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看錯了?我就說嘛。”
其他的年輕人也不知道聽到了什么,還是沒聽到什么,紛紛松了一口氣。
“鄉(xiāng)下人能接觸到血種就不錯了,他拿什么去喂養(yǎng)!
“就是,他買得起一根鱷龍骨嗎?”
鱷龍是上陽城附近惡龍?zhí)兜奶禺a(chǎn),皮粗肉厚生命力頑強(qiáng)。
那一根脊骨是其生命精華所在。
因?yàn)楦芏嘌N都能接受兼容的緣故,基本已成為世家子弟的禁臠。
有價無市。
“你知道的,這就是所謂的共同話題了。”
包間外,王陸尷尬地笑了一聲。
“人們談到這種話題的時候總是特別來勁!
比如嫖客在一起討論某個所謂的青樓大家。
比如老農(nóng)民聚在一起討論皇帝吃什么。
又比如城里人喝酒的時候突然聽到有鄉(xiāng)下人進(jìn)城了。
他跟萬和來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正好是里面那小姑娘搶過紙條的時候。
“可以理解。”
萬和的表情,王陸也看不出什么來。
他只是淡淡地道:“就是在這兒吃吧?”
“請!”
王陸苦笑著上前推開了包間的門。
沒有什么比請人吃飯的時候,讓人聽到別人正在說他壞話的時候更尷尬了。
……
“我有一首新鮮的小令想請各位雅正!
一個身上穿著五品禁軍官服的年輕人興致勃勃地站了起來。
武力固然是分出高下最重要的手段。
但當(dāng)大家都差不多的時候,你還會什么就很重要了。
“熊瞎子,就別賣弄你的文采了!
包間的門猛地開了,王陸昂然而入。
他一來就揭了年輕人的短:“誰不知道都是你買來的?為了買這些所謂的墨寶你還上過好幾次當(dāng)!
“王陸!”
外號熊瞎子的年輕人勃然大怒。
“老子借你的錢還回來!”
“今天,立刻,馬上!”
這孩子顯然沒有選好立威對象。
萬和眼睜睜看著王陸的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矮了下去。
“算了,喝酒,不提這些掃興的事。”
他大手一揮,快步走向一個空位。
這些世家子弟為了防止有人臨時加入,設(shè)宴一般都會多準(zhǔn)備幾個位子。
“這里,這里!”
他坐下之后,熱情地大聲招呼萬和。
萬大長老扶額。
他早該知道,一個請吃飯都要借別人酒席的人,有個毛的錢。
這臉皮真是厚到家了。
萬大長老羞于與之為伍。
所以他決定蹭完這頓白吃的酒席之后,就跟王陸分道揚(yáng)鑣!
“這位是?”
熊瞎子被王陸打斷,也沒了炫耀買到的小令的興致。
他眼珠一轉(zhuǎn),裝作才發(fā)現(xiàn)王陸身后跟著的萬和。
“不知道兄弟從哪里來啊?”
“我姓萬,來自北境!
萬和簡單地回答,抬腿坐在了王陸旁邊。
這兩個位置并不算好。
但兩人都是追求實(shí)際的人,不講究什么座次。
得月樓效率極高,在萬和坐下的同時,就有人送上了全新的飯菜。
“真是說什么來什么!
帶著高冠的年輕人愕然道。
砰!
王陸猛地一拍桌子,酒壺高高飛了起來。
他伸手在上面一拍,酒壺帶著凌厲的風(fēng)聲朝著高冠年輕人飛去。
“姓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老子請你喝罰酒!”
唰!
帶著高冠的年輕人長袖一拂,酒壺頓時消失在半空。
“姓王的你一來就發(fā)什么瘋?”
他不悅地喝道。
“老子就是看你不順眼!
王陸嘿嘿笑道:“往上數(shù)八輩,誰家祖上還不是個鄉(xiāng)下人來著?”
尤其大炎太祖,根正苗紅的貧農(nóng)出身。
“王陸!”
陡然一聲厲喝響起:“太祖也是你能編排的?非要給王家惹火上身你才甘心?”
那個曾經(jīng)在瘦長年輕人身上不住扭動的小姑娘,已經(jīng)換了一席,正襟危坐。
此刻訓(xùn)斥王陸,面如冰霜,凜然不可侵犯。
“是,小姑姑!
王陸懶洋洋地拱了拱手,算是做了個禮。
“這是我最小的姑姑,她的愛好就是成天跟其他家的人混在一起糟踐自己人!
