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后，我和老吳順利到達了北京，身上的傷還沒有徹底好利索，但是也不妨礙走動。
按照約定，我和老吳來到了潘家園，靠近東南角的一個店鋪里，瘦猴兒正坐在門口。
他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把官帽椅上，背對著街面。手邊一張高幾，上面放著一把紫砂壺。
店面里，正有三五個裝修師傅忙碌著。
瘦猴兒手里盤著一對兒官帽核桃，時不時捧起手邊的紫砂壺品上一口茶，對著師傅們吆五喝六的：“都仔細點兒啊，千萬不能磕著碰著，這東西都金貴著呢。回頭兒收拾得了，兄弟請你們吃餃子！”
“猴子！”老吳走到他身后，叫了一聲。
瘦猴兒一回頭，見到我們，麻利兒站了起來：“哎呦喂，兩位爺。我就說今天一早，推門就看見喜鵲站在枝頭上叫，敢情是二位爺大駕光臨，來來來，坐坐坐。”
我們來之前是聯系過瘦猴兒的，要不然也不會來這兒找他了。這瘦猴兒比水晶猴子還滑頭呢，這些客套話順嘴就溜出來了。
這里只有一張官帽椅，老吳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又打開了紫砂壺的蓋子仔細瞅了瞅里面，笑了一聲：“行啊，你這大資本家過得不賴呀，都敢沖工人階級吆五喝六的了。”
瘦猴兒訕訕笑道：“哪兒呀，吳爺您真會拿我尋開心。我這不是要開個店面嗎，心里著急了點兒。”
他拿出了香煙，分給我和老吳，還不忘說上一句：“再說了，完事后，我請工人階級朋友吃餃子，這也算是咱們的一份兒心意不是？”
剛說完這句話，瘦猴兒謹慎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然后壓低了聲音對我們二人說道：“怎么樣，二位爺海南之行得手了吧？”
我輕嘆了一聲：“找個地方聊吧。”
“得嘞，蘇爺吩咐，兄弟絕對照辦。走著。”
瘦猴兒轉身又交代了裝修師傅幾句，然后帶我們離開了潘家園，七拐八拐，來到了一處雅致點兒的小飯店。
現在還沒到飯點兒，里面的服務員懶洋洋的，不過一見到瘦猴兒，還算是熱情：“侯哥，又帶朋友來了，今天想吃點兒什么？”
瘦猴兒笑道：“什么都不吃，給我開個雅間，我和朋友說會兒話就得。”
服務員說：“那好，我給您上壺茶。”
“得，沏壺高的。”
我們三人進了雅間，并沒有急著談事。
老吳推開窗戶，看著外面的風景，笑著說道：“行啊，猴子，你最近混大發了呀。這又是置辦店面，又是喝好茶，你比我們哥倆兒舒坦呀！”
服務員端來了一壺碧螺春，茶香四溢。
瘦猴兒揮揮手讓她出去把門帶上，然后起身親自為我們斟茶。
他說道：“吳爺，您這一回來就消遣兄弟。其實兄弟心里都明白，我瘦猴兒能有今天，還不是全憑著您二位的威名。咱們是并肩子，一碗水端平。”
我摸出來了香煙，叼在嘴里點著了，狠狠地吸了一口，眉頭也擰在了一起。
瘦猴兒最擅長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我，看我身上帶著傷，他問道：“蘇爺，是不是買賣不順？”
“唉，這一次去海南，栽了。梅若裳也捂里面了。”
“啊？”瘦猴兒大驚，“這……到底是什么地兒啊，能那么危險？”
他大概是從老吳嘴里聽說了我和梅若裳的過往，又說道：“那個……那什么……蘇爺您別……別太傷心了。這樣吧，我認識幾個妞兒還不錯，要不給蘇爺您介紹介紹？”
我他媽真是哭笑不得了，怎么好端端地扯到這上面去了？
老吳一聽說有妞兒，立馬來了精神：“猴子，這事你可不能偏心呀，你得緊著我來呀！”
