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兒說得很簡單，但是其中的艱辛程度一望便知。
吳顯彰還是第一次和瘦猴兒打交道，他言語中可沒有半點兒客氣：“那你還埋怨蘇烈不回北京，他幸虧沒回去。就算收到你的電報，我們趕回北京，你早就不在那兒了。鬧不好啊，他們沒抓住你，蘇烈倒自投羅網了。”
瘦猴兒面露難色：“我……我那只是隨口一說，吐吐苦水。“然后可憐巴巴地望著我：”蘇爺，兄弟胡說的，別往心里去。”
我當然不會怪他，做兄弟能做到這份上，令我自慚形穢。我根本想不到離開的這段時間里，瘦猴兒吃了這么的苦，還差點兒把命丟了。
我說道：“你在公交車上認識的那個老人，長什么樣子？”
“呃……臉是長的，下巴尖尖的，甲字形的臉。眉毛很濃，尤其是他的一雙眼睛，始終帶著笑似的。哦對，梳著背頭，頭發往后梳。還戴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誰能想到，這他媽是個斯文敗類呀。我瘦猴兒好歹也算是行走江湖這么多年了，居然著了他的道兒！”
“他說話呢，哪兒的口音？”我著重問道。
瘦猴兒想了一下，說道：“說的是普通話，很標準，聽不出是哪兒的人來。”
聶思萌問道：“蘇烈，會不會是抓瘦猴兒的那些人，所說的老爺子？”
我搖了搖頭，眉頭緊緊皺起，心中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望向吳顯彰，他的神情比我還要緊張，眼珠瞪大，嘴巴半張，兩片嘴唇止不住地哆嗦。
“吳顯彰，你知道是誰，是不是？”我向他確認。
吳顯彰這才有了反應，嘴里反復念叨著什么，他的聲音很微弱，似乎瘦猴兒描述的這個人使他感到了莫大的恐懼。
我不得不傾著身子湊上去，這才聽清楚了他在說什么。原來吳顯彰反復說著三個字：“不可能，不可能……”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吳顯彰猶如遭受了電擊一般跳了起來：“啊！”
“那人是誰？！”我雙目如電，死死地盯著他。
吳顯彰木然說道：“是……是蘇靈杰！”
這個答案一出來，除了我以外，所有人發出了一聲驚呼。
這個答案，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我不愿意在內心去接受。在瘦猴兒描述的過程中，什么甲字形的臉，什么濃眉，和我印象中的老爹一模一樣。除了我老爹沒有戴眼鏡，更年輕一些，外貌特征基本一致。
我老爹居然給瘦猴兒下了藥，雖然大家都知道現在我與蘇靈杰徹底決裂了，但是老吳還是擔心我心里這道坎兒過不去。
他勸我：“老烈，你別垂頭喪氣的，這有啥呀？咱們不是和他一刀兩斷了嗎，他不是你爹，你也不是他兒子，他都要殺你了，咱們還客氣啥？猴子，你說是不是？”
瘦猴兒見問到了他，使勁點了點頭：“蘇爺，沒說的。兄弟這條命是你的，你一句話，刀山火海，兄弟也陪著你闖！”
我深吸了一口氣，焦躁不安地站了起來，反復踱著步子。我沒想到蘇靈杰居然會在這時候出現，還親自動手了。眼下瘦猴兒是脫險了，但是還有初一和梅若裳啊，他們下落不明，會不會落在了蘇靈杰的手里？
我把所有的時間線在一起對了一下，張鐸從巴克拉馬山逃跑，可以視為蘇靈杰動身來四川的時間。可是為什么那個老爺子說四川進展不順呢，進展不順指的又是什么事？蘇靈杰親自出馬，意味著什么呢？是要和我正式撕破臉，還是故意放出的煙幕彈呢？
我雙手抬起，使勁撓著頭，始終想不出答案來。
聶思萌輕輕走過來，從身后將手掌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她語氣溫柔地說道：“你不要煩，還有我們大家在。至少，瘦猴兒給我們的是一個好消息，證明蘇靈杰此時也在這附近。”
是呀，是我太著急了，我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我轉而問瘦猴兒，他跑出來的那個地方，還記不記得？
