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約定時間是后日，但悶在府中數日的陳燭淚早就呆不住了。

        “春三，想不想和我溜去采擷坊轉轉啊？”

        燭淚勾勾手指，賊兮兮地挑眉示意春三。一旁的春三眼睛先是亮了亮，然后又愁眉苦臉地把頭耷拉下來。

        “嗐，二姑娘你就別忽悠我了，到時候陪你去樂呵的是我，回來替你背鍋挨罵的也是我。”

        “喲，今兒個這是怎么滴了啊，突然慫了？以前我也沒見你這么慫啊。”

        燭淚見他如此反應，頗為好奇。不過隨后她就擺出一臉不屑的樣子，站起身就作勢要出門。

        “嘁，不去就不去，老娘一個人去，還樂得耳根清凈呢。”

        “哎哎哎哎哎等等喂喂喂，別走啊！”

        春三急了，他一把拉過陳燭淚的手臂。

        “你不要命啦！這會可是老爺下的禁足令，期限還沒到呢！你知道這時候偷偷溜出去后果會很嚴重的！”

        “老爺老爺老爺，一天到晚老爺的煩不煩。”

        燭淚見他一副小和尚念經的模樣，趕忙捂住耳朵。

        “我說你今天很反常哎，去一下下又怎么了啊，正門有人看著，我大不了爬墻就是咯。”她放下手，抱著胳膊悠悠地問，“我最后再問一次，你去不去？不去我就走了啊，等回來可別怪姐把你關在家里。”

        “哎喲好好好去去去。”

        春三可記得之前和二姑娘偷偷溜出去，被老爺親自發現的一次，燭淚倒是沒受什么重罰，只是抄寫了幾遍《論語》。可他就不一樣了，他作為小廝不但沒管好主子還帶著主子胡作非為，當家的拿起板子就往他身上去，一定要給他個深刻的教訓。想到那切膚的痛，春三就直打哆嗦。

        “哎呀行啦行啦，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

        燭淚聰明，一眼就看穿他的小九九，她仗義地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自信滿滿地拍拍胸脯。“上次是我不知道情況，這次出了事由姐背著。怎么樣？不拖累你的。中不中？”

        春三見主子如此篤定，心里才有點踏實下來。他一臉感激地握著主子的手，然后鄭重莊嚴地點點頭。

        “中。太仗義了，姐，我信你說的話。”

        兩人宛若相見恨晚的同志一般，大義凜然地“上路”。

        “快快快，梯子！慢點啊！別磕著了。”

        派秋翠去打探了一下正門，果然父親派的兩個家奴在門口像模像樣地看著。

        “我說二姑娘，你給那倆兄弟行個賄不就完了嘛，再不濟直接簡單粗暴打暈他們走正門，何必又要爬墻呢？”

        春三在底下搖搖晃晃扶著梯子，燭淚頗為狼狽地懸在梯子中央。

        “閉嘴！老娘但凡功夫再高一點就直接一個跟頭翻過去了，真是……”

        她努力壓低聲音懟回去，“你呆啊你，走正門還鬧那么大動靜，不發現你發現誰？呆子……給我扶穩點兒！快，別晃！”

        那梯子不知道從哪個廢物堆里找來的，一看就是上了年頭搖搖欲墜的爛樣子。燭淚也顧不了這么多了，鉚足一口勁兒往上爬。直到一條腿跨上墻轉移了重力，那梯子才勉勉強強不晃了。

        “二姑娘！你好了嗎？”

        春三仰著頭，虛著嗓子喊道，“你好了我就上來了啊？我讓秋翠幫我扶著梯子？”

        “上來吧！小心點兒你！”

        陳燭淚一邊回應春三，一邊試著自己搖搖晃晃站起來。墻并不是很寬，她懸著一顆心緩緩直起身子。

        “二姑娘，二姑娘你別急著站呀你，你來來來扶我一把，這梯子太嚇人了……”

        燭淚自己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哪里還有什么功夫管底下的春三？她顫顫巍巍地直起身子，春三顫顫巍巍地往上爬，他伸出手想借主子一把力，底下扶梯子的秋翠看著都著急。

        “你們兩個小心點啊！”

        “主子……救命……給我騰點位置，拽我一把啊……”

        春三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他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燭淚繃緊神經保持平衡，不耐煩地叫喚。

        “別嚷嚷！沒看見我沒空嗎！”

        墻外的街道上，隱隱約約傳來馬匹的聲音。

        “駕！”

        桑周騎著灰馬趕上李司卿的速度，“少軍，您這可是頭一回大白天去采擷坊啊。”

        “這么做，還不是為了能多找一些關于鬼魂的資料，師父最近夜間就閉關了，只有白天才能找他。”

        李司卿一身便服騎著馬，肩上的披風威武地飄起。他抬頭看了看天，估摸了一番時間。

        “也不知道師父那兒能不能找到我想要的，去試試看吧。”

        說話的功夫間，李司卿突然察覺視線上方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高高在上又搖搖晃晃的，單薄得好像一陣風就可以吹下來。

        “那是什么？”

        “二姑娘我實在使不上勁兒了……腿借我扶一下啊！借我……”

        “哎春三你……啊！！”

        春三手里沒輕沒重的，他猛地一伸手，不但沒抓住燭淚的腳踝，反而適得其反用力推了過去。燭淚大驚，她一個踉蹌失去平衡，就感覺身子瞬間往后仰，全身卻無助地找不到一個著力點。

        “二姑娘……二姑娘？！！”

        春三無力地仰起頭，秋翠已經嚇傻了，在陳燭淚神志還清醒的最后一刻，她本能地大罵一句。

        “春三你大爺！！”

        完了完了這回不死也得殘了，燭淚絕望地閉上眼，感受著身體后仰墜落，卻使不上一點力氣。她做好準備迎接劇烈的撞擊，想象中的刺痛卻意外地沒有傳來。她感覺自己撞上了一個熟悉的胸膛，溫暖的氣息與柔軟的觸感讓把整個人都包裹住。

        “救命……我還不想死……”

        墜落時，一個熟悉的畫面模模糊糊涌上眼前。她從樓梯上被人摔下來，歪倒在一個熟悉的懷里哭哭啼啼。

        “嗚嗚嗚……阿淚還不想死……阿淚還想和娘親和姐姐好好生活呢，阿淚不想死……”

        李司卿見那身影真的倒了下來，他踩著馬背飛身而起，一腳騰空一手掀起披風，他皺著眉穩穩接住了那個失足少女。風在他身邊被他撩得打旋，落花花瓣被風卷起纏繞著二人，一旁反應慢半拍的桑周早已看呆了，晴空下主子和那少女竟然毫無違和感。

        “害怕……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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