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發(fā)生的事，沈念心是不知道的。她一進(jìn)房間，就看到了一大桌美食，和那一大桌美食的旁邊，坐著一個(gè)好看的男人。

        “殿下公事繁忙，今日竟有空請我吃飯？”她也毫不客氣，走到穆子晏身邊坐定，抄起筷子就開始吃。

        穆子晏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手下動作卻絲毫不耽擱，盛了一碗甜粥放到她面前。就見她苦著張臉，慘兮兮地訴苦：“我今天為了煮臘八粥，連午飯都沒吃上，午后又陪祖母吃了好多的粥。我想吃肉，我能不能不吃粥了？”

        聞言，他低笑一聲，胸腔都跟著震了震，搖搖頭否決她的請求，“吃一口。”

        沈念心苦大仇深地看著面前那碗粥，閉口不言。

        穆子晏輕咳一聲，開始哄誘她，“這粥是特意讓攢玉樓的大廚做的，一點(diǎn)都不膩口，卿卿不妨嘗嘗。”

        沈念熙還是拿筷子戳著那碟水晶肘花，就是不看那碗粥。嘴里還嘀咕著，“殿下今兒個(gè)這是什么愛好，怎的非要讓我喝粥？這一大桌子的好吃的，你竟還要我喝粥？”

        要說實(shí)話嗎？當(dāng)然不可能。

        穆子晏唇角微勾，又拋出一個(gè)大大的誘惑來，“今兒個(gè)有一場好戲，卿卿若是想看，便嘗嘗這粥。”

        沈念心雖然不解他意圖，但是到底還是被他所說的那場好戲給勸誘得動了心。

        于是她拿起調(diào)羹，淺淺舀了一勺金黃澄澈的玉米羹，一邊端詳著一邊猜測道，“殿下您今日對這粥如此有執(zhí)念，難不成是里面放了什么寶石做佐料不成？”她探詢目光看向穆子晏，“我這一口吃下去，不會咬到什么把牙硌掉吧？”

        穆子晏搖頭失笑，“卿卿這小腦袋瓜里，還裝了什么有趣的東西？不過是一碗粥而已，卿卿嘗一口，本殿便帶卿卿去看一場好戲，這買賣，夠不夠劃算？”

        沈念心無奈妥協(xié)。淺淺一勺玉米羹送入口中，果然有一股馨香清雅的味道，滋味香甜，口感也清爽，“這里頭，可是放了百合和青梅？”

        她眉眼晶亮，滿滿都是嘗到新奇事物的欣喜。她正想再嘗一口，就被穆子晏奪去了碗。

        “嘗一口便罷，再用些別的，莫要貪吃這一樣。”他沒說的是，她吃粥的模樣，果然和他幻想中的一模一樣。

        小貓似的嘗一下口，會因味美鮮香而覺得欣喜歡愉，會貪心地想要再吃一點(diǎn)。

        沈念心被奪了碗，倒也不生氣，她面前的瓷碟很快就又被穆子晏堆得滿滿的了。

        “殿下說的好戲，是什么？”沈念心終于把覬覦許久的水晶肘花塞進(jìn)嘴里，便問起了好戲的事兒，“唔，或者說，這出好戲，唱主角的是哪個(gè)？”

        穆子晏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優(yōu)雅精致的側(cè)臉，卷翹修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地，如同一把檀香扇悠悠扇動，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獨(dú)屬于她的，能寧靜人心的韻味。

        他薄唇輕啟，從齒縫中逸出輕飄飄兩個(gè)字：“東宮。”

        他心下贊嘆，她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聰明。他不過只提了一句“好戲”，她便已經(jīng)能從中得知，是事關(guān)哪位大人物的好戲了。

        沈念心原本就猜測，這場好戲不是大皇子府就是東宮，經(jīng)過穆子晏這么一提點(diǎn)，哪里還猜不透？恐怕是太子想作什么幺蛾子，而剛剛好又被大皇子府掣肘罷了。

        “何時(shí)去看？去哪兒看？”她來了興致，立馬擱下筷子，正襟危坐，一副已經(jīng)等不及了的模樣。

        穆子晏聞言失笑，“不必著急，就在這里看。等到好戲開鑼，自會有人來請。卿卿可再用些。”他給她斟了杯紅通通的果汁，霎時(shí)就彌散開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

        “這是，山楂汁？”沈念心驚訝地嘗了一口，果然是山楂的問道，“這寒冬臘月的，攢玉樓竟能供應(yīng)上這等鮮甜的山楂汁，季老板可真是財(cái)大氣粗。”

        她忍不住咂舌，對季珩深的能耐可是十分推崇。不說別的，就單說每月頭上送到玉棠苑的賬本，她每每翻看都不得不贊嘆季珩深的經(jīng)商大才。眼看著到了臘月，他竟還能有法子維持瓊園所需的各品類花卉。

        “想必這也是那溫室里產(chǎn)的？”沈念心是聽人說過的，季珩深為了供應(yīng)瓊園的手工作坊所需的各種時(shí)鮮花卉，特意在褔琿山莊里建造了個(gè)溫室。

        穆子晏點(diǎn)頭，“有他替你打理瓊園，可還滿意？”

        沈念心滿足地瞇了瞇眼，當(dāng)然滿意，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不過幾個(gè)月的功夫，她的小金庫就已經(jīng)越來越豐足了。

        門口傳來幾聲節(jié)奏有秩的敲門聲，沈念心杏眼一亮。穆子晏從她手中接下果汁杯子，又拿了杯清水與她漱口，待整飭一番之后，這才握著她纖細(xì)滑膩的手腕將她帶起，牽著她走到雅間的東墻邊。

