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很少聽爹娘提及，燭淚也知道母親曾也是個向往自由卻無門的名門閨秀，在媒妁之言下嫁入陳家后陳家隨著老太爺的革職日漸衰敗，陳家不得已分家后母親就跟著父親一直經營著梨園為生。

        “園園，阿淚，我何曾不懂你們渴望自由的心思吶，無論是關于自己的未來前途還是婚姻大事。當年我跟著你們爹將落敗的梨園起死回生經營成名，為的就是能供得起你們將來的自由，供得起你們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讓你們不輸任何一個王府侯府的大小姐。你們將來繼承梨園也罷，自己去闖天地也罷，其實只要你們能健康快樂，爹娘也就知足了。”

        向來心直口快的陳母說著說著眼中竟閃起淚光，一旁惱火的陳父也平靜下來悔恨地嘆了口氣，燭淚和園園很少聽母親如此痛徹地說出這樣的話，而此刻平日那時而跋扈時而活潑到幼稚的母親形象在她們心中陡然變得溫暖。

        “娘……是阿淚不孝，仗著自己的無知任性這么多年，還不愿為爹爹和姐姐分一點憂……”

        “行了，陳年往事還在這里煽什么情，回到重點上來，阿淚你要見了之后當真不喜歡那公子就和少軍好好過日子吧。至于園園，昨晚我和你父親的話說得有些重了，不過當著全家的面我再認真問你一次，和那個吳小都督去戍邊你當真心里都想清楚了？”

        吳小都督？燭淚擦擦眼角的淚一聽好像明白了大半，先前有聽蘭雁說過吳家小都督常來梨園聽戲，實則每次都是有各種理由找姐姐談天說地。

        “爹爹倒也不是對那小子不放心，你爹也不是榆木腦袋，在梨園見過他那么多次我多少就都懂了，觀察下來那小子的人品與能力我也不是不放心……”

        陳父嘆了口氣，燭淚八卦地悄悄拿眼覷身旁的姐姐，這事自己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啊，園園感受到她的目光后難得的有些臉紅。

        “園園在此跟爹娘許諾，每月會按時給家里寫信不讓爹娘擔憂。如果去到邊疆之后女兒有半點不適，便立刻讓小都督派人把女兒送回京陵。”

        陳園園說罷，便作勢又要跪下來行禮，陳母還沒來得及扶，燭淚緊隨著“噗通”一聲也跪下來。

        “燭淚許諾，姐姐走后我定會好好收心，替父親分擔梨園之憂，除了出門練功之外不再整日游手好閑了。”

        畢恭畢敬地許著諾，燭淚突然就想到了采擷坊，是啊，采擷坊是她的第二個家也是她練功學藝的地方，如今這個家沒有了，日后她倘若想要練功又該去哪里呢？現在看來捉鬼的任務一日還在，自己靈力的修煉就一日不能怠慢。

        “哎呀，一家人面前跪什么跪吶，起來吧你們都快起來，我和你們爹爹又不是什么不通情達理之人。倘若你們真的都有這份決心，那我們也不會再說些什么，去便去吧，不要因為是女孩子家就像我一樣被束縛住了人生……”

        陳母的眼睛里還有淚光，她在陳父妥協的嘆息聲中一手扶起一個女兒。燭淚心里懂啊，母親是想讓她們實現自己未完成的心愿活成她心目中的樣子。

        “夫人允了，那便允了吧。園園要走的話這兩天就幫你收拾起行李，阿淚的話后日與那公子在沁芳齋見面。”

        見父親不再生氣，即便他的語氣中有著恨鐵不成鋼的擔心與無奈。姐妹倆十分欣喜，她們相視一笑再次彎腰行禮。

        “謝謝爹娘！我和姐姐定不會辜負你們所托！明日我就替姐姐去梨園看活，姐姐安心收拾東西便是了！”

        真好，天大地大去到哪里累了都有家回，但燭淚那股子想闖蕩天下游遍山河的勁兒啊，永遠不會被這一方四角的天束縛住。她羨慕姐姐，可以先她一步走去更遠的地方看看，至少能離開這京陵城，趕在那個萬年之期到來之前。

        “你放心，哪里能忘記你這個小饞貓啊……去了那里我一定會給你帶很多特產很多好吃的東西的！更重要的是千萬要照顧好自己要聽話知道嗎？”

        園園臨行的前一晚，姐妹倆又像小時候那樣背著父母爬上屋頂，現在沒有春三在下面替她們放風了，長大的她們坐在屋頂上看原來小時候眼中偌大的府邸不過也這樣小。萬里無云的夜空星星很亮很多，燭淚記得小時候調皮的自己總是纏著姐姐一遍遍給自己數星星，長大了兩人也沒把這陳府天上的星星數完，而今后這屋頂上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姐姐，其實我嘴上說著支持你去，心里可舍不得了，你還沒陪我把這些星星數完呢……從小到大都是你懂事聽話又懂很多道理，你告訴我女孩子也能舞槍弄劍也能有自己的志向與抱負，告訴我要好好利用自己的天賦與本領，不要把自己當作異類被別人看輕然后自己看輕自己。”

        夏夜的風纏繞著人的心事，說著說著燭淚心里有些突如其來的委屈，她微微有些哽咽，一把抓住姐姐的手認真看著她。

        “我不要那些特產那些小吃，阿淚寧愿自己不嘴饞。我要姐姐在下一個秋天，不，最好下一個春天就回來，我要你平平安安回來。回來之后繼續陪我數完天上的星星，繼續幫我在爹娘面前圓謊教我唱曲編戲，那個時候說不定梨園的生意更好了！一定一定要在萬年之期之前平安回來。”

        吳小都督的馬車停在陳府門前的下午，夏天午后的陽光整整好照亮府前的兩個石獅子，再過些時日秋天就要來了吧，燭淚知道這是她與京陵城和姐姐度過的第19個秋天了。

        “好，我都答應你。不過現在，陳園園和陳燭淚都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啦！等神鬼混戰被你和少軍大人完美擺平之后，我們要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不止東夷的邊疆。”

        “我們要去到天涯海角！”

        【作者題外話】：更新來咯

        姐妹要分別啦成長的燭淚要開始挑梨園大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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