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蒼蒼(下)
朝堂上今日的龍椅坐塌空空,早朝又沒等到少皇帝的影子,不一會兒散了朝后李司卿便借故去了趟織造局,放好名冊出宮的路上正好迎面碰見從國師處回來的楊尚書。
“將軍!老臣見過將軍。散朝已經有一會兒了,將軍為何還在宮中?”
自從自己升了官位,人前楊大人碰見自己都得低讓三分了,可他畢竟是自己的長輩,李司卿還甚是不習慣楊大人這般稱呼自己。
“今日散朝早,既然能與楊尚書偶遇,不知楊大人可有時間與李某去別處相談?李某身為晚輩仍有許多不解與困惑想要請教尚書大人。”
宮里人多眼雜,周圍來來往往有人自然不是說話的好地方,聽李司卿這么一說楊之伯心下就明白了,他定是有什么要緊事要同自己說。
“將軍的面子,老臣自然是要給的,不如我們移步巷口那家糕點店?老臣正好想著請將軍嘗嘗別樣的手藝呢。”
楊尚書說的是芳婆糕點鋪,李司卿一聽便懂,朝廷上下知道芳婆是他楊之伯妻子的并不多,而眼下朝中勢力勾結眼線密布那里比任何地方都安全。司卿派桑周駕了車,馬車停在糕點鋪旁邊的一條小巷子,隔了一段距離忙碌在門口的芳婆就望見了李司卿的車馬,她聰明地吩咐手下幾句后悄悄退進屋內給他們開了邊門。
“當初給你留的這個暗處,沒想到今日還真派上用場了。”
芳婆笑盈盈地把他們迎進后門,然后朝門外警惕地張望了一番才關上門,李司卿是第一次知道糕點鋪的后門竟是這樣一個地方,雖然心下略知一二但他也是第一次見芳婆這般嫻熟的樣子。
“真的是高手在民間啊,以前只是聽說小隱隱于野大隱隱于市,沒想到芳婆這般別樣高雅之人,真的就生活在我們身邊。”
李司卿笑著一番感嘆,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后廚邊竟藏著一個小院子,當真是一番巧奪天工,楊之伯連忙請他坐在石桌邊。
“你們聊,這兒不會有什么人,我去前頭做著生意,順帶一會兒端點兒點心來給你們。”
芳婆自是不會過問這些事的,等她離開院子后楊尚書這才疑惑地看向司卿,司卿把目光移到他腰間的名牌上,隨之他把自己的名牌也拿了出來。
“今日找楊大人,就是想請教大人一件事,敢為大人這宮里名牌所用的玉穗是否都是專人專供?尤其是二品以上重臣的玉穗。”
到這兒了李司卿終于把心中的困惑問了出來,其實昨晚他看見那段玉穗時就十分敏感了,自己之前替父親收拾遺物時看到了他最后生前所用的名牌,只是那塊名牌上莫名并無那段玉穗。他沒敢和燭淚說,一是此事并無確鑿證據,二來他怕她擔心不想讓自己用職調查,于是司卿就悄悄把疑問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你說的沒錯,織造局的確會專供一批上好的材料來給我們二品以上的官員做名牌上的穗子,這也是先帝當年流傳下來的規矩了,這么多年一直從未改變。”
雖然不知道為何李司卿會這樣問,楊尚書還是接過那玉穗端詳起來,他把自己的名牌摘了下來拿在手中,對比來看兩塊名牌的穗子并無什么兩樣。
“而且織造局每隔一段時日就會換一批新的穗子給我們換上,你剛上任幾日興許還不了解,每次更換玉穗織造局都需要將官員的姓名登記在冊,這上好的材料可是先帝對朝臣的器重不能馬虎。”
楊之伯自然想知道李司卿這么問的原因,他徐徐解釋完后就抬眼困惑地看著司卿,李司卿踟躕片刻,只選擇了事情的大概描述給楊尚書。
“我在采擷坊的那位師父前兩日在家中上吊自盡了……但我們卻在他家中發現了與這玉穗相關的東西,不過興許師父有沒告知過我們的朝臣私交才會發現這落下的玉穗,我們也只是抓著這唯一可能的線索隨意猜測而已。”
嘴上說是隨意,其實李司卿做事哪次隨意過?楊之伯一聽就知道他必然是有事不方便全部說出來,不過既然事關與采擷坊那他一個身外人也不好多問什么。
“是老朽多嘴了,節哀順變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出了這樣的事兒你們身為徒弟多思慮些是自然的。從你父親開始,最近的人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們采擷坊覆滅后老天又預示著天災……真是時運多舛吶。”
楊之伯深深嘆了口氣,提到自己的父親李司卿心中仍在思索,昨日那本名冊他翻閱過了,最新一批更換玉穗的名單里有父親的名字。燭淚說這段玉穗是新制的,今日早朝上他留意了其余重臣腰間并未丟玉穗,為何獨獨父親那塊名牌上沒有穗子?可雖有這般懷疑但父親已故自己也很難查證了。
“楊黨人集結之初,為的是抵抗朝堂上下閉塞腐朽的制度,希望能成為圣上的左膀右臂扶持朝政,以求世風日上這天下開化安寧。可如今敵黨雖滅,黨內卻升異己,又有不明而生的旁支末節干擾,大寧真的能有一日時至運來么?”
聽著楊尚書的話,李司卿從沉思中回神,他知道楊尚書話里說的是突然攀附龍椅的大郡主,還有眼下楊黨內虎視眈眈的人。脫去官帽后他更真實地感受到楊尚書的白發變得越來越多,很多事情他真的開始力不從心了,自從父親出事后自己與楊尚書也許久沒有相談,短短的這些日子他竟蒼老得這么快。
“想來從前多簡單啊,只與你父親一人為敵,眾學士聚集一起只為能推行鴻圖之策哪怕無名無份也根本不會考慮這么多。如今一旦封了官職嘗到甜頭,終究還是會有人按捺不住,還有那倚著女官制坐擁高位的莫測之人……我倒是有些懷念從前的日子了。”
說完這番話,楊尚書仰天長笑,李司卿看著他鬢角深深的白發,笑中藏著無盡的苦澀。
“這么說我倒像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看看我這一把老骨頭還這樣不知好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啊,要是能在年輕二十歲該多好。”
他拍拍李司卿的手背,眼中都是慈祥與希望。
“大寧的存與亡,未來是屬于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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