        沈念心覺得驚奇，詫異地瞪圓了眼睛。她指指墻壁，無聲地用口型詢問：就在這里看？？？

        穆子晏眼中帶笑，點(diǎn)點(diǎn)頭。抬手取下墻上一幅字畫，露出幾個(gè)微小隱秘的洞孔來。對面房間的動靜竟從那幾個(gè)小孔處清晰地傳了過來。

        “佟大人，今兒個(gè)早朝上，還要多謝你的出言相助啊！”

        這聲音，沈念心雖然只在太后千秋上聽過一次，但她還是有些印象的。不是穆子恩又是誰？

        穆子晏見她聽得入神，一把將她抱起來。好在她還記得現(xiàn)在此處并不隔音，早在第一時(shí)間就捂住了自己的嘴，這才沒有叫出聲來。

        她怒目而視，控訴地看著穆子晏：你嚇我一跳！嚇?biāo)牢伊耍?

        穆子晏一手托著她腿彎，另一手扶住她纖細(xì)柔軟的腰肢，把她微微抬高，讓她視線得以與自己平齊。沈念心這才看到，原來上頭竟然還有個(gè)稍微大些的小孔，剛好能透過那小孔，看到旁邊房間的情景。

        “太子殿下這話就是折煞老臣了。”那個(gè)被稱作“佟大人”的老頭連連拱手行禮，以示不敢居功。

        只見穆子恩又開口說，“佟大人勤勉辛苦，本宮原該好好款待一番，只是本宮作為掌政太子，北街倒是不好過去，只能在攢玉樓招待佟大人，還望佟大人多多體諒。”

        “北街？”她滿眼疑惑，伏在穆子晏耳邊小聲問詢。

        穆子晏耐不住她柔軟氣息的撩撥，大手在她腰際輕輕揉捏了一下，低聲在她耳邊喝止，“好好看戲。”

        只聽那頭佟大人連聲告罪，“太子殿下客氣。依照我朝祖制，北街那等地方，老臣也是不去的。”

        這么一聽，沈念心好像有點(diǎn)兒明白了。攢玉樓和紅綃樓并稱“盛京南北樓”，攢玉樓地處南城區(qū)，“北街”之地，說的大概就是紅綃樓那一片兒了。

        沈念心聽得有些不耐煩。這兩人繞來繞去，何時(shí)能唱到正經(jīng)戲份上去？她正有些煩躁，只聽穆子恩終于說到了正題。

        “本宮也不跟佟大人繞彎子了，今日邀佟大人來宴飲，其實(shí)是本宮有事相求。”穆子恩語氣溫和，絲毫不像儲君與臣子之間的交流方式，他壓低了聲音，道：“本宮最近手頭上有點(diǎn)緊，想從大人您這兒轉(zhuǎn)轉(zhuǎn)手罷了。”

        沈念心更是驚訝了。穆子恩這是，公然向官員索賄？？？她挑眉看向穆子晏，實(shí)在想不到，堂堂太子，竟然如此膽大妄為。不過穆子晏并沒有回答她，只以眼神示意，讓她莫要急躁，好好看戲。

        她無奈又湊到那小孔去看，就見那個(gè)佟大人故作無知，笑得一臉純良，“不知道殿下這是何意？”

        穆子恩被他無形中擋了一下，面色有些不虞，“佟大人，本宮今日這是有事求到你頭上，你也不必與本宮拿喬。本宮不為難你，三十萬兩。本宮這回只借三十萬兩，兩月內(nèi)必定歸還。”

        沈念心環(huán)在穆子晏脖子上的手狠狠地?cái)Q了一下，也是他定力強(qiáng)，方?jīng)]把她摔出去。沈念心轉(zhuǎn)過頭，與他怒目相向。

        一見她眸中滿滿的怒火，穆子晏心下了然。想必以她廉明公正的性子，實(shí)在是看不得太子那般丑陋的嘴臉吧。

        其實(shí)沈念心不止是因穆子恩無恥貪婪的嘴臉而憤怒，還因那位佟大人。穆子恩開口就問他要三十萬兩，可見這位佟大人也是個(gè)家底兒厚實(shí)的。

        沈念心簡直恨不得想找一伙強(qiáng)盜，去把那佟大人家給洗劫一空，方能解她此時(shí)郁悶。

        她正氣得冒火，就感到腰間一陣酥癢傳來。她整個(gè)人都僵住了，他的大手在她腰間往復(fù)游移，讓她整個(gè)人都繃得緊緊的，哪里還生得起氣來。

        “看戲而已，莫要?dú)鈮牧俗詡�(gè)兒。”他在她耳邊輕聲言語。不過幾個(gè)呼吸之間，取代滿腔怒氣的，便是她滿臉的羞紅。

        沈念心強(qiáng)迫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隔壁房間的穆子恩和佟大人那頭，就聽見那位佟大人說了一句極其讓她解氣的話。

        “戶部銀錢，一文一厘，樁樁件件都登記在冊。戶部留底，內(nèi)廷與御書院各自存檔。太子殿下既是開口要借，自然是可以。只不過還需要殿下您白紙黑字打個(gè)欠條，不然老臣也不好交代。”

        沈念心這才想起來，那位新上任的戶部尚書可不就是姓佟么！原來穆子恩唱這么一出，是要從戶部國庫里周轉(zhuǎn)。

        不過佟大人這樣的拒絕方式當(dāng)真是痛快。若是穆子恩真的敢給戶部打欠條，恐怕明兒個(gè)早朝皇上就舍得當(dāng)場廢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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