瘦猴兒為難地表示，他只顧著逃命了，根本不記得。而且常人鉆進這片林子，根本辨不清東南西北，他一點兒都沒記住。
老吳不滿地說道：“唉，你可真是，平時做生意的那股機靈勁兒都去哪兒了？”
瘦猴兒臉色尷尬，但很快，他又說道：“我想起來了，蘇爺，我當時跑出來的，聽到了許多動物的叫聲。”
在這樣的叢林地帶，聽到動物叫聲不算稀奇。我們還遇到了老虎了呢，所以我并沒有抱什么希望。
老吳說道：“猴子，你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動物叫在這種環境下不是很正常嗎？我們都聽了一路了。”
“不是，吳爺，您沒理解我的意思。我是在地牢里，聽到的動物叫聲。”
地牢里會有動物？我驀地想起了棲霞嶼的經歷，當時我們也是在一座現代文明的建筑里，見到了那些猛獸。我問瘦猴兒，是什么動物的叫聲。
瘦猴兒咬著嘴唇努力回憶著：“呃……呃……很雜，很多。有鳥兒的叫聲，有老虎的叫聲……哎呀，我不如你們專業，我能分辨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不對勁，老烈，這不對勁呀！”老吳連連搖頭。
我明白他的意思，老虎是獸中之王，它一旦出現，周圍的動物連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發出聲音暴露自己的位置。如果老虎與其他動物的叫聲同時出現，只有一個可能——這里是動物園。
但誰會把動物園建在這么一個地方？
吳顯彰提出來了：“其實，也不是不可能，前提是蘇靈杰把這些動物全都抓起來，關在了一個地方了！”
老吳說道：“老吳頭兒，你可真能胡扯。蘇靈杰又不是要開馬戲團，弄動物園，他抓這么多動物干啥玩意兒？”
“完成九號科研項目組的最后一環！”我咬著牙說道。
“不錯，當日他和程鏞教授師生反目，就是因為他想使動物與人類結合。”吳顯彰說道，也算是解釋了老吳的疑問。
二號一直沒有發話，這時候卻謹慎地說道：“剛才我們救下了瘦猴兒，已經暴露了。我們知道蘇靈杰在這兒，可是蘇靈杰，也一樣知道我們在這兒！”
這個問題我倒沒有想過，這時候，所有的委屈都要噴薄而出了，我雙拳握得咯咯響，咬緊牙關：“正好，他有本事就來吧！”
他們幾人面面相覷，瘦猴兒小心翼翼地說道：“蘇爺，恕兄弟直言，現在可不是充英雄的時候呀。我雖然不知道那個老爺子是誰，但是我知道他的實力呀。就他手底下那四個人開的小汽車，全中國都沒有幾輛。”
二號也說道：“蘇靈杰非同小可，硬拼可不是法子，我們只能智取。”
聶思萌也有所擔憂：“是呀，蘇烈，別忘了，我們還得找初一和梅若裳。這件事，也需要他們倆的幫忙才行。”
老吳一見他們三人都這么說，也對我說道：“老烈，你先別犯渾，多聽聽群眾的呼聲。”
我閉上眼睛，哆哆嗦嗦地深吸了一口氣，想了許久，說道：“今晚，大家就在這里休息一晚吧。明天一早，瘦猴兒，由你帶路，就順著你逃跑的路線走一回，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間地牢。”
瘦猴兒點點頭：“我盡力。”
當晚，大家都睡下了。但是我心里掖著這么大的事，怎么睡得著呢？翻來覆去，輾轉反側，一盒香煙抽完了，心里還是煩悶，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我索性坐起來，望著窗外發呆。忽然，村口方向似乎隱隱傳來了幾點亮光。
我起初還以為我看花眼了，直到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
再一回頭，二號已經坐起來了，他說道：“快，叫醒他們，走！”
他們的人，竟然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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