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是兩個長老，眼界不至于這么窄吧？”

        萬和又不是沒有見過外城的房子都長什么樣子。

        萬家毫無疑問已經是其中的上上之選，但也就那么回事兒。

        什么房子值得兩個長老大打出手？

        “你的耳朵被雞毛糊住了？”張云亭不耐煩地道：“我不是說了嗎？他們兩家是世仇！世仇！”

        萬和摸了摸下巴，不跟他爭辯。

        在他看來，這所謂的世仇也就那么回事兒。

        打了幾代人，還沒有一家倒下，糊弄誰呢？

        就剛才的呂萬兩位長老的交手來說，兩人看起來氣勢猛惡，一副恨不得對方去死的樣子，實際上出手都極有分寸。

        所以受的傷其實都是不疼不癢的輕傷，沒準不吃藥養幾天都能好。

        世仇……

        換作他萬大長老，那肯定是不死不休，務求一代解決。

        咳，扯遠了。

        他連老婆都沒有，也沒什么下一代。

        就算這輩子有什么仇人，打不過，萬大長老自信也可以熬死對方。

        比壽命，修過仙的人無所畏懼。

        今天張云亭是沒空和他研究藥水的事了。

        呂萬兩人的傷勢著實不輕。

        至于輕傷為什么變成了重傷……

        純粹是萬大長老剛才下手過重。

        張云亭把萬長老的手臂略微處理，就開始著手把人弄醒。

        “你怎么下這么重的手？”

        他沒好氣地道：“這不是給我找事干嗎？”

        “我那不是為了給你出氣嗎？”

        萬和厚著臉皮道。

        他本來覺得既然是兩個長老，總得比白蛇幫的幫眾要更經打一些吧，所以就多用了點力氣。

        但他忘了，這倆人強不強不知道，他的力量卻是隨著時間增長越來越大了，一天一個樣。

        畢竟那么每天多妖材也不是白吃的。

        萬和甚至有些懷疑，塔里那成百上千的妖怪不知道夠不夠自己幾年吃的。

        “多謝張長老。”

        就在他胡思亂想，神游物外，間或跟張云亭聊幾句的功夫，那位萬長老悠悠醒轉。

        他倒是比呂長老知道些禮節，開口就是道謝。

        “免了！”

        張云亭冷冷看他一眼：“你們以后少來我就燒高香了！”

        職責所在，不救不行，救了他又憋屈的慌。

        “嘿嘿。”

        萬長老名叫萬平，他聽了也不尷尬，轉頭看了一眼呂長老，哈哈大笑：“呂老狗你也有今天！”

        “多謝萬巡查給我出氣！”

        萬和笑了笑，沒作聲。

        他出手一視同仁。

        但萬平提都沒提自己也挨了一下去，也算是會做人。

        “你們倆為了個院子就打成這樣，真是越老越不要臉了。”張云亭在一旁忍不住道。

        被呂萬二人的爭斗波及，這老頭顯然余怒未消。

        他泡了一杯茶水，端著坐到了椅子上，看也不看尚且昏迷的呂長老。

        萬平眼角抽了抽，心知出手的人要是換了自己，現在也是這么個下場。

        “張長老你不知道，那處院子卻是有些古怪的。”

        他衡量了一番，忽然開口。

        “什么古怪？”萬和來了興趣。

        他就說這兩人不像是能為了什么世仇人腦子打出狗腦子。

        “怎么說呢？”

        萬平撓了撓自己頭發花白的腦袋。

        “即使這家人死的不正常。”

        “怎么個不正常法？”張云亭喝著茶水也來了興致。

        “就是他們家的人，莫名其妙就失蹤了。”

        萬平慢慢地道：“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也沒有人聽說他們要走親戚什么的。”

        至于逃離橫斷城，那是絕不可能的。

        別說現在大雪，就是平常，大炎也有嚴苛的戶籍制度。

        平民離開自己所居城池超過百里，一律貶為奴隸！

        平民生活再艱辛，那也是人。

        奴隸卻是豬狗不如！

        “人失蹤了和你們爭這所院子有什么關系？”