他“小聲”跟萬和解釋。
“王陸!”
他的小姑姑柳眉倒豎,劈手就把一個盤子朝他飛了過來。
戴著高冠的年輕人幸災(zāi)樂禍地笑了。
砰!
沒等他的笑容收斂,袖子猛地炸了開來,酒水飛濺。
“王陸!”
戴著高冠的年輕人一聲怒吼,跳起來就將桌子上的碗碟一股腦朝王陸擲了過去。
這家伙剛一露面,就有成為公敵的趨勢。
“好了好了!
坐在上首的陰鷙年輕人終于發(fā)話。
“王陸這人一向心直口快,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
無數(shù)淡淡的紅色絲線從他背后飛出,只一卷,就將半空亂飛的家什統(tǒng)統(tǒng)卷回了他身前。
“呵呵!
然而王陸并不領(lǐng)情,他冷笑一聲,一條腿跨在了幾案上。
“郝老賊,誰要你多做好人?”
這個稱呼,直指郝姓年輕人的本質(zhì)。
城府如他,臉上也不免黑了一黑。
最后還是萬和忍不住了。
“你到底是來吃飯還是來找事的?”
他也拍了一拍幾案。
幾案上什么都沒動,卻有一股酒箭凌空射出,直撲王陸的面門。
王陸下意識地張口一吸。
沒吸動。
酒箭中蘊(yùn)藏的力道,怕不是能把他打個對穿!
“開!”
王陸毫不猶豫,氣貫右臂,猛地一掌揮出。
嘩!
他的手臂才剛動,酒箭砰然碎裂,化作一蓬酒雨澆了王陸滿頭滿臉。
“萬兄……”
王陸哭笑不得,伸手抹了一把臉。
“這位兄臺也姓萬?”
那個郝老賊眼中一亮,贊嘆道:“好精準(zhǔn)的控制力!”
有了他開頭,其他人也胡亂贊嘆了幾句,算是認(rèn)可萬和有加入他們的資格。
“王陸,你真的一招就被人打敗了?你到底是怎么輸?shù)??
酒過三巡,熊瞎子就不懷好意地向著王陸旁敲側(cè)擊。
紙條上說的大家都不信。
讓王陸現(xiàn)場解釋解釋,既能讓大家伙明白,又能讓王陸大丟面子。
至于萬和姓萬,又來自北境,剛好跟他們得到的情報差不多,根本就沒人注意。
誰會帶著剛一招打敗自己的人來吃酒?
“萬兄,嘗嘗這個。”明明兩人面前的酒菜都一樣,王陸還是殷勤地給萬和布菜,眼里好像看不見別人。
“你這是欠錢的態(tài)度?”
熊瞎子整個人都出離憤怒了。
他哪兒知道,王陸這就是在隱晦地告訴他答案!
“坐下!
被叫做郝老賊那個郝姓年輕人溫和地道。
什么叫價值?
萬和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來的就是價值!
一個北境來的蠻子,竟然能讓王陸服服帖帖。
他都不用有別的本事了,這一點(diǎn)就值得承稱道!
“萬兄弟來自北境,倒是巧了。”
郝老賊微笑著對萬和舉了舉酒杯:“我們這里也有一個秋林郡來的,不知道你們認(rèn)識不認(rèn)識。”
秋林?
萬和腦海中閃過三頭六臂的黃天道尊神像。
他兩口一盤,徑自將剩余的菜品倒進(jìn)嘴里之后,張口招呼門口的侍女。
“上菜啊,愣著干什么?”
這些侍女安排在那里,就是為了觀察酒宴進(jìn)度。
穿著暴露,只有幾片輕紗罩體,明顯還兼有別的用途。
不過這些世家弟子根本看不上她們。
被萬和一喊,回過神來施禮匆匆出門。
她發(fā)誓從來沒見過這么能吃的人!
當(dāng)然,這是委婉的說法。
畢竟一桌子菜,誰都能吃個七七八八。
然而能不要臉地別人在說他在吃,這就很少見了。
“萬公子!
被郝老賊點(diǎn)名,角落里一個女子不自在地開口跟他打招呼。
“孫寒荷?”
萬和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孫家的大小姐。
他的注意力全在吃的上,根本沒注意都有什么人。
孫藝洲在北吾邊境,配合萬屠將燕王數(shù)萬騎兵一網(wǎng)打盡。
他對孫家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尤其,孫寒荷還教導(dǎo)過他一門神奇的功法。
荒神舞最知道效果。
“你怎么在這里?”
