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陳燭淚匆匆忙忙趕過去的時候，梨園的演出剛剛開場。她急沖沖地下了馬車往里跑，遠遠兒就望見姐姐站在戲臺邊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姐！你看我趕上了！”

        她氣喘吁吁跑到陳園園跟前，還不忘小小嘚瑟一下。“我就說嘛，我肯定能趕得上的！”

        “什么趕不趕得上啊，你以為今天是來看演出的嗎？”

        園園嗔怪，抬手替她理了理碎發。“行了行了，也算你今天來了，我就不多說你。快去后廚給蘭雁她們幫幫忙吧！”

        姐姐對自己還是很溫柔體諒的，陳燭淚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趕忙點點頭不敢再耽擱，然后跑到后廚去幫丫頭們端茶送酒。自從上次妹妹出事之后，蘭雁便對燭淚一直心存愧疚，雖然接手了阮阮原來的工作，但原本天真快樂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

        看到燭淚跑進后廚來，蘭雁除了意外之外，就是下意識的躲避。

        “薛阿姨，這兒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嗎？”

        負責后廚的薛阿姨，正忙著和姑娘們為小點心擺盤，她尋聲抬頭望了眼燭淚，然后親切和藹地笑了笑。

        “喲，是二小姐來了呀，這也沒什么事兒要你做，你就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吧！”

        “啊呀，別這么見外嘛，這么說搞的我好像客人一樣，梨園可算是我家呀。”

        陳燭淚甜甜一笑，然后固執地想要幫忙。

        “哎姑娘，這壇酒是要送給貴賓席的客人的吧？我來我來，你就休息一會兒！”

        燭淚四周望了一圈，看到身旁的姑娘正端著酒壇。“來來來，交給我，你忙了這么久，肯定累壞了吧。”

        蘭雁突然被人“截胡”了，也是嚇了一跳，抬起頭剛想婉拒，卻發現想躲的人偏偏躲不掉。

        “二……二姑娘實在不用這么客氣……”

        起初沉燭淚只是單純地急吼吼想要幫忙，根本也沒在意這姑娘是誰，只是這一聽聲音突然覺得有些耳熟，她抬起頭來與蘭雁四目相對。

        “哎？蘭雁？”

        陳燭淚自己一開始倒沒反應過來，看到她還是一臉親切隨意的表情。蘭雁有些支支吾吾的，燭淚也沒在意到她的反常。

        “這是什么呀，好誘人啊看上去。”

        燭淚被一陣香味本能地吸引了注意力，她看向自己手中剛接過來的盤子，黃燦燦的小巧鴿子蛋上淋著秘制醬料，幾點翠綠的蔥花襯托得整盤菜格外誘人。

        “啊！這是——”

        “鹵……是鹵香金鴿子蛋，二小姐。”

        燭淚其實一看就想起來了，她清楚的很，梨園后廚菜品里她最喜歡的就是這道菜，只是不知為何許久沒有嘗到了而已。蘭雁唯唯諾諾接了她的話，燭淚這才忽然覺得如五雷轟頂一般，她的表情微妙地由喜悅轉向愣神，她看著低頭的蘭雁看了好久。

        “這是……你做出來的？”

        蘭雁不敢抬頭，只是怯生生地回了聲“是”。

        “自從我妹妹被趕出梨園后，這道菜就由我來做了。”

        燭淚一時如鯁在顎說不出話來，阮阮被逐那日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那日燭淚蘇醒后不久，一直不愿意見阮阮，她坐在房間內只能聽見門外蘭雁為阮阮的求情聲，還有姐姐園園無奈地嘆息。

        “大小姐，二小姐，求你們原諒阮阮吧，不要把她趕出梨園！我們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全都在等著我們姊妹兩個人呢，阮阮不能沒有這份工作啊，求二位小姐開開恩……”

        蘭雁拉著阮阮跪在地上泣不成聲，阮阮那日卻始終咬著嘴唇忍著眼淚一聲不吭。

        “二小姐，對，二小姐平日里與阮阮關系最好，阮阮，你親自去見二小姐，跟她好好說說好不好？”

        蘭雁突然恍惚地想到什么，她抹了抹眼淚瘋狂想要拉起阮阮推她去見二小姐。

        “大小姐，大小姐讓阮阮見見二小姐吧！大小姐求求你，蘭雁求求你了……”

        隔著一道門，蘭雁的撕心裂肺像是刀子一樣一刀刀扎進燭淚的心里，她知道，蘭雁和阮阮兩姐妹自幼便因家庭貧困進了梨園工作，她們與梨園一同陪伴著自己長大，已經有著難以割舍的姐妹情誼。

        但是，越是深厚的情誼，越讓燭淚難以接受，阮阮有著這樣不為人知的灰色一面。

        她愛莫能助，只能默默流淚。

        怪不得，怪不得燭淚總覺得自己有好一陣子沒有吃上鹵香金鴿子蛋了，為此她還饞過家里的廚子做給她吃。回過神來，蘭雁仍低著頭，陳燭淚苦笑一聲，放下盤子兩手握住了她的雙肩。

        “你這又是怎么了啊，怎么突然性情大變如此沮喪，害得我剛才都沒反應過來，這不是你啊蘭雁。”

        蘭雁抬起頭，嘴唇動了動，燭淚沒讓她說下去，嘲解地笑了笑。

        “蘭雁，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那是你妹妹阮阮犯下的錯，你又何必用自己來償還？還有啊，人這一輩子要犯的錯多著呢，你妹妹還小，還有很多改過自新的機會。”

        燭淚心疼地拍了拍蘭雁削瘦的肩膀，看著她有著舊了的衣裳。

        “沒事，你放心，在阮阮重新找到東家之前，她的月例我照樣會給你。你們是我的姐妹，我怎么會讓你們再次陷入困難呢？”

        蘭雁聽了這話大為吃驚，燭淚非但沒責怪自己，還如此大度出手闊綽，她羞紅了臉。

        “真……真的嗎？二小姐……不會責怪我們嗎？”

        蘭雁感動得有些哽咽，燭淚笑著捋捋她的碎發。

        “不會！怎么會呢，不僅不會，你還要把這些話回去告訴阮阮，讓她重新振作起來。”

        “二小姐！”

        燭淚沖蘭雁甜甜一笑，準備重新拿起盤子，突然身后好像有人在喊自己，她奇怪地轉過頭。

        “二小姐，那邊貴賓席要了一壺酒，說是要您親自送過去。”

        原來是個新來的小丫頭，燭淚一臉疑惑看著她。“我看那人外表氣度不凡，估計不是個普通人，所以也不敢惹到他，就跑來見你了。”

        “點名讓我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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