        萬和敏銳地發現了其中的關鍵。

        “這種情況，我們兩家的祖上經歷過了一次。”

        萬平口齒清晰，更增加了幾分可信度：“橫斷城當初建立不久的時候，我們兩家的先祖就已經移居此地。”

        “當時就發生過這么一件怪事，那時候城內住宅還很緊張，在官府調查無果之后，那處空宅子就被分配給了我們兩家。”

        “哦，當時我們兩家加起來也不過五個人，住在一起都綽綽有余。”

        “咱能直接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嗎？”萬和插口打斷了他。

        這老頭大概是真的老了，說話啰嗦沒有重點，好好的一件奇聞逸事被他發展成了講古。

        “沒錯，誰耐煩聽你們兩家的那點兒破事啊。”

        張云亭捧著茶杯贊同。

        “你們別急啊，后面不就是了嘛。”見成功吊起了兩人的興趣，萬平摸著胡子頗為得意。

        “我們兩家的祖先在里面提心吊膽地住了一陣子之后，見沒有任何意外發生，就慢慢地放心下來，直到有一天……”

        他賣了個關子，看了一眼張云亭手中的茶杯。

        “給給給！”張云亭不耐煩地塞給他：“你個老小子下次還敢這樣吊人胃口，休想老夫再出手給你醫治！”

        “這人受傷了，話說多了能不口渴嗎？”萬平回他一句，美美地喝了一口茶水。

        然后，他忽然正色道：“就在先祖認為一切平安的時候，那座院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個黑洞！”

        黑洞？

        萬和的第一反應就是獨眼人東門口中的門。

        他沒想到，這么快就能又聽到有關門的消息。

        “黑洞？什么黑洞？”張云亭完全被激發出了興致，開始追問。

        “不知道，”萬平搖了搖頭：“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怎么可能知道？恐怕也只有當初進去過的先祖知道了。”

        “進去了？一個不知道底細的黑洞他們都敢進去？”深知這個世界危險的張云亭詫異出聲。

        在他看來，這簡直和主動把脖子伸進鍘刀了沒什么區別。

        “我們這些后人，其實也是不怎么信的。”萬平苦笑一聲：“但是根據唯一出來的那位先祖留下來的只言片語，他們就是主動走進去的。”

        “據說，好像是那個黑洞有什么魔力，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就進去了。”

        萬和點了點頭。

        萬平的描述，和他在地牢里所見所感，越發接近了。

        他基本可以斷定，萬平的祖上進去的，就是一扇“門”。

        “你說只出來了一個？那么他們進去了幾個人？”

        萬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問。

        門內的兇險，果然存在。

        “四個，除了偶然外出的一個呂家人，全部進去了。”

        萬平嘆了口氣：“所以我們兩家才會變成世仇啊。”

        “是你們家的人得了好處以后出來沒有分潤給呂家？”萬和仿佛明白了點什么。

        出來那一個只能是萬家人。

        否則絕了根也沒法跟呂家成為世仇。

        東門說門里面可能存在著這世界上人們渴望的一切，不知道萬平先祖得到的又是什么？

        “沒，先祖他把從黑洞里面得到的財寶分了呂家一半。”萬平臉上憤憤。

        也不知道他是氣祖先太大方還是氣呂家不識好歹。

        “那你們兩家怎么還能反目成仇？”

        萬和莫名其妙。

        在他看來，既然是萬家人獨自幸存，那個呂家人又沒有進去過，收獲就是自己獨吞了也是理所應當。

        “呂家認為我們萬家這么做，一定是心中有愧，說不定還是暗害了他們呂家的人，要不然怎么會把財寶分他們一半呢？”萬平郁悶地道：“所以他們覺得我們萬家一分財寶也不配得到。”

        “這……”

