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主動提醒，我險些意識不到這個問題。
當(dāng)年的葉家四虎，韓峰也只是害死了葉蘭駒而已。如今的葉竹笙活生生地站在我們面前，葉菊林還守在谷口，身為老大的葉梅商去哪里了？
葉竹笙說：“當(dāng)年我們兄弟四人一起來到這個地方，按照慣例，前一晚我們找了一家路邊的小館兒，喝了點兒酒，想著順便商量一下怎么能摸進這里。為了以防隔墻有耳，我們說的可都是江湖切口。沒想到，卻被鄰桌的一個人聽出了口風(fēng)兒，他舉著酒杯走了過來。這個人，就是韓峰！”
葉家四虎江湖成名已久，但實際上年紀(jì)并不算大。即便是最年長的葉梅商，那年也不過五十歲左右；老二葉竹笙四十多歲。只有老三老四歲數(shù)小了一些。葉竹笙只有二十多歲，而身為小弟的葉菊林只有十幾歲。
韓峰走過來，舉著酒杯說道：“走著吃打著花，天下合字兒是一家（走南闖北，還請各位老大多多關(guān)照）。”
葉家四虎不由一怔，他們這次來西北荒蕪之地，行蹤不可謂不隱秘。看看眼前這人，也不過是個十幾二十歲的毛頭小伙子，穿著一身干練的綠軍裝，胳膊上帶著紅袖箍。
老大葉梅商做事最為老成，故作輕松地一笑：“小同志，你是在和我們說話嗎？”
韓峰微笑著說道：“排琴一條線（兄弟和你們是同行）。”
葉家四虎成名這么久，就是因為做事足夠小心謹(jǐn)慎。葉菊林見面前這人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當(dāng)時正要開口說話，卻被葉竹笙阻止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讓大家都聽大哥的。
葉梅商斜眼打量了韓峰一眼：“兄弟，報個蔓兒吧。”
韓峰見店主還在身后的柜臺里，他就悄悄抬起雙手放在了腰間，豎起大拇指：“在下，東北風(fēng)蔓兒，韓峰。”
那年頭，韓峰的名頭兒并不響亮。何況葉家四虎向來獨來獨往，不和任何人合作。所以這個名字，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
見葉梅商等人沒有說話，韓峰也不客氣了，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他們的旁邊，微微欠身，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剛才聽四位爺說，想去找到西夏皇妃的斗，兄弟或許可以幫上忙。”
干倒斗這行買賣，不怕白忙一場，最怕的就是謀事不密。因為一旦被外人知道了，這件事便辦不成了。官面上的人來抓，一些老百姓也會爭相告密。遇到同行還會強求分一杯羹。
不過這一次，葉家四虎倒也并非大意了，他們喝著酒，用江湖切口聊些機密之事。只是沒想到在這種窮鄉(xiāng)僻壤，還有人能窺破他們的秘密。
葉梅商見店主坐在柜臺后面，一只胳膊支著腦袋，一沉一沉的，快要睡著了。于是高叫了一聲結(jié)賬，拿出糧票拍在柜臺上，轉(zhuǎn)身走了。
韓峰跟著四人走了出來，他們一路上也沒有說話，一直走出了鎮(zhèn)子，來到了外面的一座荒山上。
葉梅商站在山頂上，回身抱拳拱手：“韓兄弟，剛才不是說話的地方。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韓峰還以為他答應(yīng)了，連忙說道：“不敢不敢，還沒請教……”
葉梅商不等他話說完，一個眼神，其余三兄弟立刻明白，當(dāng)即扭住了韓峰的胳膊，將他放倒在地。
韓峰嚇得大叫：“干什么，你們干什么？幾位大哥，饒命，饒命啊！”
葉梅商可沒打算就此饒了他，只是想在他臨死之前打探到更多的消息，他問道：“鷹爪子想啄我的眼睛？說吧，你們來了多少人？”
韓峰大叫冤枉：“冤枉啊，大哥，不是……大爺，你們冤枉我了，我也想找西夏皇妃的斗，是真的。我……我知道一個人干不成，我是希望能和你們夾喇嘛，咱們合字兒一碗水端平。”
