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著心事的桑周又不好意思不給燭淚開門，可開了門之后又有些想三言兩句把她打發走，畢竟李司卿受傷養病的事情燭淚還不知道，桑周怕沒好清的司卿見了她會露出破綻。

        “還好還好，主要是找你家將軍有點急事兒，沒打擾到你們吧？過些時候你們也該吃晚飯了。”

        雖然有些心神不寧，可燭淚還得故意擠出難看的笑容應付桑周，她也不敢讓自己露出馬腳，在從司卿口中得到答案之前她不能在他的親信面前表現出什么異樣。

        “沒事兒沒事兒，這有什么打擾的不打擾不打擾，不過我還是先去看看將軍這會兒忙不忙，陳姐姐先在這兒坐會兒等我來喊你啊！”

        桑周雖然擅作主張開了門，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得確認一下李司卿有沒有力氣起來見燭淚，幾日的修養過后司卿的身子的確是有些好轉了，但虛弱的脈象仍昭示著他體內極不穩定的幾重力量。目送著桑周小跑著進屋，燭淚短暫讓自己放松下來，她心里的弦繃得太緊了，一旦松懈下來便覺得格外疲憊。

        “陳姑娘！快進來吧快進來吧，將軍這會兒剛好忙完，有什么事兒你就盡管和將軍說。”

        桑周很快從屋里探出個腦袋，他眨眨眼睛小幅度地朝燭淚揮了揮手，燭淚見到后趕忙起身，她提著裙子走到門口腳下的步子卻越來越沉重。

        “阿淚？可是有什么要緊的急事？最近因為公務實在抽不開身來，幾日都沒有好好陪陪你了。”

        李司卿的臉色依舊有些難看，不過在聽桑周說燭淚造訪之后，他讓自己強打起精神來，若無其事甚至還有些愧疚地開口。

        “這幾日端王府的案子逐漸開始有轉機了，迫于現在輿論的壓力，還有朝堂上那些迎合楊大人的臣子們的上書，陛下不得不讓柳國師暫且回避親自處理這個案子。這是個好兆頭，只有陛下親自翻案才能真正有說服力地還王爺王妃一個說法，對了還有一件喜事不知你可有聽說，慢慢走出陰影后二郡主終于和葉文皓修成了正果。”

        李司卿原本坐在書桌前整理文件，見燭淚進屋來他眉梢帶笑地站起身，今天他的話反常的多，好像是特意為了掩蓋自己的病情。燭淚對他今日的表現也有些意外，可重重的心事沒讓她發現司卿額頭的虛汗，她只是勉強地笑了笑，然后有些神色不自然地點點頭聳聳肩。

        “你看我……太久沒和你談天說地了，又因為最近令人高興的事情挺多的，所以今日話說得多了些。還是先回歸正題吧，你這會兒突然造訪是為何事？是梨園出了什么事兒，還是碰到難纏的鬼魂了？”

        示意燭淚坐下來后，李司卿才扶著把手慢慢坐到椅子上，只是燭淚搖搖頭并沒有坐到他身邊，今天的她在司卿眼里同樣十分反常。

        “司卿，我來就是想問你一件事兒，我只希望你能誠實回答我，不要再像先前兩次那樣欺騙我隱瞞我。”

        燭淚的神色有些疲憊，可語氣里卻十分嚴肅，李司卿愣了愣神，他立即敏感地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

        “天界方才通過我那片凝淵燈碎片顯了圣，有個聲音和畫面告訴我，是你父親死后未了遺愿的孤魂害死了師父，那枚未消散的二品玉穗就是你父親生前的衣物上掉落的。而且，他之所以存有這樣的遺愿……是因為你無意間讓他知道了，你恨師父。”

        我恨師父？李司卿對這四個字大吃一驚，他想不到燭淚為何會突然這么說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凝淵燈會告訴燭淚這些。

        “凝淵燈告訴我，你抽屜里有一張寫滿了‘弒父弒師換得自在’的字條，而你父親無意間看見過，便知道了這件事。他死后因生前罪孽化成一縷孤魂，便決定替你了卻最后一樁心愿。你父親怎樣我一點也不在乎，可我只想知道這么久以來你是不是始終都把這些真實的想法瞞著我？”

        李司卿對燭淚的一番質問感到十分錯愕，他甚至不明白燭淚在說什么，可他的耳邊此刻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而似乎只有他才能聽得見。

        “扶桑帝，你為何遲遲不下決心？既然你無法狠下心來，那為了我女兒的幸福就只能讓我親自來幫你一把了。”

        “司卿，不止一次了，我不明白為什么你總有這么多事情瞞著我不愿意告訴我，我那么無條件地信任你你卻總對我有幾分保留，究竟是為什么，事到如今你還是有事不愿意告訴我？如果這件事你肯坦誠地告訴我真相，我何必在意你父親所做的那些罪行？”

        玉帝的聲音在他的腦中陰魂不散，頭開始隱隱作痛，司卿原本就沒有恢復好的身體開始渾身冒冷汗，虛弱的他強撐著打起精神扶著額頭不讓燭淚看出破綻。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所以你這會兒來找我是想知道什么，是想求證些你在鏡中看到的東西么？”

        不需要燭淚再做過多的解釋，也不需要再打開抽屜去求證有沒有那張所謂寫滿仇恨的字條，李司卿自己心里的想法自己又怎會不知？他何時記恨過師父？他張口本想要辯解什么，可一瞬間卻又決定放棄了，他莫名其妙地開始輕笑起來，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無盡的悲涼絕望。警告聲就在他的耳邊回響，可所有人都聽不見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真是滿紙荒唐言啊，原來你就是用這樣的方法逼我離開她……所以我到底恨不恨師父又有什么關系呢？就算我為我自己辯解，說我不恨師父你也有辦法讓你女兒不相信我吧……真相是什么重要么？”

        李司卿低沉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奈和自嘲，他用喃喃自語回應著腦海里的聲音，玉帝得意的笑聲就好像侵占在他身體里的一個魔，狠狠撕咬著他的情感。

        “是啊，她是你的女兒，你在天界一覽眾生無所不能，現在的我在你眼里算得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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