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口口聲聲責備那些貪官污吏，責備那些視百姓之命為兒戲的奸臣佞賊，可我手中又何曾干凈？我早就回不到從前一身清白做不到兩袖清風了。”

        司命星君提醒他及時止損，玉帝威脅他權衡利弊好自為之，哪怕自己并不是天界的神仙也沒有所謂神與人的隔閡，這雙沾染了無數條人命的手又能清清白白保護好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嗎？

        “我如今在朝廷，虎視眈眈忌憚我的人無數，身為大將軍我又身負隨時戰死沙場的使命，或許父親真的有一點說得對。我們不該萌生感情，如履薄冰的人不能讓自己有牽掛與軟肋，刀尖嗜血的生活一日不結束，這些軟肋便一日是拖累與負擔。”

        他不想讓燭淚卷入這些本該自己獨自承受的紛爭當中。也許，他真的是她的拖累，也是她的負擔。

        傍晚時分，從刑獄出來，又一場嚴刑拷問結束，李司卿獨自站在刑獄的門口望著不知何時變黑的天。馬車上他透過車簾一路望著街兩旁繁榮的商販景象，卻絲毫感受不到這熱鬧其中人世間的溫暖，不知何時他開始慢慢感覺，京陵不再是從前那個京陵。也許是從父親的貪墨開始，又或許是更早之前，有著江南溫柔和帝都磅礴的京陵城，如今正在被黑云籠罩著。

        “將軍，我們到梨園了，看樣子里面應該剛準備打烊，陳姑娘大概過一會兒就會出來”

        待到馬車停穩，桑周還是如同往常一樣掀開車簾請李司卿下車，他自然不知這一整天司卿的心里都經歷了怎樣的掙扎與痛苦的選擇，他只是從自己的直覺和司卿審問犯人時的狠絕中覺得這一整天司卿的狀態都不是很對。

        “好，你就在此處等我，我時間不會太長，馬車不要走遠。對了，記得一會兒我讓你走的時候你必須立刻駕車走，燭淚若是要下車你攔住她，否則今年的俸祿就別想要了。”

        前面桑周聽的沒什么問題。可是后半句話他一下子沒聽明白，從前李司卿來接燭淚的時候都是兩人徒步回府，今日怎么突然改用馬車？

        “是，不過……將軍為何……”

        “照做就好，我有些話想和她聊聊而已。”

        只不過桑周剛開口，李司卿也沒給他提問的機會，他自己掀起車簾下了車，不敢再多問的桑周只能望著他的背影無奈地咽了咽口水。

        “有些話想和陳姐姐聊聊？他今日怎么這么奇怪啊，有什么話兩個人邊走邊聊不是更好嗎，最近他到底是怎么了哇……”

        留下摸不著頭腦的桑周獨自一人，李司卿望著梨園的牌匾，梨園里的燈火依然通明，客人基本已經走散了。趙嬤嬤帶著幾個小丫頭走出來收拾門口的東西，抬頭就看到了等候在不遠處的李司卿，趙嬤嬤自然是認得這位常客的，她熱情地朝司卿招招手以為他還同往日一樣來找燭淚。

        “哎呀，那不是李將軍嗎？將軍您不要著急啊再等一會兒，老身這就去叫燭淚別收拾了趕快和你一起回去！”

        李司卿挑挑眉來不及多解釋兩句，趙嬤嬤就滿臉笑容地跑回門里，他抬起的手有些尷尬地懸在半空，剛到嘴邊的復雜的話又難以啟齒。趙嬤嬤的動作很迅速，也許還有燭淚剛好準備出來的緣故，她挽著袖子提著裙子輕巧地探了個腦袋出來，隨后沖不遠處的司卿俏皮一笑跳著跑出來。

        “你來啦，今日公務可還算繁忙？咱倆真是三天兩頭見不著的大忙人，想和咱們大名鼎鼎少年有為的大將軍見一面實在難上加難。”

        燭淚還不知道這兩天李司卿經歷了什么，她只是看見他后心中格外歡喜，忙碌了一天說不疲憊都是假的，可她眼下所有的疲倦因能與他共同回府而打消九成。

        “哎我之前有沒有和你說過，自從你當上了大將軍之后哇，好多來梨園的茶客戲客談及你的次數都變多了，他們都說自古以來能不到而立之年就坐上二品將軍的簡直少之又少。”

        燭淚嘴上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朝門口的趙嬤嬤和丫頭們揮手作別，她還沒有意識到李司卿微妙神情中的一絲不對勁，只是自然而然挽上他的手臂準備拉他走。

        “怎么樣？以前雖然說喊你‘冷面閻王’的人比較多，可如今這些茶客戲客里也有不少對你刮目相看連連稱贊的呢，我在旁聽了都很是高興！”

        燭淚認真的看著他，一手將自己的袖子挽了下來，她說著說著這才意識到一直沒有說話的李司卿似乎有些反常，而且他站在原地好像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了你今天？我怎么覺得你有些不對勁啊，出什么事了嗎？是不是這兩天又碰上了什么棘手的案子？”

        李思卿的眼神飄忽不定不可捉摸，機敏的燭淚一下就意識到問題了，她皺著眉疑惑地松開李司卿的手臂，認真地看著他有些疲倦地嘆了口氣拉住自己。

        “今日……我就不走著送你回府了，我們先上車，我有兩句話想跟你說。”

        李司卿回過頭拉著燭淚走向馬車，不想讓燭淚看到自己眼中的淚光與矛盾的神情，也許再多看她一秒鐘自己就不不想繼續這個決定了，靠在車旁看戲的桑周見狀趕忙起身掀起車簾。

        “有話說？你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呀，如果有什么急事兒的話，邊走邊跟我商量不是談的時間可以更長些嗎？”

        燭淚心中雖然疑惑，但她并沒有反抗李司卿拉她上車的動作，等兩人在馬車座位上坐定，燭淚這才重新帶著不解和審問的語氣開口。

        “司卿，你不對勁，是不是你今天有什么事瞞著我？你知道任何事你都瞞不過我的。”

        意識到嚴重性之后燭淚的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她的直覺告訴她李司卿應當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告訴自己，她很少見到司卿這般猶豫又有些難過的眼神，不明真相的她一下子把心拎了起來。

        “我……的確有一些重要的話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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