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皇叔您最成器的女兒在朕身邊有所作為，朕就不深入計較你今日之過失了，不過為振朝綱，從明天起你們端王府就搬離京陵城吧。至于禮部柯尚書，罰三月俸祿引以為戒，不要再讓朕為你們操心了，不要讓朕再看見你們了！”

        大概沒料到少皇帝會降下這樣的重罰給自己的親皇叔家，四周看熱鬧的朝臣們都有些驚慌起來，李司卿皺著眉擔憂地看了眼端王爺，而端王只是絕望地瞥了眼親女兒冰冷的神情。自始至終沉香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為父親和親人蒙受的冤屈求一次情，仿佛她不是端王府的人也與整此無關，仿佛親手割裂這份親情之后她默許了整件事情。

        “這……其實沒必要這樣大義滅親吧，端王爺他……他畢竟是為了咱們大寧好……”

        “帝王如此，國師如此，家無可歸，國將不國！”

        李司卿幾次想要沖上前扶起端王爺，自己的理智卻又控制住了他，端王最后魔怔似的扯了扯嘴角。似是看破紅塵萬般無奈后他笑著對少皇帝俯身磕了一頭。一些清流老臣竊竊私語，語氣憤憤為端王爺打抱不平，可其中也有些冷眼相看的宦官佞臣，故作正派地應和少皇帝與柳沉香。

        “哼，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倒戈相向了，如今還在這公堂之上演一出死鴨子嘴硬，我看這信口污蔑柳氏皇族的人哪里還算得上什么王呢？”

        蕭尚書還嫌不夠熱鬧，陰陽怪氣地補刀了一句，看著端王爺絕望的眼神和蕭尚書小人得志的得意樣子，司卿攥緊拳頭恨得咬牙切齒。

        “行了，今日朕也乏了，西邊的事兒國師自會安排使者前往和談，李大將軍就先聽從國師的建議駐守在京城按兵不動。朕會派兵部的人馬前往支援，親衛軍須得加緊對京陵城的巡邏防守，倘若抓到可疑犯人，必須嚴刑拷問不得放松。”

        兒女情長之事少皇帝還是有心的，他一邊說著留意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沉香，沉香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李司卿，而她那目光里的黯然情緒平日里見到的截然不同。眾朝臣令旨，劉公公上前一步扶起崇澤皇帝，沉香望著司卿失神的每一秒，都是崇澤心里一片不認揭穿的疼痛。

        “無本可奏的話，今日退朝！你們都趕緊散了吧，散了吧……”

        散朝之后，皇宮大殿里重新變得冷冷清清，崇澤獨自走在回往寢殿的路上，身后只有一位劉公公跟著。他沒有急著回殿，而是叫劉公公在御花園陪著散了會兒心，時不時能碰到來往的宮女，除此之外便別無他人。

        “母后近日身體可好？有些日子沒去拜見她了，她與樂善仙師煉丹已久，如今可有所成了？”

        太后向來不問世事，一心只顧修身養性，十年前先帝在時為她尋了位蜀地有名的仙師，從此太后便深陷求神求仙之路一去不復返。

        “回稟陛下，太后近日身體很好，樂善仙師為太后煉制的丹藥幾日后就能成了，她讓陛下不要擔心。她還時不時會提上兩句，前些日子宮中召來女官可有陛下相中的？陛下明年就是弱冠之年了，可以開始留意納妃的事情了。”

        兩位宮女低著頭恭敬地行禮，她們應該正好是太后身邊的宮女，善于察言觀色的劉公公見陛下心情不好便不敢吱聲，果然本就郁悶的崇澤聽聞“納妃”二字后心情更加糟糕。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你們回去讓母后她老人家不用操心朕，好好煉她的丹藥去吧。”

        想到納妃，崇澤就不自覺想到柳沉香，可沉香的心思他哪里不知？仗著自己的寵愛沉香甚至都不屑于在他面前掩藏心里的情緒。他有很多話想問明白，畢竟他才是個十九歲血氣方剛的少年，可當他走回寢殿看見等候在梳妝鏡前梳妝發呆的沉香，卻又什么都問不出口了。

        “陛……陛下何時回來的，沉香剛剛失態了，梳妝一時走了神，沒注意到陛下回來。”

        崇澤遣返了劉公公，獨自穿過走廊走到殿內，他默默看了會兒發呆的沉香并沒有打斷她，知道沉香反應過來后驚嚇得趕忙起身行禮。

        “哎，你別總拿朕當外人，發個呆有什么關系？快起來快起來。”

        崇澤嘆了口氣，然后扯著笑容把沉香扶了起來，他拉著沉香的手把她拉到床沿坐下，然后輕撫著她的手背心疼地開口。

        “什么時候來這里等朕的？應當等了有些時候了吧？最近西邊的事兒朕又要麻煩你了，這幫無趣的老頭子朕也懶得去應付了。朕別的都不求也不奢望，只希望你千萬別累壞了自己的身子，一會兒讓御膳房多準備些滋補的藥膳，給你最近好好補一補。”

        崇澤上下看著沉香，滿眼都是心疼與不舍，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生怕自己有什么疏忽讓沉香累出病來。

        “放心吧陛下，陛下不用太擔心沉香，您的龍體最為寶貴，可千萬別被那些老家伙們氣壞了身子才是。”

        沉香溫柔懂事地笑了笑，她反手覆上了崇澤的手臂，她抬起另一只手撫平崇澤皺起的雙眉，輕聲安慰著十分擔憂的他。

        “不過，方才陛下倘若再不回來，沉香估計就要派人沖出去找您了，您以往都是下了朝就直接回寢殿的呀。”

        崇澤究竟是年少，沉香一眼就看破了他的不對勁，不過精明的沉香自然不會直接把話問出來，被老看破的小皇帝聽罷無奈又寵溺地笑了笑。

        “還是朕的沉香聰敏，也甚是懂朕，什么小心思在你面前都瞞不住，一眼就能被你看出端倪來。”

        小皇帝故作嗔怪的語氣，以此來掩蓋心中的別扭，他自己也覺得自己丟人，平日里要什么便有什么的大寧天子卻在感情里患得患失。按照母妃的話來說就是，身為天之驕子什么樣的軟玉溫香他得不到？可他唯獨在沉香面前亂了少年方寸，在這個并不愛自己的女人面前無法自拔。

        “沉香，今日朕沒準許李將軍的戍邊請求，可還隨了你的心愿？你可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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