        以萬大長老的見多識廣，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感情別人給他們錢還給出錯來了。

        不過想想剛才呂長老連大夫都想出手打死，他又覺得這家人的奇葩恐怕是一脈相承。

        有這種后人，祖先乖僻一些也不足為奇。

        “看來這門也不過如此啊……”萬和暗忖。

        東門吹的那么玄乎，這兩家人得了門里面的好處，上百年來也不過還在外城做個平頭百姓。

        難道是根據進去的人強弱，能得到的好處也有高下多少之分？

        聯系到前世那些設置了禁制的秘境，為了以防萬一，萬和還是多問了一句：“你們從那個黑洞里得到的財寶有多少？”

        “價值連城。”萬和不提這句還好，一提萬平就黑了臉。

        “價值連城你們兩家還呆在這外城？”

        萬和這下驚訝了。

        有這個錢，就算分成了兩份，買一個內城的居住資格還是不難吧？

        畢竟，百年前聽說內城還沒有人滿為患！

        那時候官府是把內城居住資格作為一種獎勵，甚至是可以售賣的。

        “呂家人告了官。”萬平甕聲甕氣地道。

        “我家先祖把財寶分了他家一半之后，他家的人就討要另一半。”

        “我家先祖自然是不肯的，他家人就告上了官府，告我們謀財害命。”

        “這……”

        不只是萬和，連張云亭都震驚了。

        這些話簡直是刷新了他的三觀。

        他一向知道呂萬兩家是世仇，沒想到竟然是這么個起因。

        “兩家的人一起進去，里面發生了什么只有出來那個人知道。”

        張云亭忍不住道：“呂家怎么認定了就是你們家的人害了他們？”

        “你沒有害人為什么要給他們錢！？”萬平立刻反問，一聽就是模仿的呂家人。

        這個理由如此強大，堵的張云亭無話可說。

        “后面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他幸災樂禍地道：“既然告了官，又是價值連城的財寶，不用說也是被官府沒收了！”

        大炎朝廷的德性，大家伙兒都很清楚。

        “不錯。”萬平無可奈何地道：“告官以后，兩家誰也沒得著好，官府沒收了財寶，各打了五十大板。”

        “合情合理。”

        萬和微微頷首。

        想要守護什么，就得有相應的實力。

        呂萬兩家不過是平頭百姓，卻得了價值連城的財寶。

        要是慢慢消化，可能還不會出什么事兒。

        但是呂家告到官府，將一切暴露于人前，沒有家破人亡就是最好的下場了。

        “所以你們兩家白白死了人，最后什么也沒撈著，竹籃打水一場空。”

        萬和總結道：“最后只留下了這么個傳說而已。”

        “可不是嘛！”萬平一拍大腿，看向一邊的呂長老，邪火就慢慢冒上來了。

        張云亭看著他躍躍欲試的樣子，咳嗽一聲提醒他：“出了這門你們怎么掐我都不管，別想在我這里動手了。”

        萬平衡量再三，最后還是悻悻沒有動作。

        倒不是張云亭鎮住了他，而是他殺了呂長老呂家必然要跟萬家火拼，那后果他承擔不起。

        萬和卻不管他。

        這狗皮倒灶的事兒，他聽了都夠的慌，自然也對躺在那里的呂長老沒什么好感。

        “既然有這么大的好處，你為什么要告訴我們？”

        萬平跟他和張云亭講起這件事兒，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好處？那也得保得住才行。”萬平笑了笑，竟然意外的豁達。

        “當然，先不提進去的人可能會死這件事，我們萬家今非昔比，在外城也算有一定的勢力了，一點財寶而已，也未必就保不住。”

        “可是，不是還有呂家嗎？”

        萬平想的很清楚：“不管黑洞里面有什么，呂家的人一定會扯我們的后腿！”

        “即使人能得到了什么成功地出來，他們也一定會糾纏不休！”

        “這不是機遇，也不是什么財寶，這是一個天大的麻煩啊！”

        “那你還跟他爭的打起來？”張云亭在一邊不解地道：“讓給他不就完了？”

        “是你你甘心讓給他？”萬平反問。

        張云亭默默想了想，果斷搖頭。

        換成是他，遇上這種夾纏不清的人，也不愿意看著對方平白得了好！

        “我明白了。”

