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我是未來的燕王！”
“未來的皇帝！”
燕王世子顯然已經(jīng)被恐懼沖昏了頭腦。
該喊的不該喊的都喊出來了。
“我好怕啊。”
靈鼔山掌門笑瞇瞇地看了一眼宋慈，胖臉上的眼睛瞇成了一道縫。
“你怕嗎？”
“怕。”
宋慈沉默一瞬，面無表情地回答。
得罪皇室中人，他不是第一次了。
但得罪一個看上去離皇位很近的宗室，還真是第一次。
所以他沒有理由不幫靈鼔山掌門。
沒聽說過一個被剝了皮的人還能做皇帝的。
萬和看著這倆貨一唱一和慢慢將燕王世子逼入深淵，無趣地?fù)u了搖頭。
燕王世子就是個普通的自驕自大年輕人。
順風(fēng)的時候老子天下第一，落入困境立刻就變成了天下第一是我老子。
企圖用出身唬住對手。
“不過，如果沒有我們出現(xiàn)，他大概已經(jīng)成功了。”
燕王世子的計劃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
卑鄙，粗暴。
但是有效。
東山晴空自活了六百年，在萬大長老看來單純的就像一張白紙。
結(jié)合她的表現(xiàn)，他甚至覺得這母狼等不到獨眼人們反水。
光是綁架人質(zhì)要挾這一招就夠了。
“說起來，沒有背叛的獨眼人還剩幾個？”
萬和粗略數(shù)了數(shù)地上的尸體，覺得大概不剩幾個了。
“有人總是自作聰明，愛故弄玄虛。”
燕王世子肯定沒告訴先前的光頭壯漢這里大把的內(nèi)應(yīng)。
就算他只剩十來個人，也能輕松把所有獨眼人綁上山。
等到最后事情揭曉的時候，燕王世子就能收獲手下崇拜的目光。
“可惜那是事情發(fā)展的好的情況……”
往壞了發(fā)展，就是光頭壯漢對比懸殊的力量，直接放棄了原計劃。
導(dǎo)致獨眼人們不得不露出了丑惡的嘴臉。
“喂，東門。”
“那個人留不得。”
被東門護住的唯一一個獨眼人，正是菱的父親。
萬和不知道平時看起來挺機靈的東門，怎么會犯這種糊涂。
曾經(jīng)他對于獨眼人的老祖宗是頭狼這種事，覺得很好笑。
現(xiàn)在看來，草率了。
東山晴這分明是生了一群白眼狼。
絕對沒毛病。
菱的父親作為明顯的領(lǐng)頭人，肯定是白眼狼中的極品。
說不定這里的大多數(shù)獨眼人還是受了他的蠱惑。
其他人都?xì)⒐饬耍炊粝逻@么個東西……
東門是覺得他會悔改嗎？
壞人之所以是壞人，就是因為他不會隨著時間流逝，或者別人的友善而改變。
他只會潛藏爪牙，靜靜等待下一次機會。
嗯，說了這么多廢話，其實只有一句除惡務(wù)盡。
萬和慢慢朝著東門走了過去。
他不介意幫東門下手。
畢竟燕王世子剛才都莫名其妙把仇恨轉(zhuǎn)移到他這兒了，多個獨眼人也不奇怪。
“萬和……”
獨眼人東門用哀求的目光看著萬大長老。
他倒不是有意要救菱的父親。
只不過菱的父親離他比較近，平時也跟他最熟。
他下意識地就沖過來了。
“今天的血已經(jīng)流的夠多了……”
萬和的手段，東門見識的已經(jīng)夠多。
只要他讓開，身后菱的父親下場可想而知。
“東門……”
他身后的獨眼人一手捂住肚子喘息，眼里泛著感激。
真假不得而知。
“一會好好地祈求老祖宗饒恕你的罪過吧……”
看著站住的萬和，東門沒有回頭，嘆息了一聲。
啪嗒！
有什么東西滴到了東門的頭上。
東門伸手摸了摸，放到眼前一看，是混雜著血水的粘稠液體。
“難道是……”
他僵硬地緩緩抬頭。
“大口真神！”
菱的父親望著半空，已經(jīng)先他一步驚叫出聲。
那只獨眼里，全是深不見底的絕望！
