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秋林
不管那個劉老爺,大概就是這個名字,死去之前說的是真是假,都不能動搖萬和的意志。
真那么無辜的話,就不要將他拉進畫中來。
煉心這種事,萬大長老前世經歷的已經夠多。
所以他心如鐵石。
一旦他做了決定的事,別說是這畫卷詭異,就算真的殺錯了,他也不會去后悔。
修仙者逆天而行,每一個都殺人無算。
真要是殺錯幾個人就后悔,那就沒幾個能飛升的了。
“好吧,我其實還是有那么一點點動搖的。”
看著在村口虛張聲勢,卻不敢追過來的村民們,萬和嘆了口氣。
他仗著皮糙肉厚,生生奪了一條路出來。
那些村民盡管是打人的一方,但萬和刀槍不入,害怕的反而是他們。
“這看起來也太像真人了……”
恍惚間,萬和甚至覺得畫卷的事是假的,這個村莊的經歷才是真的。
“然而,我腦子還好使,還記得我剛才事坐在黑虎幫的桌子前面。”
萬和嘿嘿一笑。
要是能讓他覺得自己就該在這兒,那才叫高明。
“這個村一時半會看來是回不去了,回頭我再進去吧。”
門里應該有的報酬他還沒見到。
更重要的是,回去現實的方法,他還沒有找到。
說不定就隱藏在那個劉家宅子里。
正常人的做法,可能是伺機而動,趁著村民不注意溜進去,迅速找到線索。
但對熱愛冒險的萬大長老來說,當然是……
“去看看有沒有別的村莊吧。”
萬和注意到,這里的地上沒有多少雪。
“畢竟是畫里的緣故啊嗎?”
畫中有這么大的村莊已經很讓他意外了,沒能模擬出北境的環境合情合理。
“從這條路來看,應該是有的。我倒要看看這里到底有多大。”
萬和選這條土路,足有十幾步寬,能容車馬行走。
他也不去辨別方向,就那么順著走了下去。
……
秋林郡郡城,弘法城。
這座城有北地第一雄城之稱,城墻足足有十二丈高。
上面用的石頭,皆是一丈長短的大青石。
別說投石機,就算是青銅炮,炮彈上去也打不出個坑來。
此刻,城外綿延十里,竟然是一座巨大兵營。
無數螞蟻一樣忙碌的人正在進進出出。
前方正在攻城!
從萬和聽到消息,最少已經過去了兩個月,這座城竟然還沒有陷落。
“弘法,弘法,好名字!”
在攻城的部隊后面,一個渾身甲胄的大將正騎在高頭大馬上,跟旁邊的人聊天。
他神態輕松,根本沒把城頭白熱化的廝殺放在心里。
“這座城合該作為我們黃天道的總壇,將道法弘揚四方!”
他旁邊是幾個家族出身打扮的人,聞言連忙笑著稱是。
心里卻在暗罵這大將胡說八道。
弘法城當初是大炎進軍北地的橋頭堡,那名字分明是弘揚大炎朝廷法度的意思!
“我說的難道不對?”
那大將看著長得粗豪,實際上觀察力極為敏銳。
幾個家族出身的人臉上神色有那么一點點的不自然,立刻就被他看出來了。
“哪里,哪里……”
幾人連忙搖頭。
傻子都知道不能逆著這人說話。
“來人!”
那大將卻不聽他們解釋,懶洋洋地一揮手,后面立刻就沖上來幾個彪悍的軍士。
“把他們拖下去砍了,查查是哪家的明天送到前面去沖陣。”
他其實更愿意看人填護城河。
但可惜連綿數月的大戰,弘法城的護城河早被尸首堵的不見一絲縫隙。
“將軍饒命啊!”