“吳爺，不是兄弟駁您面子，忒有難度了。”
老吳直撇嘴，他索性不再談這個話題，轉而對我說道：“老烈，你的話可不全對啊，咱們不是帶出來了東西嗎？猴子，你給掌掌眼，瞅瞅這個。”
老吳拿出了那枚玉石眼球，轉交給了瘦猴兒。
瘦猴兒雙手接過來，還沒來得及看，就問了一句：“海南帶回來的？”
“嗯吶，讓你看看，值多少錢？”
瘦猴兒拿在掌中，翻來覆去看了足有十幾秒鐘，說道：“好東西，真是好東西。”
“咋地，這玩意兒值不少錢唄？”
“二位爺上眼，這東西可是一塊難得一見的寶貝啊。目前咱們中國玩玉器的這些，分南北兩派。”
瘦猴兒說得口干，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后重重放下茶杯，一抹嘴說道：“北派重料，玩得就是料子，原生態。隨便一塊和田玉籽料，穿根繩就能當個手把件兒；南派重工，看重的就是雕工。雕工越好，這價格越貴！”
老吳聽明白了：“誒，那你說這是南派還是北派的？”
瘦猴兒笑道：“吳爺，甭管是南派還是北派，這東西的價值可不低。首先您上眼，這料子是和田玉，而且是青玉與羊脂玉渾然一體，再通過精密的雕工，雕刻成一只眼球的形狀。這東西，可真是不賴！依小弟看，這在當年可能是個祭器或者禮器。”
“不管啥器，我們就想知道這東西啥價兒。”老吳懶得聽瘦猴兒絮絮叨叨的。
我讓老吳耐住性子。
瘦猴兒咂摸著嘴，雙手將這東西小心謹慎地放在了桌上，目光卻始終不曾離開，他緩緩說道：“要說價值嘛，比您二位上次出手的那塊玉，只高不低！”
“臥槽，老烈，咱們哥們兒又發了呀！”老吳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而我卻沒有多大的興奮感，我已經想好了，不管這東西脫手后值多少，至少要拿出來一部分給金剛老人和棲霞嶼送去。可我又想起了梅若裳，其實也應該要給她家里人一些。但是我不知道她的家人在哪里，只知道她是云南的。
瘦猴兒又抓起了玉石眼球握在手中：“這樣，二位若是想脫手的話，兄弟聯系一個買家，必定是好價錢，虧不了二位，如何？”
老吳一個人做不了主，將目光投向了我。
我問道：“難道又是那位穆爺嗎？”
瘦猴兒知道我對穆爺有所懷疑，他笑了一聲：“蘇爺要是不滿意，咱們另找一位。這么好的東西，不一定要找他。香港那邊我也認識一些人。”
我擺了擺手：“算了，還沒回歸，這東西去了香港，我怕讓哪個洋鬼子惦記上了。好東西得留給咱們中國人自己！你想法子，在北京做做文章吧。”
瘦猴兒聽了這話，一拍大腿，豎起了大拇哥：“嘿，要說還是蘇爺您講究啊！就沖這份兒愛國情懷，兄弟一定把這事辦得妥妥當當，漂漂亮亮的。來，兄弟先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祝我們旗開得勝！”
我們倆的茶杯碰在了一起，瘦猴兒仰脖喝下，可是一口茶還沒有吞進肚子里，他卻脖子往前一伸，差點兒噴出來。
“臥槽！”瘦猴兒驚叫一聲。
老吳皺眉：“啥玩意兒啊，你一驚一乍的？”
“這眼珠子還能轉啊！”瘦猴兒很驚訝。
老吳不禁嘲諷道：“你才發現啊，讓你掌眼吶，你看東西也太不仔細了吧？”
瘦猴兒拿在手里轉動著眼球，神情越來越凝重。
這可不像是一個鑒寶專家做出來的表情，我察覺到了異樣，連忙問道：“猴子，咋回事，是不是瞧出啥來了？”
瘦猴兒的臉上帶著遲疑之色：“這……二位爺，這上面有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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