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施然的廚藝依然沒有讓他失望。青椒煎蛋、小炒花菜，還有一盤芹菜炒瘦肉，怪不得聞著這么香，把他肚子里的饞蟲都勾出來了。

        施然拿出一只大碗，還有勺子遞給他。裴以默看了看，感到意外，問她，“你給我買的？”上次來，還是只有兒童款，這次竟然有了專屬的成人用碗。這不得不讓人受寵若驚。

        只是，“爸爸吃的多，要大碗。”楠楠在旁邊充當了解說員。

        裴以默撇了她一眼，小孩子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

        她突然對他這么殷勤，肯定有事。裴以默想了想，對了，之前小姨阮馥香說要給施然她媽做手術，已經定了時間，可不就是這個月底。怪不得她要討好他了。

        裴以默又洋洋得意起來。一頓飯想收買他，施然未必想得太簡單了。

        他以前太做好人了，施然才不把他當回事。既然他們還沒有撇清關系，以后如何相處，得他說了算。

        于是，裴以默故意雞蛋里面挑骨頭，說：“這粥怎么這么甜？”

        施然單手抓過水壺，推放他手邊，一臉冷漠，“嫌太甜的話，自己加點水兌一下。”

        “這菜也咸了！”

        “那你別吃。”

        啪——

        裴以默摔了筷子，氣呼呼的。

        施然面色自若，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抽了紙巾給楠楠擦拭小嘴。

        “施然——”

        淺黃色的燈光灑落，有燭光晃動的感覺。僵持了幾秒，施然輕嘆，放下筷子，起身走到他旁邊，拿過杯子，倒了一杯水給他，“菊花茶，消火。”

        裴以默不接。她就放在桌子上，然后收了他的筷子，“我去給你換一雙。”

        任由他如何發怒，她始終溫潤如水，以柔克剛。裴以默很不爽，“自己留著吃吧！”

        他自以為瀟灑地起身離去。

        施然追到門口，裴以默回頭怒視著她，不說話，不換鞋。

        施然會意，主動伸手扯了他的胳膊，“進來吃完再走。我不喜歡甜口，也不喜歡咸口，做的飯菜一向清淡，你喝口水，再重新嘗嘗。”

        這才有幾分求人的模樣。

        “以前咱們學校食堂的飯菜那么咸，你不也吃了？”施然給他換了筷子，又貼心地盛了大半碗湯。這份賢惠和溫柔，讓他也生不了氣了，本來也是他無理取鬧。

        裴以默哼道：“我才不去食堂吃飯，當然每天有人給我送飯。”

        他們是同學，但沒有什么交集，這是兩人第一次談到學校生活。

        “是嗎？怪不得你皮膚這么白。”施然說。

        裴以默看了看她，“這跟皮膚白不白有什么關系？你吃食堂飯，不也挺白的？”

        施然側臉看向他，“可能是因為我們基因好吧。”話落，贈予他一個求和的微笑。

        她眼眸清澈，紅唇溫柔，這一笑，裴以默覺得她是很好看的。燈光迷醉如同夢境，好像下起了綿綿春雨，這份細細密密的柔軟，一下接一下叩在心里。

        施然不執拗的時候，也不算討厭，也不記仇。他欺負她，分開她和柏明辰，她也不計較了。

        三人繼續和平地吃飯。施然大部分時間在喂楠楠吃飯，看得出，很用心。楠楠跟她提要求，“媽媽，你明天還去接我。”

        這個女人也真是會偷懶，看來她不是天天去接送楠楠上學的。裴以默吃著她的飯，決定大方一回，問施然，“你有駕照嗎？我打算給你買輛車，你可以開車接送這個小家伙。”

        施然說得對，好歹她也算是他的老婆，要是讓人知道，施然天天帶著孩子去擠公交，他好沒面子。

        “我不是小家伙，我是寶寶。”楠楠很會聽話，抓住了小家伙這三個不太好的字眼，嘟著小嘴生氣。

        施然都是叫她寶寶，爸爸竟然說她是小家伙。雖然不太理解這三個字的意思，但一定不是好話。

        年紀不大，心眼不少，裴以默只得隨口敷衍一下，“好，不是小家伙。”

        施然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裴以默又問：“你喜歡什么樣的？”

        這是真的要給她買車，話都說出來了，不買會損他的面子。施然認真想了一會兒，說：“你的車就不錯。”

        反正，車是她開，主要用途是接送楠楠。楠楠值得這人大放血一次。

        “你倒是不客氣！”裴以默沒有想到施然提這個要求的心理，也沒注意到自己臉上浮現的笑意。

        他只是單純地開心。施然以為很過分的要求，對他來說，卻是輕而易舉，是隨手可以給的施舍，完全滿足他的大男子主義。

        施然微微一笑。他脾氣爆，性格幼稚，但也不太記仇，才兩個星期，他就不計較了。現在只要順著他來，讓他以為她畏懼他，相處起來就沒事。

        裴以默吃完起身，才發現竟然吃得有些撐著了。

        阮馥真很少做飯，家里做飯的陳阿姨廚藝一般般，裴以默吃飯挑剔，且毫無章法，經常是這個餐廳吃一頓，那個飯店湊合幾天。

        這樣簡單可口的家常飯菜，只有在她這里吃到了，還吃得很滿足。

        客廳的一切儼然有序，白色和淡黃色為主。窗簾是月光白，陽臺有晚風吹過來，輕輕飄著。沙發是淺黃布料，下面鋪著灰褐色的地毯。小孩子的物件多，但她總能收拾妥當，玩具、木馬都整齊放著。

        無論什么時候，家里都沒有凌亂的感覺。但施然又不像別的女人那樣，愛花花草草和各種可愛的物件，她也不喜歡粉粉的顏色，她的性格就跟這間客廳一樣，缺少，規矩，安靜，不熱鬧。

        這是平和有序的正常生活，讓人心靜，沒有花朵，也能讓人感受到溫馨之意。

        裴以默這個處于常年游蕩狀態，自以為瀟灑無拘的人，在吃撐了之后，又看到這樣的客廳，他感受到了家的含義。

        “施然——”

        施然正在喂楠楠喝粥，聽到叫他，就停了下來。

        楠楠也回頭看向他。兩雙眼睛都是那么干凈單純，彷佛是一直在這個舒適的小空間里，不曾沾染外面的灰塵。

        “沒什么。”裴以默假裝無事。他才不會夸她。

        他其實想說，她很適合做人家老婆，誰能娶到她每天都能吃得好，得她細致入微的照顧，還能住在一個整潔舒適的房子里，一定很舒服。

        可他們有結婚證，娶了她的人，是他自己。

        裴以默到了樓下，抬頭看到八樓的陽臺，燈光淡蕩。

        一陣風吹過來，頭頂枝葉嘩啦啦作響，他又想到施然纏著柏明辰坐在樹下，撒嬌玩鬧的樣子。那個時候覺得她是個神經病，但現在心里竟然有些吃味。

        她大概永遠不會那樣纏著他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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