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日我與阿淚在一起，玉帝就一日會想方設法阻撓我們，今日陪葬的是師父，明日就有可能是其他任何一個我們身邊親近的無辜之人。”

        李司卿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他閉上眼睛，腦海里一一回憶著自己的親人還有與燭淚一路上相識的人們，從哥哥、桑周到文皓、畫屏還有孤苦伶仃的阿婆，這些都是他拼命想要保護的人。

        “我不能看著身邊接二連三的人因我們而受到牽連，我不能因為自私而白白犧牲如此多的無辜生命。倘若這么做那我與那地府陰曹無惡不赦的鬼魂又有何區別？就算我已看清那些神仙的真面目我也不能同流合污。”

        司卿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雙眼微紅地望著地板發怔，前所未有的無力感讓他心里覺得十分恐懼，這種恐懼與不安日日吞噬著他的思想與身體。

        “在人間，我是守護一方安寧的將軍，在天界，我是守護三界安寧的東王公。無論在何方，我都不能做出違背道義的事，我都有責任保護百姓安危，保護你們的性命安全。”

        弟弟的性子李執太了解了，所以他對司卿說的這番話毫不感到意外，如今司卿自我的懷疑與精神內耗是最折磨他的，信仰的崩塌也是壓倒司卿的最后一根稻草。看著弟弟絕望無助的神情，李執幾番想要開口卻猶豫了，他只能伸出手拍拍司卿的肩膀，希望通過這種方式減輕他的緊張感。

        “可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你把這些事情告訴了你的朋友們，你們之間至少誤會是解開了，你也不必獨自去承受負擔還做不到一個好名聲。至于天界那邊……說不定你們能想出新的辦法來躲過玉帝呢？哥哥不懂這些，不過我也只是實在有些于心不忍……”

        李執擔心地開口，即便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勸說李司卿多半不會聽進去的，天界的勢力壓迫豈是他一介凡人能夠想象的？他雖無法感同身受但能體諒司卿身上的沉重擔子。

        “不……這些事情我不能告　　訴燭淚，不光光是因為玉帝的步步緊逼，我不能讓她心里因為我的問題而徒增負罪感。況且……我其實和玉帝一樣，我也不想讓她知道身世后重回天界度過凄慘的命運，我寧愿她忍一時忘卻我的痛苦。等我恢復神力回到天界后，我就能想辦法抹去它關于我的記憶了吧？到那時，一切便都能如愿以償了。

        李司卿深吸一口氣，李執蹙著眉擔憂地看著他，他自嘲地笑著搖搖頭，他知道自己別無他路可選。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這么做了，既然離開她是保護她最好的方法，那我就選擇離開吧，我相信她在日后沒有我的日子里慢慢就會把我忘記的，以她的能力，萬年之期到來時也定能保護好凡間百姓，而她的安全就由我在暗處默默守護吧。”

        李司卿的笑容里好像有幾分釋然，可釋然背后仍舊是藏在心底不予旁人可見的悲哀，李執十分心疼地搖搖頭，可他知道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去阻止司卿。

        “天尊當年教導的對，神仙的確不該動分毫心中的情思與欲望，既要心懷天下，那便必然要舍棄小我有所犧牲。這一次就算我膽小懦弱吧，此時的我受神力封印也不夠強大，既然彼時我沒能強大到足以保護心愛的人，那便只好妥協做出犧牲。”

        眼眶里有一滴淚滑落臉頰，李司卿為了掩飾自己的悲傷，他一邊嘆著氣一邊站起身，慢慢踱步到門口望著門外的天空。

        “最近西域的戰事緊急，過不了多久陛下就應當派我去西邊抵抗覃人來犯了，剛好我這段奔赴西域的時間里可以留給她過渡的空間，我不在的時候還拜托哥哥多加照顧她。”

        李執雖心懷不忍，可他還是艱難地點點頭，他明白無論是神鬼之戰萬年之期還是西域戰事，司卿將要面對的前路都是兇險無比的。

        “只要是你決定的事情……哥哥都會義無反顧支持你的，只要你能健康平安且日后不后悔自己的決定，哥哥就不會擔心了。”

        司卿轉過　　頭笑了笑，他看出了李執心底的擔憂，于是他故作輕松地聳聳肩，不過隨即他又重新神情嚴肅斂起笑容。

        “不過……此番出征西域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辦。”

        李執疑惑地抬起頭，他看著司卿重新垂下眼眸滿臉神傷。

        “既然在阿淚心里……師父的死這件事我難逃其咎，那我臨走前就再最后幫她一個忙吧，也算是對這段時間我與她情分的一個交代。”

        晨霜滿地，寒風拂面，京陵城在一個清晨經歷著入冬前最后一場秋天的寒流，枯枝敗葉在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由于在河岸酒樓吹著冷風喝了不少酒，心中又抑郁煩悶全是傷心事，前夜畫屏喊車夫送燭淚回府的時候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昏睡一晚后次日清晨燭淚在夢中便覺得自己有些不舒服。

        “二姑娘，二姑娘？！不好了，今日早朝李將軍那邊好像出事兒了！”

        頭昏昏沉沉的有些作痛，燭淚隱約覺得自己昨晚好像又做了一遍先前那個痛苦的夢，夢里無聲的哭泣與掙扎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而傷寒帶來的疲倦感讓她整個人躺在床上睜不開眼睛。看書喇

        “好冷啊……好難受啊……出什么事了，能出什么事啊……”

        聽到李將軍三個字，燭淚整個人才打了一個激靈，可還未醒透的她只能在蘭雁的攙扶下緩緩坐起身來，急匆匆跑進屋內的蘭雁此刻神情十分焦急。

        “剛才蘭雁替夫人出了趟門，沿路便聽到有人議論紛紛說，今早上朝的時候李將軍向陛下自請責罰，親口承認采擷坊的掌門是他父親與他共同害死的。”

        什么？！燭淚這下子徹底醒了，她原本覺得昨天發生的事就恍如一場夢一樣，和自己隱約記得的那個痛苦的夢是相連一體的不真切的。可聽到蘭雁口中這個消息，燭淚才徹底從夢中驚醒過來，她這才意識到原來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而她和李司卿也是徹徹底底分開了。

        “什……什么，你再說一遍？李司卿他去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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