幾個家族出身模樣的人大驚,立刻跪下求饒。
他們這才知道,不過是陪眼前這殺胚說說話而已,為什么那么多人一去不回。
“無聊……”
那大將打了個哈欠,好像沒有聽到那些人的哀求一樣,任由他們被人拖了下去。
“可惜……”
他又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可惜這些人的死。
而是附近的人基本都快已經被他抓光了,以后恐怕就沒有砍頭的樂子了。
“師父。”
一個黃巾扎頭,只穿了一身布衣的男子從前面快步跑了過來,滿臉的振奮。
馬上的大將聽著這不倫不類的稱呼,只覺得渾身不得勁。
“我不是說了在軍中不準叫我師父嗎!”他大喝一聲:“為師現在是道尊欽點的神佑大將軍!”
“還有,我說了多少遍了?不要仗著受點小傷不要緊,就這么赤膊上陣。”
“你的甲胄呢?”
“是是,師父我知道了。”
布衣男子滿不在乎地摸了一把臉上的血,拽了拽身上的衣服。
他這身衣服是臨時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穿著不合身十分難受。
“西面那段城墻快撐不住了,我剛才上去殺了個過癮!”
布衣男子兩眼放光地指指身后:“師父你給我一隊神兵吧。”
“只要有一隊神兵,我準保今天就能把這弘法城拿下來!”
“哦?”馬上的大將這才看了看戰場。
布衣男子指的那一段城墻,底下圍了格外多的人。
似乎是受到布衣男子的鼓舞,他們一個個奮不顧身地擠在云梯下,就等著攻破守軍終于出現的漏洞。
“孫藝洲守了這么長時間,確實也差不多該到極限了。”
馬上大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說的是秋林郡的郡守。
“等破了城,老子要隔了他的腦袋做夜壺!”
布衣男子恨恨地道。
弘法城至今沒有破城,這位郡守占了很大的因素。
他一身重甲,手持一把兩米多長的大劍,經常出現在城頭上。
黃天道多次出動高手,都被他砍瓜切菜一樣趕了下來。
甚至,就連布衣男子的師父,那員馬上大將親自出手的一次,也被迫從城頭跳了下來。
大炎的郡守必得武功超卓才能擔任。
更重要的是甲胄兵器都是大炎傾盡全力打造出來的精品。
一加一的威力遠大于二。
一人可當百萬兵!
不過,是人就避免不了受傷。
戰爭中又沒有可以修養的余暇。
黃天道有無窮無盡的人可以輪換。
孫藝洲的傷勢長期下來已經累積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
布衣男子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獰笑。
其中就有他貢獻的一拳的功勞。
不過后果……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里當時被孫藝洲的重劍擦過,差點切開了一半。
要不是他師父把他搶出來,人可能已經沒了。
“好!”馬上大將忽然拍了一下巴掌,好像下定了決心。
“師父你答應了?”
布衣男子心頭一喜。
率先攻破圍了好幾個月的弘法城,這絕對是一樁大功!
“鳴金收兵!”
馬上大將揮手叫來傳令兵,調轉馬頭就走。
“師父!”
布衣男子急了。
這么好的機會就這么放棄了?
他完全不理解自己師父這不溫不火的態度。
這么久勞而無功,他難道就不怕最后被扣上個無能的罪名?
適者生存,能者多得。
一句無能在黃天道已經是天大的罪名!
他這么拼命都是為什么?
不就是為了他們師徒二人嗎?
“你知道個錘子!”
多年師徒,馬上大將顯然極為了解布衣男子。
他坐在馬上,頭也不回。
“我問你,你在上面看到孫藝洲了沒?”
“沒有。”布衣男子下意識地回答。
“沒有就對了!”馬上大將重重的冷哼一聲:“如果那段城墻真的馬上就要破了,他還能不出現?”
“可能是他的傷勢過重……”布衣男子辯駁道。
“你回頭再看看。”馬上大將就煩自家徒弟死鴨子嘴硬。
布衣男子茫然回頭,就看到一道數丈長的劍光掠過城頭!
那是孫藝洲的重劍。
這位郡守出現在了城墻東段,只一劍就斬殺了跳上墻頭的十幾個黃天道士兵。
“他為什么不管西面?”
