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街上就冷落蕭條，行人稀少。

        萬和注意到，僅有的幾家店鋪都是半掩著門，有警惕的目光從門板后面看出來。

        “最近發生了什么事嗎？”萬和隨口問道。

        他印象里，外城尚不至于清冷到這種地步。

        想來也不是被他們嚇得。

        “萬公子不知道？”莫元山意外地挑挑眉。

        隨后他又笑著點點頭：“也是，想必令尊也不會告訴你這些事兒。”

        半大少年，還是個孩子而已。

        正是該無憂無慮的年紀。

        “我們橫斷城，屬于北吾郡，相鄰的，就是南面的秋林郡。

        這些你都知道吧？”

        見萬和淡淡點頭，他徑自又說了下去：“兩個月前，黃天道在秋林郡反亂，勢不可擋。現在，已經有難民逃到我們這兒來了。

        偌大個北吾，竟然直到我們這最北境才有個生路，也是可憐。”

        莫元山情真意切地嘆息一聲。

        如果萬和不知道，險些以為他才是牧民官。

        “呵呵……”萬和冷笑一聲。

        災民逃到這兒，又能有什么活路？

        十有八九會化做黑虎幫礦洞里的尸骨。

        就萬和所知，城外黑虎幫至少有兩個尚在偷偷開采的銅礦！

        縱然銅鐵都是國家嚴禁私人開采的物資，官府也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外城的居民都常有失蹤，何況這些無依無靠的災民？

        “那朝廷就沒有派出大軍圍剿？”萬和忍不住好奇道。

        當年大楚也有過叛亂，在那道法通神的時代，一只軍隊普通人是基礎，修士是骨干，大能是靈魂！

        這也是為什么話本里常常出現兩軍斗陣或者斗將的原因。

        陣法一成，遮天掩地，對面如果沒有對策，往往就被一鍋燴了。

        單人叫陣，如果己方沒有大將抵得住，對方直接殺過來一人可屠一軍！

        所以但凡有叛亂發生，背后不是有大陰謀就是有大勢力！

        偶爾有災民饑寒交迫導致的揭竿而起，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朝廷反手可平，連當茶余飯后的談資的資格都沒有。

        這大炎的水，明顯也很深。

        黃天道反亂能歷時兩個多月還活的好好的，想必有著不小的能耐。

        莫名的，他腦海中閃過那天黑夜里兜帽男子銀白如電的雙眼。

        “沒有。”莫元山也對朝廷這次反應如此緩慢十分的不解。

        他搖搖頭道：“馬上就下雪了，一旦大雪下下來，北境封閉，至少又有三四個月不能進軍，黃天道選了個好時候。”

        萬和笑笑。

        成大事者，沒有偶然的選擇，也沒有運氣好這一說。

        黃天道能做成這種有利局勢，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謀劃。

        不過這些和他有什么關系？

        這個黃天道門，他前世聽都沒有聽過，想必是他死后才興起的小門派。

        “他們這么警惕，是因為災民進城的緣故？”萬和超著道邊的店鋪努了努下巴。

        災民進城，成千上萬衣食無著掙扎在死亡線上的人極易引發動亂。

        這也是偌大個北吾郡都沒收納的了所有災民的原因。

        有的城池還好，收留了自己能控制的人口后方才閉門不納，有的干脆直接出動軍隊趕走了。

        “那倒不是。”莫元山哈哈笑了。

        “為了防范黃天道賊匪，縣令大人下令增稅，他們這是防著收稅的差役呢！

        也不知道，內城的差役上門的時候，他們這門板擋不擋的住？”

        他笑的充滿嘲諷。

        黑虎幫固然有保護外城交了平安費的良善的義務，但官府攤派，又在他們的責任之外了。

        要恨，他們也只能恨那趁機斂財的縣令大人。

        兩人一邊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談。

        莫元山從萬和身上，即沒有看出離家的不舍，也沒有看見少年人的跳脫。

        他倒覺得自己像是在面對莫虎。

        一個人老成精的老頭子！

        偶爾萬和一句話說出來，他居然還覺得很有道理……

        心底不由起了幾分交好的心思。

        畢竟，他們和萬家沒什么沖突，而郝武卻和他們這一派不怎么對付！

        ……

        黑虎幫的駐地，高墻環繞，哨樓林立，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型的城池。

        城中之城。

        外城的城墻防御城外的野獸已經足夠，也不知道他們是在防備誰？

        “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注意到萬和的目光，莫元山笑了笑，伸手道：“請，幫主和長老們在天魁閣等候萬公子。”

        他手指的方向，赫然有一座高有十幾丈的高臺。

        巡查使聽起來就像個跑腿的，但實際上權利極大，要不然郝武也不會給自己兒子爭取這個位子。

        黑虎幫的外務巡查，理論上可以監管駐地之外外城的一切事物！

        這么重要的位子換人，自然要幫中高層同聚，走上一個過場。

        “平時抬頭總能看見這天魁閣，沒想到今天倒是能實地走上一遭。”

        萬和淡然一笑，邁步走進了大門。

        大門敞開，沒有人看守，似乎是為了方便進出，處于一種不設防的狀態。

        但他能感覺到，他一進門，至少有三處暗哨盯了過來。

        “抱歉，幫中規定，非緊急事務不得馳馬，只能勞煩萬公子和我一起走過去了。”

        莫元山歉然道。

        萬和頷首示意了解。

        腳下這條馳道筆直平坦，顯然黑虎幫是下了大功夫的。

        一路上沒有碰到幾個人。

        偶爾碰上的幾個漢子形容精悍，見到他們皆是恭敬行禮。

        萬和有些詫異。

        他一直以為黑虎幫就是一群刀頭舔血的蠢物，沒想到沿路所見竟然頗有章法。

        ……

        天魁閣位于高臺之頂。

        兩人沿著外側的臺階拾級而上。

        “從這上面，應該能看到內城吧？”萬和心中一動，隨口道。

        長這么大，他還沒去過內城，說不定能趁機看看里面什么模樣。

        “并不能，”莫元山搖搖頭，解釋道：“內城繁華，比這天魁閣更高的建筑物有不少。何況，就是內城城墻也矮不了多少。”

        萬和啞然。

        想想也是，官府應該不會允許外城有一座能隨意窺視內城的建筑。

        他平常從遠處遙望，看不大出哪面更高一點，是他想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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