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覺得這種說話更是扯淡：“我老爹老媽生我晚，他們沒的時候都三十好幾了，算上陰壽，得有五十多了。誰找他們配冥婚？”
“嘿，你別不信啊！”老吳湊近了一些，“現在這種事不少，東北、山東、山西、河北、河南，都有這說法。你想啊，萬一死的是個七十的，找個五十的不正合適嗎？”
我還是覺得這種事太玄乎了，擺了擺手，表示不認同。
“你下去看看，準沒錯，準是我大嬸子沒了。真的，你去看看。”
我拗不過老吳，何況我自己也想把這件事弄清楚，我扒在棺材上仔細檢查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現在我反而沒有了害怕的情緒，可能是被更多的疑惑困擾著，沒心思害怕了吧。
“咋樣，咋樣啊？”老吳急于知道結果。
“吳胖子，放你娘的狗臭屁，這是我老娘。你看，她有一次上山被野豬攆，摔斷了一條胳膊。你看看，這手臂這兒，明顯是斷過的。你還有啥話說？”
“這……”老吳噎住了。
但他很快說道：“這就對了，沒的是你爹，肯定拉哪兒去了，給個老太太配冥婚去了。”
“滾蛋！”心里正煩呢，這死胖子偏偏在這時候插科打諢。
我當然不相信我老爹被人偷走配冥婚去了，否則這里這么多的墳頭兒不選，為什么偏偏選中我家呢？
老吳見我心煩意亂，遞了一支煙給我，還幫我點著了：“要不，咱們找村長商量商量？”
“我覺得這事他八成不會管，我今天去找他，他就不愿意讓我開棺。”
“那咱們就報警，自家的墳被盜了，這事小不了。”
報警真的有用嗎？最近的派出所離我們屯子也有三十多里地，而且我總覺得，這事不是報警就能解決的。
“先埋回去。”
“啊？”
“啊什么，難道讓我老娘就這么晾著啊。埋！”
我把煙頭兒踩滅，和老吳將棺材板重新蓋上，然后重新填上土。
最后我跪在墳前，將攜帶的冥錢燒了，心中默禱：媽，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把我老爹找回來。
從墳地離開后，我告誡老吳，這事先不要張揚，過兩天再看。
老吳沒明白：“啥叫過兩天啊。你還以為過兩天那幫畜生會把你家老爺子送回來啊？”
“唉，送回來估計夠嗆，但沒準兒他們會回來呢。”
“咋地，再把你老娘偷走，你想盯梢兒？”
我沒有說話。
折騰了大半宿，天都快亮了，老吳和我一商量，干脆回家拿了點兒酒菜，和我一起上了山。
我奇怪他為什么不回家。
這胖子說，我家祖墳被刨，他怕我想不開。
到了我的小木屋，生起了火，倆人圍著火爐喝著老白干。
老吳一口氣干了半碗酒，問我：“接下來你打算咋整？”
“這幾天晚上去看看，如果那群人能回來最好，要是不回來，這事就得接著查下去。”
老吳笑了：“行，還是你腦子活。這樣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盯梢兒。”
我知道老吳仗義，但我怕他到那兒睡著了，就他那呼嚕聲，三里地以外都能聽到。
“拉倒吧，你過你的日子，這事就別摻和啦。”
老吳一瞪眼：“啥叫摻和啊，咱們兄弟，除了媳婦兒，不用分那么細。來，掫一個。”
老吳拿起了酒碗，和我干了。
這老白干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酒勁兒賊大，到了第二天下午我才醒來。
一睜眼，發現老吳滾到了炕下面，抱著凳子腿兒念叨著小鳳兒的名字，睡得正香呢。
我也沒叫他，一個人把昨晚吃剩的肉熱了熱。
掀開鍋蓋，肉香味兒一下子飄了出來。
老吳立馬睜開了眼睛，酒糟鼻子聞了聞：“嘿，誰家燉肉呢，不叫你吳爺？”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在小木屋，從地上爬了起來：“老烈，你咋不叫我呢？”
“睡得跟死豬一樣，叫你干啥？再說了，今晚有正事，你多睡會兒不正好嗎？”