        萬和點點頭，站起了身子：“帶我去看看吧。”

        一切還都只是呂萬兩家的猜測而已。

        門還沒有出現，說不定失蹤的那家人只是普通的事故。

        “好嘞！”萬平利索地應了一聲。

        萬和肯接下這件事兒，他心中頓時大定。

        雖然他不愿意派自家人進去送死，但是萬一呂家人從里面得到了好處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萬和沒有立刻跟著萬平出發。

        他先去了一趟莫元山素日里辦公的地方，讓人去把他的心腹找了過來。

        莫元山果然沒有把人全部帶去內城，還留下了一個支應場面。

        那個精干漢子一聽萬和的要求，二話不說就下去調動了一隊人手。

        萬和一看，竟然大半都認識。

        “好家伙……”

        萬和有些無語。

        感情莫元山去內城開拓局面，自己手下的勢力一個都沒帶，凈想著讓別人送死去了。

        “這老莫勾心斗角是內行啊！”

        萬和深感自己當初沒看錯這個人。

        他一看就覺得莫元山不是好東西來著！

        但是，人再怎么壞，不算計到他頭上就行。

        “萬巡查。”等那精干漢子一走，帶頭的壯漢就笑容可掬地上來打招呼。

        上次跟著萬和出去，很是享受了一把人上人的感覺。

        這幫里有幾個受過長老下跪的？

        一聽說是給萬和辦事，他搶著就來了。

        “走吧。”

        萬和沖他點點頭。

        如果真的是門，那么他就需要人把那個院子看起來。

        東門說門只有選中的人才能看到，他只信一半。

        有備無患總是沒錯的。

        ……

        橫斷城外。

        黑虎幫礦區。

        “三哥，這是什么風，居然把你給吹過來了。”

        郝武滿面笑容地從宋正原先的大宅里面迎了出來。

        那張一向陰鷙的臉上，此刻滿面笑容。

        “我聽人說你住在城外，還有些不信。”

        一個長相和郝武有些相似的老人，看了一眼四周，驚異地道。

        他比郝武略胖一些，大冷天穿著絲綢長袍，腰間掛著一塊四季吉祥的玉佩，手中卻不倫不類地握住兩個鐵膽在輕輕磨動。

        郝武好歹也是帝都里出來的，平素回去就多有怨言，抱怨在橫斷城的一切，沒想到竟然肯住在山里吃土。

        “一言難盡啊……”

        郝武長嘆一聲，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我給三哥備下了宴席，我們進去慢慢說。”

        “行吧。”三哥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嫌棄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大宅。

        這種粗陋的宅子，放在中州，連郝家的下人都不配請進去。

        “奈何，奈何……”

        他搖搖頭，跟著郝武進去了。

        宴席的內容，跟他想象的一樣乏善可陳。

        三哥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說吧，你為什么派人在城里把我攔了下來？”

        雖然最終還是要到這礦山跑一趟，但郝家來人一向都是先到黑虎幫。

        知會黑虎幫的同時，也能收獲一大筆孝敬。

        莫虎在這方面，一向很會做人。

        這份收益也不算差了。

        “難為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記得我的喜好。”

        沒得郝武開口，三哥又夸了郝武一句。

        他露出享受的神情，輕輕摩挲著懷中少女的手背。

        那少女渾身發抖，嘴唇咬的煞白卻不敢反抗。

        “三哥的事，小弟一向都是放在心上的。”

        郝武笑著回答、眼底卻露出一絲不屑。

        不過是幾個女人而已，他隨便派人從外城抓了幾個，就足以應付這個老家伙。

        畢竟這位三哥最愛的只是未長成的良家少女，而不是什么顏色！

        “小弟派人截住三哥，自然有小弟的道理。”

        看那位三哥滿意，愿意屈尊紆貴地聽他說話，郝武就提起了正事：“小弟也還沒有辦法啊！”

        他愁眉苦臉地道：“三哥可知道，那黑虎幫小弟現在卻是回不去了！”