布衣男子更加茫然。
即使是現在,那段城墻看起來也是岌岌可危!
“因為你今天在那兒殺的太久了。”
馬上大將面無表情地道。
“老子都已經收兵了,你還杵在那里跟木頭一樣干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鳴金收兵,攻城的士兵紛紛松了一口氣,開始迫不及待地后退。
那些已經攻上城頭,或者還在云梯半空的,則是滿臉絕望。
他們要不自殺式地沖進敵群,要不干脆就從云梯上跳了下來。
最后結果都不離一個死字。
布衣男子已經習慣了自家這種攻的勇猛,退起來一窩蜂的作戰方式。
他快步跟上馬上大將,滿臉的不解。
“我今天上陣時間太長跟孫藝洲出不出現有什么關系?”
他本來十分滿意自己今天的勇猛。
但聽著師父的話,總覺得好像別有內情。
“你如果早早退下來,那么孫藝洲早就現身把那段城墻清空了。”
馬上大將淡淡地道。
“啊?”
布衣男子驚詫莫名,沒想到自己還有被敵方大將顧忌的本事。
但他馬上就反應過來。
“是師父你!”
“不錯!”馬上大將冷冷道:“老子那天表現出了不惜魚死網破也要把你救下來的決心,凡是你出現的地方,他總是要掂量掂量的。”
“他這不是通敵嗎?”布衣男子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這場攻城戰中到底殺死了多少大炎的士兵了。
“通個屁的敵!”
馬上大將火了:“你要是真把那段城墻攻下來試試?你看看最后孫藝洲出不出來殺你?”
“到時候還不是得老子出馬把你搶回來!”
他一口一個老子,布衣男子卻習以為常。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這話在黃天道雖然只是個笑話,在他們師徒身上卻貼切的很。
“也就是說,為了換取師父你老人家不出手,孫藝洲就對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布衣男子遺憾的道。
虧他還以為自己最近勇猛無比,是神功大進的緣故。
至于在這種默契下犧牲的普通軍士,根本沒有人為他們考慮。
布衣男子仔細想了想,不得不承認這位大炎郡守做出了一個合適的選擇。
如果讓他師父出手,殺傷力百倍于他。
縱然孫藝洲能夠及時抵御,但受傷肯定會更早更重。
絕不會像現在一樣仍然在整個守城戰中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
“你怎么就這么蠢呢!?”
馬上大將終于忍耐不住,勒住了馬,居高臨下用粗大的手指猛戳布衣男子的腦袋。
“哪里錯了!?”
布衣男子捂著腦袋不服氣。
他自覺分析的絲絲入扣!
“老子從來就沒有要出手!”
馬上大將怒喝一聲,聲震四野:“就在這后面看戲它不香嗎!?”
“師父你小聲點!”
布衣男子急了,第一反應就是跳起來去捂馬上大將的嘴。
自家主帥這么憊懶,動搖軍心還是小事。
萬一傳回去被哪個小人在道尊耳邊嚼了舌頭根子……
“滾蛋!”
可惜實力上有絕對差距,馬上大將隨手一拍,就將他整個人拍到了地上。
布衣男子吃痛,腦袋倒清醒了幾分,這才有空去想自家師父的話。
“你本來就沒打算上陣,為了我才跟孫藝洲拼了一場……”
“孫藝洲躲著我,你就從來不上陣……”
想著想著,他又把自己繞糊涂了。
根本想不出關鍵在哪兒。
馬上大將把他頭打爛的心思都有了。
”你看我是不是從來不著急?”
他終于決定提醒一下這個徒弟,讓自己以后省點兒心。
他本來尋思著廝殺有利于武藝修行,就放任他去了。
結果沒想到非但武藝沒什么長進,人還打的更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到了頭?”
