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謝婉寧將寫好的抄寫整理好,然后寫了一封信,用了火漆封好,“茜草,你拿著這封信家去,給祖父看,讓他盡快回信,”茜草接過來,雖有些疑問卻什么都沒說,她只曉得按小姐的吩咐做就好了。
謝婉寧覺得不放心,茜草畢竟一個女兒家,又從案幾上的匣子里拿了幾塊銀裸子出來“你和外院兒的宋清一起去,記得要快,”宋清是府里頭的馬車夫,一向又快又穩。
一旁的紫芝早就伸長了脖子,等不及一樣地說“姑娘,您這是有什么事兒啊,茜草是個沒輕沒重的,容易壞了您的事兒。”
謝婉寧險些冷笑出聲來,紫芝的意思不就是要派了她去,必是看上了這幾塊銀裸子,謝婉寧放平聲音,“茜草的老家就在那里,倒是方便的,”接著語氣就冷了起來,“紫芝,我的事什么時候輪得到你來置喙。”
紫芝一下子就跪了下來,冷汗直流,她一貫是個貪錢的,此番竟是直接表現了出來,她在心里暗暗抽自己的嘴巴,面上還是露出了笑“奴婢錯了,往后再也不敢了,姑娘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謝婉寧低著頭看紫芝,她上輩子怎么那么蠢,這樣的人竟也相信。
紫芝等了半天也沒聽到謝婉寧的聲音,她悄悄抬起頭看了眼謝婉寧,謝婉寧正冷著臉整理案幾,一語不發,紫芝真的有些害怕了,以前若是她犯了什么錯兒只要求求謝婉寧,謝婉寧定會原諒她的,這次卻不同以前了。
紫芝心里直犯嘀咕,謝婉寧先是用了山梔,這次又訓斥于她,好似換了個人一般,不過看著謝婉寧冷著的臉,一句話也不敢說,繼續跪著。
謝婉寧本也有些月銀,再加上舅父給的銀子,也算是個小富婆,不過她一向是個粗心大意的,也不大在意這些。
現下謝婉寧看著案幾上描金的匣子,里面有一些銀裸子,原她也是不在意的,只不過有她舅父給的銀裸子有杭州府最大的商號晉泰商行的字樣,攏共是八個,如今卻只剩了六個,紫芝沒讀過書,自然也不認字。
謝婉寧忽然笑了笑,這估摸著只是冰山一角吧,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她忙完了謝昌政這事再來收拾她。
“山梔,你和我去父親的書房,”謝婉寧溫聲道,卻只字未提紫芝。
紫芝意識到不對了,不過只能繼續跪著,紫芝仗著是李嬤嬤的女兒,又是謝婉寧身邊的大丫鬟,一貫是個仗勢欺人的,如今被罰,一起子小丫鬟看熱鬧。
山梔跟在謝婉寧身后,她不由得就看向了謝婉寧,眉眼依舊,卻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往常的姑娘可不是這樣的,山梔低下頭,不管怎么說,姑娘這樣子的轉變總是好的。
謝婉寧到謝昌政的書房時,謝昌政正站在案幾前寫東西,謝婉寧就輕聲走過去,“爹,寧寧來了,這是我抄寫的二十份卷子,”然后端正地放在案幾上。
謝昌政停下筆,拿起來看了看,又忍不住生氣,她這個女兒明明生在詩書之家,一手字卻寫的如此難看。
謝婉寧看謝昌政的胡子又要吹起來了,連忙開口求情“爹,女兒保證這次女學開學后一定好好學習,再也不像往常一樣了。”
謝婉寧的眼睛濕漉漉的,任誰看了都心軟,謝昌政的聲音果然就溫了起來“你可得記住今日說的話,”他對女兒真的是沒什么辦法。
謝婉寧走過去扶住謝昌政的手,她就知道只要撒撒嬌就可以,然后又小聲問道“爹,昨兒那位陸大人說的事,您打算怎么辦啊。”
謝昌政聞言就瞪了眼睛“哼,陸起淮不過一個趨炎附勢的小人,那陳佑平,我是必告不可的。”
謝婉寧聽了這話就忍不住頭疼,她這個父親,真是一根筋,“爹,您若是向皇上遞了奏章,皇上也是看不見的呀,”皇上早就不上朝了,大小事務均交由陸修文。
謝昌政就狠狠地拍桌子“我早已想好對策,已經去了信給張大人,劉大人,這次勢必要彈劾他陸修文,還我大周朝一個清明。”
謝婉寧更加頭疼了,謝昌政說的正是兩位言官,以不要命著稱的言官,陸修文如今正是勢盛的時候,就憑謝昌政連同幾個言官,怕是什么用都沒有,還會引來陸修文的報復。
謝婉寧咬唇,上輩子定然也是如此,謝昌政一貫魯莽不知變通,又趁著謝亭章去鄉下莊子榮養,獨自出的這個主意,才會在意外身死后被誣陷貪污。
