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陵地處江南，百姓的口味多偏清淡，而李司卿從小跟父親在軍營里跌爬滾打，不知不覺便吃慣了辣口。

        “將士們行軍打仗，經常去邊疆地帶，那里早晚溫差大，菜的口味自然辛辣才更好。”

        李司卿拿起茶壺，為葉文皓斟了一杯。“這么大驚小怪，好像你是第一天認識我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我這是羨慕你啊。”

        葉文皓拿起筷子，笑著打趣他。

        “李少軍這般磨煉日復一日，皮膚還能這么好，這張臉拿出去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京陵的妙齡女子啊，小的實在是羨慕不來。”

        李司卿但笑不語，懶得跟葉文皓貧嘴，他揀了一塊魚肉放到碗里，葉文皓也開始大吃特吃起來。

        “哎，說到這個我不得不提，你也年紀不小了，李將軍就從來沒為你的婚事操過心？”

        葉文皓吃了剁椒魚，問的問題也一股剁椒味十分重口，李司卿倪了他一眼，繼續不動聲色地夾菜。

        “你怎么不問問你自己這個問題，我們兩個好像同庚吧？”

        葉文皓就知道李司卿會這么反問自己，他一臉煩惱地“嗐”一聲。

        “你以為我能好到哪兒去啊！就是因為這次他們倆回來一趟，提到了這個問題，我才想起來問問你。”

        葉文皓放下筷子，一邊嚼著魚一邊朝李司卿嘆氣。

        “我跟你說，你都不敢信這倆人離譜到什么地步，我爹居然還說就讓我和柳家聯姻娶了柳畫屏嗎丫頭？！嗬我真是，我真是服了他了，也是怎么想的出來的。佩服！”

        葉文皓有模有樣地抱拳，然后無奈地拿起筷子繼續吃菜。

        “真是好笑，我娶誰不好非得想不開，去娶那個跟我八字不合的暴脾氣大小姐啊？這種母老虎，白送我我都不要！”

        提到柳畫屏，其實也是李司卿預料之中的，這兩人青梅竹馬冤家路窄，從小到大就被人撮合定娃娃親。葉文皓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其實他能猜個大概，李司卿飲了一口茶輕笑出聲。

        “二郡主身份，大家閨秀，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葉少爺還不滿意？”

        李司卿有木有也地嘆了口氣，然后還遺憾地搖搖頭。

        “之前也不知道是誰，為了保護二郡主還受了傷，受傷之后二郡主勤勤懇懇地照料，這都打動不了某人的心？”

        “去去去去去，我告訴你別胡說八道啊李司卿。”

        葉文皓很少有急眼的時候，而此刻他顯而易見有些急眼了，李司卿笑著低頭揀菜，給他留了面子不看他出洋相。

        “我和那臭丫頭之間清白得很，最多也只算得上發小之情！要說從小一起長大，咱倆還不也是從小玩到大的嗎……”

        葉文皓耳根有些紅，他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搗著米飯。

        “不對，說你嗎不是應該！你呢，李將軍真沒跟你提起過此事？”

        葉文皓忙著轉移起火力，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臉上閃過一絲狡黠。

        “我有聽說啊，最近你和你那小徒弟走得是越來越近了，確又此事吧，少軍大人？”

        葉文皓又是一臉賊兮兮的表情，好像忘記了剛剛自己被揶揄的教訓，李司卿微微勾起唇角，不肯定也不否認。

        “咦，你笑了啊李司卿！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李司卿是什么人，葉文皓的小心思他一猜就準，不急于解釋一方面是懶得解釋，一方面也是……不想解釋清楚。

        “笑都不讓人笑，葉少爺什么時候這么霸道了？”

        他微微偏過臉，睨了葉文皓一眼。

        “我們師徒間的關系，你葉公子一個外人這么好奇？”

        “不是吧，這都開始護短了啊！”

        葉文皓抓狂，看李司卿著反應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不過眼下這般情形，他估計至少有一方已經破防了。

        毫無疑問，李司卿肯定是這一方。

        “嗐，司卿啊，不是我亂擔心，你記不記得之前我也提醒過你一次。你最開始接近陳二小姐是什么目的？你還想的起來嗎？”

        玩笑歸玩笑，葉文皓還是擔心這個最關鍵的問題。

        “其實從你上次有些曖昧不明的態度里，我就已經隱約看出來了。要知道我們鐵石心腸的李少軍，可從來沒為誰動過容啊。”

        葉文皓放下筷子，看著李司卿面不改色穩穩地夾著圓滑的魚肉。

        “我還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的，人不能有軟肋，因為一旦被他人捏住了軟肋，便會痛不欲生萬劫不復啊。”

        他試探性地探了探頭，“你真的想好了？”

        聽了這么多，李司卿依舊沒什么反應，葉文皓見狀，如泄氣的氣球一般嘆了口氣。其實李司卿怎會不明白？他一向心如明鏡比誰都清楚，這么多年一遇鬼魂便卷席全身的那股力量，他無時無刻不想解開答案。

        只是此時此刻他突然覺得，有許多比自己更重要的東西擺在他面前，若要取舍，他放不開手。

        “誰說只能取其一舍其二？為什么不能嘗試換一種方式共存呢。”

        李司卿像是說給葉文皓聽的，卻又更像是在說給他自己聽的。

        “有些東西可以留給明天，但或許有些東西并不可以。我想暫時先抓住那些更脆弱的事物，不想眼睜睜看流光易散就這么散了。”

        李司卿說著，眼神黯淡了幾分。葉文皓似懂非懂地看著他，也插不上一兩句話。他漸漸發現，自己開始愿意去為不確定的局下注，但他只想搏一搏，放手搏一搏。

        “好！你有這個決心，我便相信你不會有問題。咱們李少軍何時遇到過解不開的難題？”

        葉文皓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在給他鼓勵一般。

        “我很高興啊好兄弟，你在變得感性變得有情感，不光如此，我覺得你終于變成一個有血有肉有心的人了。”

        葉文皓大概也能明白了，他朝李司卿笑嘻嘻比了個大拇指。

        “我相信你，那你也得相信你自己啊！來，想通了干了這碗茶！”

        葉文皓神采奕奕端起茶杯，送到李司卿的面前，李司卿笑著睨了他一眼，然后將手中的杯子清脆地碰上去。

        “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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