        “發生了什么事！？”

        三哥一驚，手上不自覺地用力，捏的懷中少女的手咔的一聲響。

        “礦洞里那東西可還安全！？”

        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標。

        郝武暗暗齒冷。

        他為家族坐鎮橫斷城多年，出了事家族的人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他的安危而是琉璃玉骨。

        “沒事，”郝武笑了笑，搖搖頭道：“給莫虎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讓那東西出事，它還好好的呆在礦洞里面呢。”

        在場的盡管只有幾個不知情的外人，他們還是十分謹慎地用它指代了琉璃玉骨。

        這份神藥的重要性，對于郝家來說意義非凡。

        “那就好。”三哥松了口氣，差點站起來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寶貝兒，別哭，疼不疼？”

        他憐惜地捧起懷中少女的手，吹了幾口氣上去。

        那少女的手紅腫一片，顯然已經傷到了骨頭。

        郝武識趣地沒有說話，含笑看著他在那里對少女噓寒問暖。

        好半天，三哥終于想起了郝武剛才說的話：“你剛才說什么？”

        “那黑虎幫，小弟如今已經待不得了。”

        郝武毫不介意地又重復了一遍。

        “莫虎竟然敢排擠你？”三哥懷疑地道：“你是不是搞錯了？”

        “莫虎只不過是我們郝家的一條狗而已，這么多年來，一直都老老實實，他竟然敢朝著你這個主子齜牙？”

        “你也真是的……”

        他搖了搖頭，又教訓郝武：“不要因為在這窮鄉僻壤待久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狗不聽話宰了就是了，怎么能委屈自己跑到這地方來？”

        三哥嘖嘖兩聲，眼里對郝武的輕視幾乎不加掩飾。

        “殺了莫虎？”郝武苦笑一聲，滿臉都是無奈：“我哪兒敢？我這么多年來，為了家族的事，一直對他禮讓有加……”

        “所以他就拿你不當回事了？”

        三哥打斷了他，自以為猜到了真相：“他就真的以為自己這個幫主凌駕于你這個副幫主之上了？”

        “而你就這么避出來了？”

        三哥恨鐵不成鋼地搖頭：“你啊，你啊，還是太好說話了……”

        “為了那東西考慮，黑虎幫不能出什么意外。”郝武嘆息著朝外面努了努下巴。

        琉璃玉骨一次需要血祭數百人，放在大炎控制力強的地方就太過顯眼。

        也只有偏僻的北境，才能讓他們悄無聲息就完成這件事。

        “是那東西不能出意外，又不是莫虎不能出意外。”三哥不以為然地道：“你等著，回頭三哥就給你出了這口氣。”

        他盤算著，還是得去黑虎幫一趟。

        要是現在就去取了琉璃玉骨回程，那他就虧大了。

        來往北境路途艱苦，要不是莫虎孝敬的油水豐厚，他閑的主動討了這趟差事？

        “那就多謝三哥了！”郝武大喜過望，一副感激涕零的神色。

        他又猶豫地道：“不過最好還是不要對莫虎下什么狠手，畢竟他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功勞？”

        三哥冷笑一聲：“給我們郝家效力，別人求都求不來，一條狗有什么功勞？”

        他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難道主子還得為畜生操心？”

        “行了，行了，你就等著吧。”

        三哥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迫不及待地擁著懷中的少女站了起來：“給我準備的房間在哪兒？”

        郝武急忙喚來下人給他帶路。

        看著三哥揚長而去，郝武慢慢坐下，變得面無表情。

        “老爺，三爺恐怕不是那莫虎的對手。”

        一個黑衣人悄然從門口走了進來。

        他的頭發少了半邊，上面全是斑駁的疤痕，正是那天被萬和一箭擦到的黑衣人。

        “而且……”

        他遲疑道：“恐怕更不是那萬和的對手，”

        身為郝武的心腹，他自然知道郝武一直呆在礦山的真正原因。

        萬和不但追到這礦山傷了郝武，更是殺了一批他們在城里的人手。

        盡管他不愿意相信，但這就是事實。

        “殺他，莫虎只用一刀。”

