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指著墓室深處，我打亮手電筒。
見對面的墻上，一層層羅列著無數的佛龕，里面是一尊尊的佛像。
老吳說道：“我們就等你醒來，一起進去呢，怎么樣，夠意思吧？”
死里逃生讓我心情大好，我扭頭想和他斗斗嘴，結果發現瘦猴兒雙手抓著一只羽箭。
我從他手里拿了過來：“哪兒來的？”
瘦猴兒此時才有了些許精神：“就是從您腿上拔下來的。”他指了指我受傷的腿。
剛才九死一生，我只想著要活下來。
拿過這只羽箭之后，驀地發現極其沉手。我差點兒握不住。
這羽箭也就是二尺來長，箭桿使用柳木，只有箭頭是鐵質的。可是為什么會這么沉手呢？
瘦猴兒見我陷入了沉思之中，還以為我貪圖這只羽箭，說道：“蘇爺，您要是喜歡這東西，兄弟再去……”
我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我轉而問身邊的梅若裳：“若裳，初一的那把刀叫囚血是不是？”
“嗯。”
“知道怎么來的嗎？”
梅若裳說道：“從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帶著那把刀了，怎么了？”
我把手里的羽箭遞過去：“你來看看這個，當心，很沉。”
雖然我出言提醒了，但是梅若裳還是沒有防備，兩只手剛接過去，便驟然一沉。
我扶住她，繼續說道：“我曾經試著拿起囚血，但是那玩意兒的分量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懷疑，這東西和囚血的材質是一樣的，所以才可以做到斷石分金。”
老吳只顧著伸長脖子盯著墓室，對我們幾人的對話全然不放在心上，他說道：“我說你們仨是怎么回事啊，這剛死里逃生，不想著趕緊走，在這兒研究起箭頭兒來了。老烈，你要是真喜歡，那橋上多得是。兄弟給你摘一捆來！”
我將這只羽箭交還給了瘦猴兒：“收好了。”
瘦猴兒笑嘻嘻地接過去：“您放心，這東西就算是蘇爺您的。兄弟幫您保管好了。”
老吳已經等不及了：“得嘞，侯爺如此仗義，我吳爺也不能含糊了。我來打頭陣，走著！”
有老吳在前面開路，我們跟在后頭鉆進了墓室之中。
這間墓室可說是富麗堂皇，從地磚到墓墻，描繪得花花綠綠。不少繁復的修飾，顯得這里格外莊重。但是在莊重之中，又帶著那么一股鬧挺勁兒。
老吳舉著手電環視四周：“嚯，躺里面的這位不會是我的東北老鄉吧？”
我不解地看著他。
老吳說道：“不然弄得這么花花綠綠的干啥？老烈，你不覺得的像是你那條大花褲衩嗎？”
一旁的梅若裳和瘦猴兒都忍不住笑了。
“滾蛋！”我罵了一句，“你他娘的才穿大花褲衩呢！”
我走到了對面的佛龕前。
見這里從上到下，共計九層，每一層從右至左擺放滿了巴掌大小的神像。
這些神像有的金光閃閃，有的晶瑩剔透，但各個做工精細，珠光寶氣。即便是外行，看一眼也知道不是凡品。
老吳伸出手指頭一個個數著：“一、二、三、四、五……”
我說道：“不用費事了，一層九尊，一共九層，九九八十一尊。”
老吳咋舌：“老天爺，這么多？誒，猴子，猴子。”
瘦猴兒捂著身上的傷走了過來：“吳爺。”
“你給瞧瞧，這是什么材質的？”
瘦猴兒湊過去仔細瞅了半天：“這是金的呀；旁邊這個，像是玉的；哎喲，這個少見，這叫犀角，就是犀牛角，現在見不著了。嚯，還有象牙的。”
瘦猴兒一邊看，一邊說，老吳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哈喇子都快留下來了。
梅若裳走過來輕聲對我說道：“蘇烈，你發現沒有，這些佛像都沒有五官！”