馬上大將琢磨著,決定過會給自己徒弟仔細檢查一下。
“是啊,所以咱能上點心嗎?”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布衣男子就有點兒著急。
他就想不明白自家師父這態度。
晃晃悠悠的,把打仗看的跟兒戲一樣。
難道他就不怕上面的懲罰?
“我其實真的就是不著急!”
馬上大將冷眼看他,把話說的跟繞口令一樣。
“你真的不急?”
布衣男子不是真的蠢,只是關心則亂罷了。
聽著馬上大將話中有話,他的腦子忽然激靈了一下。
“那上面呢?上面也不急?”
布衣男子伸手指了指天。
在黃天道,這個動作很多時候就是指代了黃天道尊。
“上面也不急。”馬上大將大回答不出他的所料。
布衣男子沉默了。
他收回了手,感覺心累。
“是不是感覺自己這么多天打生打死毫無意義?”
馬上大將幸災樂禍:“活該!第一天我就告訴你在下面看看就好。”
“圍而不打,不不,打了根本沒打算打下來,上面這是準備干什么?”
布衣男子不理會自家師父的嘲諷,滿面都是不解。
“垂下香餌釣金鰲?”
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迅速抬頭看馬上大將,想從他那里求證。
然而馬上大將嘿嘿一笑,卻是不說話了。
“嘶……”
布衣男子倒抽一口冷氣。
他們師徒之間,很多事不用說話就已經能傳遞清楚。
“到底是要埋伏什么人,才設下這么大的陣仗?”
布衣男子環視了一下綿延十余里的黃天道大營,感覺簡直無法想象。
“你去哪兒?”
看著忽然拔腿飛奔,跑到了他前頭的布衣男子,馬上大將摸不著頭腦。
“回去睡覺!”
布衣男子一邊跑一邊喊:“我先睡他個三天三夜,沒事不要叫我起來!”
他感覺天天賣力廝殺的自己就像個丑角。
……
“老丈,我能借住一晚嗎?”
畫中的世界出乎意料的廣闊。
萬和沿著大路走了許久,方才找到了另一個村莊。
不過村莊里一片死寂,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萬大長老見多識廣,不以為意。
他覺得這才符合那副詭異畫卷的意境。
甚至不滿意沒有鬼怪出現。
當連著進了幾戶人家,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他不得不繼續趕往下一個村子。
那幾戶人家屋里亂七八糟,像是有強盜闖進去一樣。
能摔的都摔了,能碎的都碎了。
“俗。”
萬和只有這一個字評價。
制造氣氛嚇人的途徑有很多種,畫卷的創造者腦子無疑不大夠用,想不出什么好手段。
要是換了他萬大長老……
下一個村子的情形和上一個差不多。
好在,萬和在其中一家察覺到了活人的氣息。
那股氣息衰老,脆弱,好像風一吹就能熄滅。
萬和沒有猶豫,直接上前敲門。
也許這就是線索。
沒有人開門,也沒有人出聲。
“奇怪,我主動送上門,他難道不應該歡天喜地?”
萬和自言自語了一句。
前世類似的秘境,他經歷過很多。
只聽說過人怕危險,還沒聽說過危險怕人的。
“難道他只是單純提供線索,不負責害人?”
萬大長老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想象力,并且覺得十分正確。
然后他就毫不猶豫地推門了:“老丈你不要害怕,我進來了啊?”
門是閘死的。
但法門寺的大門尚且擋不住萬和,這家的大門也只有倒地一個下場。
砰!
萬和剛剛頂著塵土踏進院子一步,身上就狠狠挨了一棍。
那人不是不想打頭,只是沒夠著。
他沒想到萬和長得如此高大。
“幸虧你沒什么勁兒,否則震傷了你的手就不好了。”
萬和看著對面老的牙都快掉光了的老頭,很是為他慶幸。
那老頭倒是硬氣的很。
也不逃跑,丟下手中的棍子,呸了一聲就進屋了。
“就是這個態度!”
萬和連連點頭。
誰讓人家掌握了主動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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