“不！”
這個獨眼人猛地站起來，踉踉蹌蹌捂著肚子逃走。
“饒了我！”
喀嚓！
一張足有兩丈長的大嘴從天而降。
上下兩排尖刀一樣的牙齒閃電般一合，就將菱的父親吞了進去。
咕嘟！
萬和猛地咽了一口口水，看著東山晴的肚子突地鼓起一塊，然后又立刻恢復(fù)原狀。
“我現(xiàn)在可以原諒你了。”
東山晴臉色蒼白，冰冷地不見一絲溫度。
這頭母狼終于爆發(fā)了獸性的一面。
“你家老祖宗……這么猛的嗎？”
萬和暗暗掂量那張驚鴻一瞥的巨口和自己的個頭，覺得擼人家尾巴的事需要重新考慮。
他一直覺得東山晴看起來比鬼狼王還要弱一些。
好家伙沒想到爆發(fā)起來級數(shù)立刻大變樣。
東門的臉色一樣蒼白。
看著自己族人在眼前被吃掉，他的震動遠大于萬和。
“老祖宗又被稱為狼神，剛才那是它的真身。”
“我們通常稱為大口真神。”
被那張巨口吞掉的獨眼族強敵，都已經(jīng)化作了山腳的累累白骨。
作為守護的象征，今天落到了獨眼人的頭上……
自作自受。
……
東門家中。
事情過后，東山晴似乎受到了打擊，不再愿意待在山頂?shù)拇蟮钪小?
表現(xiàn)良好的東門，喜提老祖宗一枚。
如果不是這怕老婆的家伙為了自己妻子住的舒適，說不定還沒地方給東山晴住。
饒是如此，東門一家三口也擠得不行。
因為東門妻子的閨房就占了整個洞穴三分之二的面積……
“怕老婆怕成你這樣的，我還是第二個看見……”
萬和一邊喝著茶水一邊感慨。
他也想在東門家里湊合湊合來著，但這獨眼人堅決不肯。
防他防的跟防賊一樣。
氣的萬大長老當(dāng)時想笑。
他真的不好人妻！
“你不懂，我這不是怕，是……”
東門做出一副你還太年輕的模樣，面不改色地狡辯。
“等等，我居然不是第一個！？”
他忽然反應(yīng)過來。
“好光榮的事嗎！？”
萬和沒好氣地道。
這獨眼人竟然滿臉都是不服有人比他更怕老婆的樣子！
“那個人……”
萬和想了想，肯定地點頭:“比你更怕。”
東門要說是因為愛或者天生的耙耳朵什么的，白老鬼就是技不如人了。
天底下能勝過他的人不超過五指之?dāng)?shù)，他老婆恰好就是其中最能打的一個。
隨隨便便將白老鬼按在地上摩擦。
如果不是對方性子清冷不容易發(fā)火，萬和可能都在他墳頭上過香了。
“讓你久等了。”
東山晴從里面走出來，打斷了萬和的思緒。
東門的妻子巧笑嫣然，輕輕挽著她的手，陪在旁邊。
東山晴高踞山頂，她還是成親的時候拜見過一次。
感受不深，沒有東門的敬畏也沒有菱的父親那樣的怨恨。
對方外表年紀(jì)看起來比她還小，這女人被東門慣的無法無天，竟然拿著當(dāng)姐妹待了。
“我沒想到，你居然也好這些東西。”
萬和古怪地看著東山晴額頭的花黃。
六百歲了貼這些有點兒過了吧？
“不好看嗎？”
東門的妻子有些心虛。
這都是她年輕時的東西。
現(xiàn)在也只能躲在房間里偷偷貼一貼了。
東山晴任她擺布不反抗，她一順手就弄上去了。
“好看。”
萬和誠實地回答。
這頭母狼的外貌，本就偏于妖艷。
現(xiàn)在涂上了胭脂水粉，容色驚人。
絲毫看不出歲月留下的痕跡。
“砰！”
獨眼人東門重重地從后面踢了一下萬和的凳子。
他就知道不能放松警惕！
當(dāng)著他這個小輩和丈夫，萬和就敢口花花？
為了守護眼前這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他拼死也要守在這里！
“你怎么這么失禮！？”
東門的妻子柳眉倒豎。
聲音倒是不大，但東門眼前立刻閃過了不準(zhǔn)進房，跪門口等畫面。
“我給你們摘點新鮮的果子去！”
這獨眼人一溜煙地沖出了房門。