“家父進(jìn)京述職,我就跟著一起過來了!
孫寒荷輕聲回答,臉色有點(diǎn)羞愧。
別人不知道,她一聽就知道在座眾人議論的是誰。
所以萬和進(jìn)來的時候,她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萬家的背景確實(shí)厲害,然而四大世家也不差。
在萬和只有一人,這里卻有這么多人的情況下,她立刻做出了選擇。
“述職啊……”
萬和點(diǎn)點(diǎn)頭。
孫藝洲明面上耗死了黃天道,又一舉擊潰燕王府,這潑天的功勞得到上面青睞不足為奇。
這位郡守大人大概率要往上升一升了。
“恭喜啊!
萬和誠心誠意地道賀。
孫寒荷顯然也如此認(rèn)為。
她矜持點(diǎn)頭,笑盈盈準(zhǔn)備跟萬和客套幾句。
“不愧都是北地出來的蠻子,相互之間就是有話說!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忽然道。
孫寒荷臉上頓時一白。
她要是出聲反駁,至今為止為了混進(jìn)這個圈子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費(fèi)了。
如果一言不發(fā),這些人同樣會看輕她。
一時間,陷入了進(jìn)退兩難的地步。
“他罵你!
王陸用胳膊肘拐了拐萬和提醒他。
“是嗎?”
萬和冷冷轉(zhuǎn)頭看向那個陰陽怪氣的人。
對方使用了傳聲的功法,聲音忽左忽右,然而卻逃不過他的耳朵。
“狠狠地教訓(xùn)他!”
孫寒荷面上不變,內(nèi)心卻冰冷一片。沒有誰是天生喜歡奉承別人的。
在奉承不成還被對方嘲笑的情況下更加憤怒。
轟!
萬和猛然踏前一步。
從窗戶里照進(jìn)來的在陽光都搖晃了一瞬間。
可想而知他含怒出手的威力。
那個陰陽怪氣的人盡管自信不會被人找到,仍暗中凜然提升戒備。
忽然,萬和又后退了兩步。
“飯來了!
他對著疑惑的王陸解釋道,然后就一屁股坐下了。
“這是幾個意思?”
孫寒荷有強(qiáng)行把萬和從座位上提起來的沖動。
很快她的疑惑得到了解釋。
包間的門開了,
上菜的侍女魚貫而入。
孫寒荷覺得自己簡直都要瘋了。
誰聽說過為了吃口東西,連面子都
不要的?
“不用不好意思,多吃點(diǎn)!”
熊瞎子哈哈大笑,嘲笑地看一眼王陸:“今天的開銷都記在我的賬上!”
萬和聽到這句話,友善地沖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豪爽的人誰都喜歡,包括他萬大長老。
有人兜底他就安心了。
本來因?yàn)橥蹶戇@窮鬼一文不名想著吃個三分飽意思意思就行。
現(xiàn)在看來可以吃飽了。
“鄉(xiāng)下猴子。”
萬和“奴顏婢膝”的行為,看的不少人失笑。
本來因?yàn)橥蹶懜呖茨且谎巯У臒o影無蹤。
聲音大到就差沒在萬和耳邊說了。
“這能忍?”
王陸興高采烈地看著這些人找死。
只要萬和拿出跟他交手一半的實(shí)力,這些人多半就要被打破狗頭。
然而一刻鐘之后,他徹底服了。
萬和對議論他的話充耳不聞,頗有以不變應(yīng)萬變的原理。
“臥槽!”
死了心的王陸,忽然注意到包間里往來的侍女就像流水一樣沒有斷過。
她們一個個大汗淋漓,好像跑了十里地。
薄薄的幾片輕紗濕透了貼在身上,就跟沒穿一樣,卻沒有人注意。
包間里的人都在直勾勾地看著萬和。
王陸一心想看別人笑話反而是最后發(fā)現(xiàn)的。
“鄉(xiāng)下人也不是沒有好處。”
戴著高冠的年輕人把玩著手里的酒杯,語氣里透著一股古怪:“起碼都是飯桶。”
不出意外,熊瞎子的臉已經(jīng)綠了。
他確實(shí)是最有錢的幾個之一。
得月樓的飯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可以不重樣地吃。
可這個鄉(xiāng)下人一刻鐘就吃了他一年的量!