葉梅商蹲下來，薅著韓峰的頭發(fā)將他的腦袋提起來，左看右看。
韓峰的一張臉因為疼痛變得扭曲了。
“東北風(fēng)蔓兒，我憑什么信你？”葉梅商笑著說道，“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誰……”
葉梅商見小弟葉菊林站在山口把風(fēng)，也就放心地說了出來：“葉家四虎，你聽說過沒有？”
“葉大哥，你們是葉家四虎！你是葉梅商大哥對不對？”誰知，韓峰聽到這個名號，非但沒有害怕，反而異常興奮。
他這樣的反應(yīng)，也大出乎葉梅商的意料之外。葉家四虎的名號何其響亮，而且道兒上傳言，他們做事從來不留活口。韓峰話里話外都表示出他是一個行里的人，既然是行里人，為什么聽到他們的名號竟如此激動呢？
“葉大哥，誤會，真的是個誤會。哎喲！您……您先聽我說，我兜里有一封信，您拿出來打開一瞧，就明白了。”
葉梅商看著這個年輕人，既然聽到葉家四虎就能說出他的名字，想來還有點兒底子。將信將疑地伸出手去，從韓峰的胸兜里找出來了一封折皺的信封。上面的字跡因為汗水的浸泡，都花了。
葉梅商讓二弟三弟摁住韓峰，他轉(zhuǎn)過身去，盯著信封上的字看了好久，然后撕開信封，從里面拽出來了一張紙。
當(dāng)時葉梅商背對著葉竹笙，讓他都搞不懂大哥要干什么。
葉梅商看著看著，持信的雙手抖了起來。
“大哥……”葉竹笙叫了一聲，他擔(dān)心大哥一不小心上了韓峰的當(dāng)。
葉梅商被這一聲叫聲喚醒，他慢慢轉(zhuǎn)回身來，盯著韓峰看：“這封信，打哪兒來的？”
韓峰只說了兩個字：“云南，那位爺說了，這件事，只能讓你自己知道。”
葉梅商點了一下頭，手里捏著這封信，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吳聽到這里，忍不住打斷道：“葉三爺，信上寫的啥？”
葉竹笙搖著頭：“不知道。我們?nèi)~家四虎之所以江湖成名，全在于我們規(guī)矩嚴(yán)格。別看我們是一個媽生出來的四兄弟，但其實上每個人分工不同。我大哥負(fù)責(zé)統(tǒng)籌全局，二哥負(fù)責(zé)風(fēng)水堪輿，我負(fù)責(zé)的是破解機關(guān)，四弟負(fù)責(zé)盯梢望風(fēng)。”
葉竹笙說完后，舔了一下嘴唇，繼續(xù)說道：“大哥立的規(guī)矩，我們每個人都要遵守，否則親兄弟他都不會放過。比如說老四，每次下墓，我們只讓他在外面，為的就是有個萬一，我們?nèi)~家不至于絕后。而且這樣的規(guī)矩，哪怕有一天有人蹲了書房，也不會把我們的事情全都說出來。”
我這才明白了，為什么化名“趙乾湜”的那個人，要留在外面了。
葉竹笙接著說道：“所以能夠知道所有事情的，只有大哥葉梅商，他有什么事，除非特別必要才會跟我們說。”
我請他繼續(xù)說下去。
當(dāng)時，葉梅商拿著這封信發(fā)了半天呆，最后說道：“把他放了吧。韓峰，你跟我來。”
葉蘭駒和葉竹笙松開了手，韓峰忙不迭從地上爬起來，揉著酸疼的肩膀跟在了葉梅商的身后。
葉梅商帶著他走到了遠(yuǎn)處。
初始，葉蘭駒和葉竹笙還擔(dān)心韓峰耍什么花招，嘗試著跟上去。
沒想到，葉梅商卻轉(zhuǎn)過身來：“你們倆留在這兒。”然后，他就帶著韓峰去到了一塊大石頭的后面。
葉竹笙百無聊賴，心想憑著大哥行走江湖這么多年的身手，乳臭未干的韓峰未必能把他怎么樣。
葉蘭駒掏出了香煙，給了葉竹笙一支，然后又招呼老四葉菊林過來了。
哥兒仨坐在了一起抽著煙，聊著閑話。
“二哥，大哥到底想干什么呀，這東北風(fēng)蔓兒值得托海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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