臨出門前給了萬和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可惜萬大長老的后腦勺根本看不見。
“你想問什么，隨便問吧。”
東山晴坐在萬和對面。
妝容也遮掩不住她淡淡的憔悴。
這山腹里的獨眼人，只剩下了十七個。
不到三分之一。
也許大多數(shù)跟隨菱的父親的獨眼人沒有那么偏激的想法。
他們只是想走出這座困住了他們的山谷。
但本質(zhì)上，他們跟菱的父親并沒有什么不同。
都想讓她去死。
“總是關(guān)在這里也不是辦法，總該出去走走。”
萬和嘆息著安慰她。
這頭母狼這屬于過度保護。
她覺得自己是為了對方好。
但你不讓對方出去撞個頭破血流，他怎么知道你的好？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危險。
比如有資格在外行走的獨眼人。
萬大長老自己就打死了兩個。
“咳……”
萬和掩飾地咳嗽了一聲，偷眼看東山晴，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仇恨。
“也許東門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幫我遮掩了？”
否則這頭護崽子的母狼不會無動于衷。
“你說的對。”
東山晴輕輕點頭。
以她的能力，也不敢說能在外面險惡的環(huán)境護住所有人。
這些年她已經(jīng)在盡力跟外面接觸。
甚至這次……
“我應(yīng)該會答應(yīng)你的。”
關(guān)于東門向她稟告的事，東山晴思索良久，覺得是一個機會。
讓獨眼人們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
以萬人王的能力和性子，即使護不住他們，也能減少九成九的危險。
剩下那一分，東山晴自己綽綽有余。
就算將來萬人王死了，大不了他們再退回這里。
有利無弊。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獨眼人的背叛跟萬和同時到來。
幾百年來積累下來的數(shù)量，頃刻化作泡影。
“大浪淘沙，這其實是一件好事。”
萬和淡淡地道。
如果沒有發(fā)生這一出，這些獨眼人出去說不定會倒向誰。
然后反手就給萬大長老一刀子。
剩下的數(shù)量雖少，不是忠義之輩就是一根筋，反而讓人放心。
“還要不要讓他們出山，都隨你。”
反正萬大長老還沒跟萬老頭說過這件事。
“要，為什么不要？”
東山晴奇怪地道。
她冷笑一聲:“我要讓那些背叛我的人，在地下也后悔！”
機會就在眼前，他們卻選擇了錯誤的道路。
所謂的騎在他們頭頂作威作福不過是借口。
東山晴如果能領(lǐng)著他們榮華富貴，恐怕他們樂意的很。
萬和看著這頭母狼習(xí)慣性地唰一下散開毛茸茸的大尾巴，往后一仰翹起了大長腿。
“呃……”
萬和強制自己的目光從上面挪開。
盡管東山晴下半身被桌子遮住了，他可忘不了那個獨眼人還在她的肚子里。
應(yīng)該還在吧？
不，過了一天一夜可能已經(jīng)消化了……
畢竟戰(zhàn)斗過后，大家都需要修養(yǎng)。
萬和是今早才過來的。
“想摸嗎？”
東山晴忽然冷不丁來了一句。
萬和的意圖其實很明顯。
只要有心，略一思索就能發(fā)現(xiàn)。
“哎？”
東門的妻子覺得自己好像眼花了，看到一絲紅暈在東山晴耳后一閃而逝。
再看就不見了。
東山晴化作人形之后，還特意保存了這條尾巴沒有變化。
這是她相當(dāng)?shù)靡獾牟课弧?