        郝武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這個三哥，也許從前比他強，他自己可能也還是這么認為。

        可是他呆在中州花天酒地久了，郝武卻是一直在北境風吹雨打中歷練。

        實力對比早就已經逆轉。

        “那你還讓三爺……”黑衣人驚異地道。

        “他人雖然沒用，但他的頭有用。”郝武露出一抹殘酷的笑容：“三哥是郝家嫡出，這顆頭顱，可是貴重的很！”

        “莫虎當然也知道，所以他一定不想殺他。”

        “可是三哥會給他這個機會嗎？”

        黑衣人搖了搖頭。

        他自然知道自己家這些大爺的行事作風。

        如果他們看一個人不順眼，就一定要把人逼到絕路上。

        死了的都算是幸運，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每年因為郝家家破人亡的人家，不知凡幾。

        “從我看到莫虎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和我是同類，都是有野心的人。”

        郝武慢慢道：“所以我從不過分逼迫他，遇事都是適可而止。”

        被逼到了墻角，郝武絕不會束手待斃！

        所以莫虎也一樣。

        “可惜，我們的出身都不好……”

        雖然出身于郝家，郝武只不過是庶出。

        空有滿腹的野心，郝家一句話下來他就得乖乖做事。

        “老爺……”黑衣人的聲音開始顫抖。

        本來琉璃玉骨毀了他就覺得天都塌了，沒想到郝武動作不止于此。

        “怕了？”

        郝武玩味地看他一眼：“三哥只要去了黑虎幫，就是必死之局，不被莫虎殺死，也會被萬和打死，你要不要提前告訴他？”

        “當然，他跟萬和沒有什么過節，可他一定會逼著萬和打死他，你信不信？”

        黑衣人的冷汗涔涔而下。

        他當然相信郝武的分析。

        但現在重要的不是三哥的死了，而是他被郝武猜疑就死定了！

        噗通！

        他毫不遲疑地跪下了，開始賭咒發誓地和郝家撇開關系。

        他不可能選擇去提醒那位三老爺，

        說破天三老爺也不會相信有人敢對他下手！

        這是世家幾百年來培養出來的自信。

        只有無知者方能無畏。

        但無知的人通常也打不過他們。

        “我們就等著看戲吧。”

        郝武看起來也不怎么在意他的表態，慢條斯理給自己又斟了一杯，看著酒液在杯中搖晃。

        “這位嫡親的兒子死了，老爺子總不可能還像死一個無關痛癢的孫子一樣無動于衷吧？”

        半晌，他忽然將杯中的酒潑到了地上：“真難喝。”

        ……

        萬和去看了那個出事的宅子。

        里面的一切都很平常。

        院子里有劈了一半的木柴，斧頭就那么扔在雪地上。

        窮苦人家愛惜這些工具，用完之后不可能不將它們收起來。

        幾只蘆花雞已經凍死在雞窩里。

        呂萬兩家發現的及時，這家還沒有被外城人洗劫。

        但他們財大氣粗不屑于去管幾只雞，這些雞活活凍餓而死。

        里屋的灶臺上堆著幾只刷過的碗，沒刷過的碗筷還在鍋里，已經結了冰。

        萬和揭開糧缸看的時候，里面還有半缸粗陋帶著皮的谷物。

        炕上的被褥也鋪著，只是被子有些凌亂，好像有人匆匆掀開從里面鉆出來。

        一切的一切，都杜絕了這家人因為什么原因逃離了橫斷城的可能。

        萬和甚至在隱蔽處搜出了一把銅錢。

        什么都不處理不準備，甚至連錢財都不帶，那不是逃難，而是找死。

        “你確認他們失蹤了？”

        萬和站在原地，審視著屋里，看還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不錯。”萬平肯定地道：“我們兩家悄悄排查了外城所有和他們有關系的人，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萬和點了點頭。

