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的各個角落逐漸熱鬧起來，路過的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神情，王府四處皆為金門玉戶桂堂蘭宇，處處流溢著張揚的富貴與奢華。無論是抬頭眺望還是現在樓上俯瞰，崇閣巍峨層樓高起，面面琳宮相互合抱，迢迢復道縈紆回環。

        木芙蓉的花期剛過，燭淚揚起的裙擺帶起飄落的花瓣，陽光鍍亮她奔跑飄動的長發，司卿在陽光下微微失了神。

        “怎么樣，沒想到我會來叭！這么多天沒見面了，看來師父可是沒有一丁點兒想念徒弟啊。”

        燭淚把他拉到一處人少的木芙蓉樹下，微風吹來樹上還時不時飄落葉子和花瓣，李司卿覺得自己前二十年不近旁人的本事全都毀在這個小丫頭身上了，而從不敢依戀感情的他居然在這一刻如此希望時間靜止。

        “今日我是帶著梨園姑娘們進的端王府，這兩天忙著給大郡主生辰宴排戲耽擱了不少進度……你有什么新的捉鬼頭緒了沒有？等會兒宴席散了你等我我們一起去采擷坊整理資料啊？”

        因為父親的事情，李司卿的心情始終有些低落，他撇開目光隱忍地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燭淚一下子就看出問題了。

        “怎么啦，因為李將軍回來所以心情不好啊？你可別說不是啊我告訴你，先前你爹爹不在的時候我可沒見你這樣過。”

        “我……”

        李司卿沒料到她會這么快看出來，他蹙著眉轉過臉重新看向燭淚，可他剛想要開口解釋卻被她豎起的食指阻擋了。

        “沒事！我知道，如果這其中有難言之隱你就不要勉強告訴我，但如果是可以說出來讓我幫你分憂的事我還是很希望你能和我說說的。”

        燭淚記得端午節那次與他的河邊談心，李司卿家里的情況她記得一清二楚，可正因如此燭淚也明白這樣的事情是外人不好插手的，她不想因為自己而讓司卿勉強說出來。

        “也罷，跟你說來也無妨，這本是我這幾日考慮后想要做的決定，告訴你還可以與你一同最后再做商討。”

        李司卿知道她懂自己的心思，也想將自己的全部都能告訴眼前這個小丫頭，他沉思著垂了垂眼眸，然后重新看向滿眼堅定的燭淚。

        “前兩天圣上親自下諭派我去暗查一起案子，是與當初陸元曹貪墨一案相關的，事情牽連出我的遠房親戚大表伯，這幾日在刑獄逼問出他們的幕后指使……都是我父親。”

        到底是自己的父親做了錯事，李司卿在一五一十陳述事實的時候心中五味雜陳，他難得這般落寞又小心翼翼的樣子，燭淚除了吃驚之外滿滿都是心疼。

        “……我從小到大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刻板冷血不近人情而已，盲目愚忠也沒有釀成什么大錯，只是我沒想到……”

        李司卿說著說著，他攥緊拳頭擰緊雙眉，隱忍了很久的情緒就藏在他緊閉的眼里，心中的悔恨攪拌著無限的憤恨失望。

        “我雖與大將軍不甚相熟，但我自幼也聽聞他為國效力的豐功偉績，你已經繼承了他所有的優點——勇敢，正義，你要知道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熱鬧的嘈雜聲就與他們一墻之隔，燭淚禁不住踮起腳摸摸他的腦袋，他的個子比自己高上許多，而素來頂天立地的少軍此刻卻深陷矛盾。

        “幾日過后，我會拿著大表伯提供的證據回稟圣上呈示此案，絕不會包庇他犯下的所有罪，還所有無辜身受牽連之人一個清白。你也不必太擔心我，圣上既派此案予我便不會將我奈何，我絕不允許落到我手中的案子不清不白，哪怕他是我的父親。”

        李司卿的雙目中重新閃起了威風凜凜的光，燭淚見他神態恢復心下便也放松了些，她剛想著再說幾番話好好安慰鼓勵他，匆匆趕來的蘭雁突然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二姑娘！二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了，方才找了一圈找到二郡主才問道你們去了這兒，這么大的王府可急死我了。”

        蘭雁一路小跑氣喘吁吁的，燭淚看見她這才驚覺自己已經耽誤挺長時間了，蘭雁手中還拿著她方才脫下的戲服外套和發飾，這會兒作勢趕忙要替燭淚穿戴好。

        “方才王妃娘娘派人來傳話了，這會兒賓客們應該到的差不多了，馬上便請各位大人們落座觀戲，要我們準備準備趕緊就去戲臺那里。”

        一邊著急替燭淚穿戴一邊傳著端王妃話，蘭雁一時大意忽略掉了燭淚身后的李司卿，等幫燭淚一切整理完她這才驚慌失措看見他，素來有些害怕李司卿的她趕忙連連行禮。

        “少軍大人！小的見過少軍大人！方才小的替姑娘穿戴有些著急沒注意到大人，還望少軍大人能夠原諒小的……”

        自從入了陳府作貼身丫鬟，蘭雁就努力讓自己從大大咧咧的性子變得謹言慎行，不光見到司卿如此見到任何一位大人都如此，燭淚每每都會暗自驚嘆她這番天翻地覆的轉變。

        “沒事兒沒事兒，少軍大人你不用害怕得罪啊，我替他原諒你了，快帶我去戲臺找姑娘們叭？”

        或許我也該像阮阮犯錯過后的蘭雁一樣常常自省？燭淚只萌生了這樣一個幸福的念頭，她來不及再多想便轉身朝司卿揮揮手，李司卿沉默不語卻始終溫柔地看著她一舉一動。

        “一會兒我唱《海棠花間意》，上次被你無意在梨園撞見的那首！這可是我自己編的曲子啊你別忘了，一會兒可要好好欣賞我的表演！”

        《海棠花間意》，李司卿想起那日梨園后院之景來了，那時的他便對這名字微微有些敏感，可不待他再多問燭淚便拉著蘭雁去往了戲臺。重新走進人群里司卿沒再找到父親，葉文皓也不知和柳畫屏走到那里去了，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他便一人在觀戲處隨便找了個角落坐下，臺上的戲正要開場身旁不自覺飄來一股玉蘭般的香。

        “怎么一人坐在這里獨自看戲？沒和大將軍或者葉家公子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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