“不，我不想！”
萬和違心地回答。
失去靈氣之后，按理說妖類無法化形。
東山晴這頭母狼違背常理，高深莫測。
摸一下她的尾巴要是被撓一下或者咬一口萬大長老也認(rèn)了。
可被吞進肚子排出來那就萬萬不能接受。
誰知道她問這一句是不是在引誘他犯錯？
畢竟東山晴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刻，全被萬大長老看見了。
“膽小鬼。”
東山晴撇了撇嘴，晃了晃尾巴，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我們先不說這個，說正事吧。”
萬和裝作看不到。
這一定是陷阱！
“正事啊。”
東山晴爽快地道:“我說話算數(shù)，何況你還幫了我。”
她慢慢張開嘴。
噌！
萬和連人帶椅子退出老遠。
東山晴露出疑問的神色，將手伸入自己嘴里。
萬和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漸漸將整只手臂伸了進去。
“給。”
東山晴掏出一顆濕淋淋的黑色珠子。
“不是說不大方便嗎？”
萬和懷疑地伸手接過。
說掏就掏，這也沒看出哪兒不方便。
莫不是又拿怨魂珠來騙他？
“它在我體內(nèi)藏的有點深，一時吐不出來。”
東山晴解釋道:“需要一點兒時間。”
所以今天說給就給。
“你以為是什么不方便？”
“我以為啊……”
萬和尷尬地咳嗽一聲，避而不答。
他手上這顆珠子外表跟怨魂珠很像。
但不同的是里面黑霧繚繞，像沒有目的的野獸一樣亂撞。
東山晴要作假，自然要找個跟實物差不多的東西。
這次萬和沒有感覺到鎖妖塔的排斥。
“這東西該怎么用？”
萬和隨口問道。
放身上時間長了，他擔(dān)心就被鎖妖塔給吞了。
要是這就是東門使用過的“門”的話，他是不是就能一步回到橫斷城了？
“將它蘊養(yǎng)在體內(nèi)，每天給它講一個笑話。”
東山晴頭疼地道。
“或者，讓它吞噬其他的‘門’”
蘊養(yǎng)在體內(nèi)……
萬和看著手中還帶著濕痕的珠子陷入了沉思。
人要腳踏實地。
回到橫斷城最好的方法，難道不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回去？
那樣，才能獲得最高的滿足與成就感……
“這兩個條件分量明顯不一樣啊？”
萬和提出了疑問。
一個笑話跟一道門……
“一天一個，連續(xù)講三十天不重樣，然后可以使用一天……”
東山晴的神色疲憊又無奈。
好在，黑色珠子并不管好笑不好笑。
但就算這樣……
一開始她是講笑話，后來就開始拼命搜集“門”的痕跡。
編不編的出來兩說，關(guān)鍵是這么多年過去她哪兒能記得自己以前講過什么？
“這……”
萬和越聽越覺得熟悉。
雖然他以前沒見過這東西，但很像某個賤人的行事風(fēng)格。
講笑話就能使用，恐怕就是給人個甜頭。
真正目的，恐怕是讓東山晴這個免費勞力去搜集鎖妖塔的碎片。
東西我白給你用。
但既不讓你用的舒服你還得給我打工……
“你真的不好奇是誰給我的？”
東山晴用眼神指指萬和手上的珠子。
“難道你早就知道是誰了？”
她開始套萬和的話。
“我看想知道的是你吧？”
萬和看她一眼，不知道拿手上的珠子怎么辦。
丟給鎖妖塔不舍得，自己吞了……
啊呸！
“我是很想知道啊。”
東山晴大大方方地承認(rèn)。
“那一年我才七十四歲，還是一頭懵懂的小妖怪。”
“突然被人抓住，差點兒嚇得暈過去。”
“幸虧你沒暈過去。”
萬和隨口道:“以那家伙的性子，你暈過去他只會當(dāng)你死了，然后撒點蔥花就可以下鍋了。”
東山晴的大尾巴嗖的一下豎直，渾身僵硬。
這么可怕的嗎？
“呼……”
她長長出了一口氣。
“當(dāng)時看那老家伙慈眉善目的還以為是好人。”
“可惡……”
“老家伙？”
萬和意外地抬頭:“不是高大英俊，風(fēng)流瀟灑的年輕人或者中年人？”
雖然用這些詞形容白老鬼他很不甘心，但要讓東山晴明白，只能這么說。
“不。”
東山晴肯定地?fù)u頭。
“是一個長長白眉的老道人……”
她給萬和詳細(xì)描述對方的外貌。
過了這么多年，她還記得很清楚。
“不認(rèn)識。”
萬和最終搖頭。
能接觸到鎖妖塔相關(guān)，必然是蜀山的人。
可他在心里過濾了蜀山所有的人，沒有這種外貌。
他本來以為是白老鬼在作妖，沒想到竟然不是。
“我已經(jīng)無視了你出現(xiàn)在五百年前的不合理了，你還藏……”
蜀山當(dāng)年破界飛走，白老鬼獨斷專行，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
萬和也只知道個大概。
但那人謀定而后動，有什么后手能出現(xiàn)在幾百年后他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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