        以他的眼力，也能看出這屋子里沒有打斗的痕跡，所以這家人也不是被人擄走的。

        萬平關于門的說法更加可信了一分。

        “可是既然那個黑洞還沒有出現，他們人是怎么消失的？”

        萬和在這個院子里，并沒有出現在白蛇幫地牢里面對門的時候的感覺。

        “不知道……”萬平遲疑地道：“也許是他們進去以后那個黑洞就消失了？等過一段時間就會再次出現？”

        當初他們家的祖先，恐怕也不知道前一戶人家的情況。

        這就是件不確定會不會發生的事。

        呂萬兩家也就是因為對先祖的奇遇念念不忘，才第一時間想到了這上面。

        萬平這么痛快地把秘密捅給了萬和，這也是原因之一。

        “也許吧。”

        沒有更多的情報，萬和也無法判斷。

        如果說門就像前世的秘境的話，那么一批人通不過，再次出現等待另一批人也是說得通的。

        “可這樣，就和東門說的有些出入了。”

        按照獨眼人東門的說法，門會選擇進入的人。

        那么門就應該一直固定在一個地方，等待著命定的那個人出現。

        可按照萬平的描述，這門出現的地點時間都不一定，對于進入的人也很隨意。

        萬和可不認為這家人能是什么絕世高手！

        外城有萬屠和萬老頭這種人物就已經很離奇了。

        “有沒有可能，因為有了那道門，才有了白蛇幫的那個地牢？”

        以獨眼人東門表現出來的神通廣大，萬和毫不懷疑他所在的勢力能夠不聲不響地影響白蛇幫的決策。

        “然后他們看守著那座門，等待著能從門里取出東西的人出現，他們難道知道那座門里有什么？”

        “不對……”

        萬和可不覺得獨眼人東門他們只會慢慢等待。

        “我原本以為，莫五等人被關在地牢里，只是因為黃天道的人帶不下那么多人了……”

        “現在想想，是不是就是東門故意把他們截留下來的？”

        “他們用地牢里的囚犯，甚至可能是擄人探索那座門！”

        “東門想讓我進去，恐怕也不在意我能不能活著出來。死在里面正好隨了他的意，活著出來即使他不是我的對手，也能請他背后的大妖出手……”

        六百多年的老妖怪，放給前世的萬大長老就是個笑話。

        但交給現在的萬和應付，萬和肯定笑不出來。

        “里面的東西大概率不是東門要，而是他背后的那頭大妖需要。”

        即使萬大長老想要穩如老狗，此時也忍不住對所謂的門越來越好奇。

        橫斷城里出現的門，連萬家祖先那種普通人都能出來，想必里面的危險比較小。

        如果合適的話，萬和不介意進去探一探。

        “這事就你們兩家知道，對吧？”

        既然這樣，就不能任由事情傳播了。

        “對。”萬平確定地道：“我還從沒有聽說過，這外城有誰有跟我們兩家一樣的傳聞。”

        那可能是因為別人家不像你們兩家這么蠢……

        萬和看了他一眼。

        不過他當然不會把心里話說出來。

        “行吧，你回去囑咐一下你們家的人，不要把這事往外亂傳。”

        “沒問題。”萬平答應的痛快。

        “可是呂家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提醒萬和。

        當初他們家分了呂家一半，還被呂家鬧的雞犬不寧，別說萬和這一看就不打算給呂家分潤的。

        “隨便他們鬧去。”

        萬和無所謂地揮了揮手。

        今時不同往日。

        他萬大長老也不是萬平那個祖先。

        呂家如果再想告到官府去，也得看李奇峰能不能從地下爬出來給他做主。

        鎮守府萬和就更不怕了，魏漢分分鐘能把人給他送過來。

        至于直接找萬和的麻煩，萬大長老也不吝于教他們做人。

        萬平臉上有些不甘心。

        看的出來，他有些想拿萬和當刀使的意思。

        萬大長老當初揮舞著那條兩米長的銅門檻，把一眾長老堵在天魁閣的英姿，他至今還沒忘呢！

        這些小心思無傷大雅，萬和也不理會他，自顧揮手招來黑虎幫的漢子，交代他們把這院子圍好了。

        領頭的漢子答應的痛快。

        看個空院子而已，這活兒又不累。

        回頭他們把里面整治整治，烤著火喝酒吃肉，反而還快活的很。

        這一定是萬巡查在照顧他們！

        要知道，黑虎幫出任務可是有錢財補貼的。

        然而萬和下一句話就讓他傻了眼：“什么？不能進院子？”