剛才凈顧著感嘆了，我還真沒有湊近去瞅。
我原以為佛像巴掌大小，所以五官看不清楚。
但是聽梅若裳這么說了，我走近觀察之后也發現了。
這些佛像的臉上光禿禿的，不用說眉毛眼睛，就連佛像標準的垂肩耳都沒有。
另一邊，老吳詳細聽完了瘦猴兒的講述，早已心癢難耐：“侯爺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那咱們還等什么呀？我……”
“等一等，老吳，這里的東西不能動。”我急忙喝止了他。
老吳的一雙大胖手都已經伸到了一尊純金的佛像前，聽我這么一說，他頓時愣住了，伸出去的手也不曾抽回來。
“老烈，這是為什么呀？我不多拿，八十一尊呢。我就拿一尊……不是，請一尊回家。咱們能活到現在，還不是我臨來之前燒香了嘛，這是佛祖保佑啊。所以才……”
我懶得聽他瞎忽悠，說道：“這些可不是佛像，全是那些無臉人，千萬不能動。”
老吳瞬間變了臉色。
瘦猴兒看了一下，驚訝說道：“哎喲，可不是嘛。吳爺您上眼，看看這衣服，您再看看這胳膊腿，做工多細致啊。可偏偏這臉上，什么都沒有，這里頭指定有貓膩啊。”
二人這才慢慢退了回來。
我沒有動，站在了佛龕前苦思冥想：無臉人的壁畫，無臉人的佛像，就連躺在棺材里那個和我同名的人，也沒有了臉……這里面究竟有什么聯系呢？
驀地，我想到了六翅金蟬，急忙轉過頭去。
老吳嚇了一跳，看看自己，又看看身邊的瘦猴兒，急忙揮手說道：“別這么看我呀，我可什么都沒拿。”
瘦猴兒也苦著臉說道：“是呀，蘇爺，我們沒敢動。”
梅若裳卻看出了我的想法，說道：“六翅金蟬！”
我輕輕點了點頭，架著拐一瘸一拐地走了回來：“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或許，這就是墓主人搞的鬼，故意引我們入局。”
“管他有臉沒臉呢，這地方這么邪性，我們還是快點兒離開吧。”老吳說道。
梅若裳笑了：“吳胖子，你什么時候有這覺悟了？”
老吳一愣，苦笑道：“我這覺悟，怎么和老烈比呀。我是看著這些佛像，只能看不能摸。時間長了，我……我怕控制不住這雙手。”
我說道：“行了，別貧了。總之記住瘦猴兒的一句話，唐墓多是機關，別隨便碰。”
我們四人穿過了這座墓室。
來到了后面，見這里又是一條墓道。比之前寬闊了許多，除此之外，兩邊各自立有石人像。
“怎么又是石人啊？”老吳舉著手電往上面掃去，“嘿，你們看，這些人也沒有臉。”
我見這些石人俱身披甲胄，說道：“這像是武將啊。”
“蘇爺高見，”瘦猴兒湊上來，“這是一個將軍冢啊。”
老吳不耐煩了：“我說猴子，你嘴里有準兒沒準兒？一會兒反王一會兒將軍的，你倒是吃準了呀。”
梅若裳不等瘦猴兒辯解，她說道：“這不能怪他，唐朝的異姓王比較多，武將出身的也有不少。論名氣大的，就有三四十位。”
瘦猴兒笑了：“梅同志，還是你……”
這些奉承話聽得老吳耳朵都出繭子了：“行了行了，都知道你要說什么了。還是往前看看吧。”
我們四人接著往前走去，這條墓道很深，一條階梯筆直向上，這些臺階只有兩寸來高，寬倒有三四尺。
兩邊的武將石人像越來越多，造型也發生了變化。
照這么走下去，我們應該處在了山體之中。
瘦猴兒走了一路，小聲嘀咕：“這不對呀。”
我問他：“怎么了？”
“蘇爺，咱們這一路往上走，怎么像是一路朝拜似的？如果這墓主人真的是把咱們當成了來朝拜的人，那么前面必定有一尊最大的石人，應該就是墓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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