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對黃瞎子所言頗為忌憚，更擔心派梅若裳去尋找棲霞嶼是不是太草率了。黃瞎子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別人會不會也知道的？那個一直追蹤我的人，會不會對梅若裳做出不利的舉動？
一連串的疑問壓得我幾乎透不過氣來。
只聽黃瞎子說道：“老頭子只是個出馬弟子，所謂的出馬弟子，也不過是狐仙在人間的代言人。他老人家怎么吩咐，我就怎么說。”
老吳似乎想要套話，討好似的給黃瞎子夾了一塊豬頭肉：“三爺，您來這個，這塊肥的才香呢！”
黃瞎子說道：“老頭子知之甚少，只是狐仙托夢給我，讓我找到你們二人，給此忠告。至于聽與不聽，就看你們的意思了。”
“聽呀，那必須得聽！”老吳嬉皮笑臉地問了，“棲霞嶼在什么地方，狐仙他老人家有沒有明示啊？”
黃瞎子突然扭頭看著他，那黑色的鏡片中清晰地映出了老吳被驚嚇到的影子。
黃瞎子冷冷說道：“怎么，你們都已得了幾萬塊錢的好處，還不肯罷手？”
他連這事都知道了！
老吳驚嚇過后，卻又笑了：“嘿，狐仙簡直神了，連這個都知道，佩服佩服。可是黃三爺，話說回來了，這件事關乎老烈的家事，作為他的好兄弟，我不得陪他走一趟嗎。您說呢？”
“哼，花言巧語，不知死活。吳文化，你陽壽本可活到九十九，但你若一意孤行，大禍不遠啦！”
老吳這時候才徹底怕了，轉頭看著我：“怎么辦，老烈，要不……要不這次就算了吧。咱們那些錢足夠瀟灑過后半生了，就別這么死心眼兒了。以前咋過，以后還咋過得了。”
我不動聲色，心里始終想著一件事。
在北京的時候，老吳從楚戾王墓帶出來的玩意兒賣給了穆爺，這件事只有五個人知道，我、老吳、瘦猴兒、穆爺，還有穆爺身邊那個漂亮的女子。絕不可能有第六個人知道。
老吳和瘦猴兒是不可能把這件事說出去的，剩下的那兩人就很值得懷疑了。
我忽然開口說道：“老爺子，穆爺……您認得吧？”
黃瞎子下巴微微上揚：“啊，你說誰？沒聽過，從來沒聽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不可名狀的笑容，輕輕搖了兩下。
老吳說道：“沒事，認不認得都沒關系。可有一件事，黃三爺，這事你可別給我們張揚出去。要不我們哥兒倆的日子也就到頭兒了。這樣，您說個數，這買賣算咱們爺兒仨干的還不行嗎？”
黃瞎子又笑了：“吳文化，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小瞧了老頭子了。黃白之物當然是好東西，但我已半截身子入土，哪兒用得了那么多。倒是你們倆，還年輕，有些愛財，也是人之常情。”
老吳聽到這話，也稍稍放心了：“難得您有這么高的覺悟，能體諒我們哥兒倆的苦衷。棲霞嶼那個地方，有寶貝嗎？”
黃瞎子神色微微一變：“怎么，你們非要去不可？”
“沒……不去，我……我就是問問。”
“那地方，兇險得很啊。狐仙老爺不讓你們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不過他老人家也說了，你們不去棲霞嶼，他可以另送一場富貴給你們。”
老吳聽得兩眼放光：“啥富貴？”
“天機不可泄露，到時候你們便知道了。”黃瞎子端起酒盅，一仰脖，喝了個干干凈凈。
到了晚上，這頓酒菜才散了，看著黃瞎子點著拐棍，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老吳扭頭興奮地對我說道：“老烈，看見了吧，你還不信。黃瞎子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我沒說話，天色這么晚了，我也不可能回山上。就決定當晚住在老吳家里，第二天再上山不遲。
我轉身回到了院子里，要回屋。
老吳快步跟了上來：“你別不說話呀，趕緊表個態。”
“表啥態？”
“不去棲霞嶼啊，沒聽黃瞎子說嘛，只要我們不去，狐仙老爺另給我們一場富貴！”
我瞪了他一眼，進了屋中。
坐在了炕頭上，點了一支煙，隨著煙霧吐出，我心里的煩悶絲毫沒見減少。
“老烈，黃瞎子到底是江湖人，夠義氣了。啥都知道，人家也沒把咱們哥們兒賣了。要我說，棲霞嶼不去也罷，狐仙老爺都說了，妖魔橫行，去一趟，不死也得殘呀！”
“你還真信這神棍瞎白話？”我挑眉看著老吳。
老吳一愣：“咋了，這咋是瞎白話呢？”
我無奈地一笑：“我問你，狐仙是神仙嗎？”
“這話說得，狐仙狐仙，當然是神仙了！”
“那好，你覺得神仙會跟凡人做交易嗎？”
“老烈，不是……你這話啥意思啊？”
“黃瞎子說，狐仙不讓咱們去棲霞嶼，只要咱們答應不去，就送一場富貴給咱們，這不是交易這是什么？我可不信神仙會干出這事來。”
聽我這么分析，老吳也動了心思，坐在了我旁邊：“可也是啊，哪兒有這樣的神仙啊？但是……人家黃瞎子也沒說謊啊，咱們干的那些事，他全都知道了。不是神仙，凡人誰知道這事？”
“知道的太多了，你想想，當初的吳顯彰、周行天、假的梅若裳，至今不知道下落的初一……”
老吳明白了：“你是懷疑，這些人和黃瞎子有來往？”
“這些都還只是小角色，我真正在意的，是北京的那位穆爺。一出手就是幾萬塊錢，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老吳沉默了，心里也跟我一樣糾結起來，他點上了一支煙，一句話都不說，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老吳，你說咱們現在算是有錢人嗎？”
老吳不明白我為何有此一問，他謹慎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院子，壓低了聲音說道：“何止有錢啊，咱們是萬元戶啊，放眼整個黃石屯，不，大興安嶺……也不對，就算是整個東北，能比咱們哥們兒有錢的，那也就是百八十。”
“這就對了，既然咱們都這么有錢了，你覺得黃瞎子說的一場富貴，是多少？不會比咱們現在的家產還低吧？能出得起這么大手筆的人，想，能是誰？”
老吳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穆爺？！”
我點點頭：“我想了半天，可能也只有這老頭兒了。”
“不對，不對。”老吳使勁搖著頭，“非親非故，人家憑啥給你一場富貴。那塊屁塞兒他就給的夠多了，除非……除非你老烈真是他的私生子！”
這回，我可沒心情和突然斗嘴：“是呀，非親非故，憑啥給咱們好處？我懷疑，穆爺這么做，可能是要遮掩什么。”
老吳沖鋒陷陣還可以，讓他動腦子，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他使勁撓了撓頭：“這穆老頭兒也是，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媳婦兒還那么漂亮，非得給咱們哥兒倆出難題。改天遇到了這老頭兒，我非得好好問問他。”
“我可能猜出來了一點兒。”我掐滅了手里的香煙，“你幫我分析分析，穆爺是不是和九號科研項目有關系，他給我們送錢，就是不想讓我們繼續追查下去。”
“不能吧？就是有錢的一糟老頭子，黃土都埋到脖子上了，咋還和科學扯上關系了？”
讓老吳幫我分析問題，我這也屬于病急亂投醫了。
但老吳還是給我出了個主意：“要不，給猴子拍封電報，讓他給咱們查查？”
“算了，上次就被穆爺發現了。我們還是先等著若裳那邊的消息傳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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