裝藥劑包裝盒。
帕帕拉杜走進檢測室,開始精神海自檢,不多時檢測結果就出來了。
帕帕拉杜看到檢測設備外屏顯示的檢測結果頓時愣在原地。
隨后他反應過來,急忙將他的精神海檢測報告和自己的猜測,用其他傳訊設備上傳到了D3-12星球醫療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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