甚至還在抱怨得月樓的飯菜光精致沒有分量毛用沒有。
所以說……
“老子憑什么請一個鄉(xiāng)下佬吃飯!”
眼看著萬和沒有停下的跡象,熊瞎子終于爆發(fā)了。
他霍然起身,連帶倒的幾案都不管,大步流星往外走。
萬和目光一沉,吃喝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請客的人走了,是要他萬大長老背上一個吃白飯的名聲?
用心如此險惡……
這人怕是不能留了!
熊瞎子自然想不到,自己就是想賴個賬而已,就會有生命危險。
他打開了包間的門。
他又關(guān)上了。
“怎么回事?”
高冠年輕人離得最近,清楚地看到了熊瞎子慘白的臉色。
他的一只袖子被王陸震碎,看起來滑稽的很。
但隨著神色漸漸嚴(yán)肅,洶涌澎湃的氣場一浪接一浪沖擊四周。
赫然是眾人當(dāng)中武力最高的幾人之一。
“讓我看看,是誰這么大的膽子?”
他一步一步向著門口走去,每一步都踏的整棟樓都在搖晃!
大門在高冠年輕人到達(dá)之前就開了。
一個長著兩道白眉,面目兇厲的錦袍老人隨隨便便推門走了進(jìn)來。
好像沒注意到里面有人殺意盈天。
高冠年輕人面色不變。
屠家乃是皇家。
作為屠家這一代最優(yōu)秀的子弟,上陽城能讓他畏懼的人不多了。
不過眼前這錦袍老人當(dāng)然例外。
他鄭重拍了拍完好的那只袖子,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屠總管,您怎么來了?”
“小李子?”
錦袍老人好像這才看到瞬間前還氣場驚人的年輕人,用了一個讓他恨得牙根癢癢的稱呼。
屋子里沉默了一瞬間。
然后陡然爆發(fā)。
“屠老魔!”
“大內(nèi)總管屠公公!”
“天啟帝的老狗!”
眾人開始亂七八糟地怪叫。
言語中絲毫沒有敬意。
如果你認(rèn)為他們這是毫無懼色那就錯了。
這分明是恐懼到了極點(diǎn)口不擇言!
萬和愕然看到一個年輕人偷偷對著墻壁試了又試,試圖將自己擠進(jìn)去。
“不知道屠公公過來有什么事?”
唯有王陸口中的郝老賊還保持著幾分鎮(zhèn)靜,張口詢問錦袍老人。
只不過他的臉色也不大好。
畢竟這位屠公公,是出了名的只認(rèn)天啟帝。
在他手下,不知道死掉了多少世家子弟。
偏偏每次都師出有名,弄得四大家的家主只得聯(lián)手發(fā)布了命令禁止他出皇城。
這老魔單挑幾乎不下于任何一個世家之主!
這才是他能在天啟帝的保護(hù)下逍遙至今的原因。
否則,他們有無數(shù)種法子讓人在天啟帝的眼皮子底下死去。
錦袍老人看了他一眼,眼神和藹可親。
但他清楚地看到,錦袍老人眼底根本沒有他的影子。
果然,錦袍老人連句回話都沒有,徑直走向熊瞎子。
“誠信乃為人之本。”
他看著熊瞎子,微微一笑:“你想去哪兒?”
熊瞎子一個哆嗦,萬萬沒想到這老魔竟然是來給那個鄉(xiāng)下人出頭的。
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私生子?
他惡毒揣測,神色里卻沒有露出半分。
斷然道:“我說話算數(shù)!”
“這位兄弟吃多少我全包了!”
聽到這話,萬大長老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
有人花錢,他總算可以吃的安心。
“不要吃了,到此為止。”
可惜沒等他笑容滿面地去安撫那幾個嚇傻了的上菜妹子,錦袍老人舍棄熊瞎子,踱到了他的面前。
語氣里全是不容拒絕。
萬大長老可不是那群世家子弟。
他呵呵一笑,準(zhǔn)備讓這老頭知道亂說話的下場。
“陛下要見你。”
錦袍老人不緊不慢地又說了一句。
他似乎很欣賞萬和臉上驚愕的表情,哈哈笑了:“想不到吧?”
天啟帝讓屠老魔打破協(xié)議出城,就為了接見一個鄉(xiāng)下人?
比起震驚,幾個世家子弟更多的是皺眉。
他們聞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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