老吳笑嘻嘻地貼了上來：“啥正事啊？”
嘿，敢情這胖子把昨天說的話全都忘了。
我只好重新說了一遍，老吳的神情有點兒緊張。
我也不看他，扒弄著火爐，把火燒得旺些：“你要是怕啊，就別去了。一會兒跟我一塊兒下山。”
“誰……誰怕了？媽了個巴子，誰怕誰不是人！”老吳罵著臟話，給自己壯膽。
我們吃了肉，下午又睡了一會兒。
傍晚趁著天還亮就下了山，去老吳家坐了會兒，等到了十點多，我們才出門。
為了以防萬一，老吳把獵槍背上了，還遞給了我一把匕首。
“帶這玩意兒干啥？”
“萬一能用上呢。”老吳說道，“保險。”
我真希望用不上才好。
這一次，我們仍舊是走小路繞過去。
剛到了墳地，我突然站住了腳步，拉住了老吳。
老吳不解：“干啥你？”
“噓——”我壓低了聲音，“看那邊。”
老吳順著我家墳頭兒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兩個人影。走在前面那人舉著手電站在我家的墓碑前，時不時還蹲下身子去，好像抓了一把黃土看了兩眼。身后的那個人一直站著不動。
“娘的，還真回來了呀！”老吳輕輕地摘下了槍，握在手里，“咋樣，這下咱們的長瞄子和青子（刀）沒白帶著吧？他們就倆人，干他娘的！”
我也是這個主意，挖了我們家的墳，現在撞在了我的手里，那還客氣什么？
我指了指另一條小路，那里沒有雜草和積雪，可以慢慢地靠上去。到時候突然跳出來，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就這樣，我們倆躡手躡腳，彎著腰往前摸去。幸虧積雪夠多，月色傾灑在雪地上，亮如白晝。
我們則揀著黢黑的路漸漸靠了上去。
這段路平時走的話，花不了三分鐘，但是這回，我們差不多走了十多分鐘才走到。
在一棵樹后探出頭去，那倆人背著包，就在我們前方不足兩米的距離，我給老吳做了一個手勢，讓他準備好。
老吳拍了拍自己的獵槍，示意自己要收拾那個高個子，矮個子的交給我。
隨著我一點頭，老吳跳了出去：“不許動！”
我也追了出去，直奔那個矮個子。
那人尚且來不及回頭，直接被我撲倒在地，我將他翻過身來，騎在了他身上，手里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咽喉處：“媽的，干什么的，說！”
不料看清楚這人的長相后，我和這人都愣住了。
“蘇烈！”她欣喜叫道。
“梅……梅若裳？”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這邊話音未落，就聽老吳一聲慘叫，整個人摔進了雪地里：“哎喲，臥槽！”
我一回頭，見那人竟然是初一。
“誤會，誤會。”我趕緊從梅若裳身上下來了，神色大窘，“怎……怎么是你們倆呀？”
初一見到我，臉上殊無半點兒喜悅之色，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梅若裳說道：“你忘了嗎，我曾經答應過你，會幫你一起查有關蘇靈杰的事情。”
“哎喲……你們先別急著套近乎，過來拉我一把。”
我趕緊跑過去，拉起了老吳。
老吳劇烈地喘氣，瞪著初一：“他媽的，你這獨眼龍也太狠了吧？”
初一不為所動，只說了四個字：“本能反應。”
現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我問梅若裳，有沒有什么發現。
梅若裳說道：“我倒是有些線索，只是不敢確定，現在只有先開棺，見到令尊的骸骨。”
老吳揉著跌傷的肩膀：“開棺沒問題啊，問題是你見不著了。”
“什么？”梅若裳詫異地看著我。
我則一臉苦笑：“我老爹被人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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