謝婉寧定定地看著謝昌政,她爹這個性子,從這頭是說不清了,如今必須得保下陳佑平,要不然就算謝昌政躲過這場意外也會被構陷。
謝昌政才反應過來“你問這些個做什么,好好讀你的書便罷了,現下該是到晚飯的時候了,去用飯吧。”
正房一溜兒三間,小巧別致,兩邊是廂房耳房,四通八達,堂屋多用做招待親戚,謝昌政夫婦平日里歇息在東套間。
謝昌政領謝婉寧進去的時候正在擺飯,板栗燒野雞、胭脂鵝脯、糖蒸酥酪、拌萵苣、冬筍玉蘭片、杏仁豆腐等等,謝婉寧食指大動。
謝嘉言從次間里走出來,正看見謝婉寧嗅著鼻子,很是可愛,滿臉笑意說“寧寧,小廚房正在做你愛吃的藕粉桂花糖糕,一會兒就好了。”
謝婉寧抬起頭,眼前的人穿著家常的青色折枝紋的直綴,眉目疏朗,很是俊俏,眉宇間又有一股英氣,此刻眼角含了笑意,愈發顯得英俊,正是自己的哥哥謝嘉言。
杜氏從小廚房走出來“快些坐下吧,都楞著做什么呢。”
謝府講究食不言寢不語,謝婉寧用完飯漱口后馬上就開口了“娘,明兒是十五,合該是去寺廟進香的時候了,又正巧碰上佛會,咱們明日便去吧。”
杜氏聽了也很心動,笑意盈盈地點了頭。
謝婉寧就甜膩了嗓音“爹,明日你也陪著我們一起去吧,你都好久沒有陪我們了。”
正巧謝昌政明日休沐,謝昌政聞言就看向自己妻子的女兒,一大一小滿是期待地看著他,哪里還有什么是不能答應的,果然就笑呵呵地點頭,然后瞪向謝嘉言。
謝嘉言看著謝昌政嚴肅的眼神“爹,明日我約好了一位同學一起去練武場”
謝昌政嘆氣,還是女兒好啊。
謝婉寧讓紫芝跪了一個時辰,回到苑香居的時候紫芝早已經回去休息了,謝婉寧叫來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
小丫鬟脆聲答道“姑娘您說讓紫芝姐姐跪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后,紫芝姐姐就回去躺著休息了。”
謝婉寧失笑,這個紫芝不僅貪財,還是個蠢的,看來是全然不將她放在眼里,她可不會像往常一樣了。
“山梔,你去抓一把松子糖給她,”謝婉寧道。
那剛留頭的小丫鬟接了松子糖就喜滋滋地走了。
晚間,謝婉寧躺在羅漢床上靜靜思考,是的,去廟里進香也是一步計策,上輩子她曾聽聞陸起淮每到十五都會去寺廟里進香祈福,也不知這事的真假,不過也只能去碰碰運氣了,實在不行就得另想辦法攔他了。
大昭寺是京城香火最盛的寺廟,就算是當今圣上崇信道教也沒能損了這里的熱鬧,日日都有許多香客來這里祈福。
大昭寺依山而建,氣派宏偉,正趕上了今日佛會,更是人山人海,下了馬車,謝婉寧看了都不免咂舌。
謝昌政就吩咐仆人安頓好馬車,自陪了杜氏和謝婉寧去進香。
到底是謝次輔的家人,山上的知客師傅還特意給備了個雅間,環境清幽又干凈,謝昌政和杜氏都十分滿意。
安頓好之后,一行人去拜佛,大雄寶殿里佛像眾多,一一拜過來杜氏就有些頭暈,謝昌政留下來陪她,謝婉寧則帶了山梔去別的殿堂。
今日里香客太多,謝婉寧出來覺得人聲沸騰,頭都生生暈了幾分,特意帶山梔去了一個偏僻小道兒的觀音殿,這里人跡少至,是個清幽的地方。
這個偏僻的小殿里只有觀音娘娘一座佛像,謝婉寧跪在蒲團上,看到觀音娘娘慈祥而洞知一切的臉龐,她原是不信神佛的,可她重活了一世,也不由得她不信。
謝婉寧從觀音殿出來后就看見了一條兒小道,這兒應該靠近大昭寺的后山,謝婉寧也算是來過大昭寺許多次了,竟沒發現這個去處。
謝婉寧沿著小道往前走,就聞見了沿路的青草香,她剛剛求菩薩,只愿謝昌政平安活下來,謝府安然無恙。
走到盡頭,謝婉寧卻吃了一驚,面前有許多護衛,每個都握著刀戒備著,必然不是個普通的地方。
山梔也有些害怕“姑娘,咱們趕快回去吧。”
謝婉寧卻沒有動,前面那棵高大的樹下立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的樣子,明明是微笑著的,面色卻很陰鷙,另一個則穿著件玄青色的衣袍,長及腳踝,一張臉很是俊秀,不是陸起淮是誰。
謝婉寧很開心,沒想到這樣容易就遇見了陸起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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