        這漢子的臉馬上就垮了下來。

        以北境冬天的寒冷，沒有遮擋地站在冰天雪地里，穿的再厚一天下來搞不好人也凍壞了。

        “對。”

        萬和再次強調：“看好了，不但不能放一個人進去，就連你們自己也不能進門。”

        門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出現，萬和也不知道它的影響范圍有多大。

        但從兩次消失的都只是住在院子里的人來看，恐怕只要不進去就沒事。

        萬和可不想等哪天他記起來這兒一直沒消息，過來一看人已經全沒了。

        “是……”

        那領頭的漢子愁眉苦臉地答應，只覺得這是前所未有的辛苦活計。

        “這點兒出息……”萬和嘆息一聲。

        他察言觀色，想了想就明白這漢子害愁什么。

        “回頭我讓人送銀子過來，你們就給我找人在這個院子門口搭個窩棚，酒肉管夠！”

        那漢子瞬間又高興起來，舔著臉問道：“銀子也管夠嗎？”

        “拳頭管夠要嗎？”萬和冷眼看他。

        那漢子立刻縮著脖子退回了人群中，引起手下漢子一陣哄笑。

        至于隨后萬和派人給他們送了一百兩過來，樂得這漢子當場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就不用提了。

        反正走的是黑虎幫的帳，萬大長老完全不心疼。

        ……

        隨后的幾天，萬和又過的一片平淡。

        應他的要求，看守那座院子的人每天都來向他報告情況，不過一直無事發生。

        其間只有萬平厚著臉皮來拜訪了他一趟，掰扯什么五百年前是一家，企圖跟萬大長老攀上關系。

        “五萬年前，人都還沒有名字，所有人都是一家。”

        萬和不耐煩跟他打機鋒，催促他有事快說。

        “那個，就是關于我和童長老的事……”

        萬平吞吞吐吐地道：“我不是請幫里主持公道嗎？”

        萬和想了想，確實有這么一回事兒。

        前一陣子那個幫眾特意前來請他。

        “那個萬長老就是你？”

        萬和有些無語：“你怎么這么能惹事兒？那個呂長老你搞定了嗎？”

        “嘿嘿……”萬平得意起來，吹噓道：“呂老狗那天不是被我一掌印在前胸上嗎？當場就吐血三升，雖然經過張長老的醫治有所好轉，但回家就臥床不起啊！”

        “現在呂家哪兒還敢跟我齜牙？”

        萬和啞口無言。

        那個呂長老臥床不起，搞不好就是被他那一下打得。

        他又得罪了張云亭，張云亭估計就隨意應付應付，吊著他一條命就完事了。

        時間耽擱久了，等回到家另請大夫，一時恐怕也難以好轉。

        “行了，你去告訴那個什么童長老，就說莫虎說的，這事你贏了！”

        萬和沒有用自己的名義。

        他的話肯定不如莫虎的好使。

        再說，莫虎既然想讓他處理，萬大長老當然要按自己的風格來。

        “這樣也行？”萬平驚呆了。

        萬和這輕描淡寫的，就把莫虎代表了？

        再說，他也不問問事情經過，不問問對與錯？

        事實上，萬平還是有些心虛的……

        “哪兒有那么麻煩？”萬和瞪了胖丫頭一眼，示意她送客。

        萬平就算不是好人，也是剛向自己投獻過的。

        應該偏向誰，那簡直毫無疑問。

        兩個混黑幫的相爭，自己難道還要偏向不認識那個？

        當然，情分也就這一次了。

        下一次，萬大長老理不理會萬平還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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