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瀟很早就去了公司，為即將到來的硬仗做準備。

        她剛到座位上，左英就迎了過來。

        “老梁，公司這兩天有什么急事嗎？”左英開口。

        “怎么這么問？”梁瀟放下手里的杯子。

        “我看你都待了好幾天了，上海那邊你不管了？”左英看著梁瀟，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梁瀟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知道他們在看到郵件之后，到底有沒有為即將到來的風暴做準備。

        想到這兒，梁瀟回應到：“沒辦法，經理偷懶，讓我把上海那邊先放幾天，回來干點活。誒，待會不是有個發布會，你不去準備啊？”

        “昨天就準備好了，你們都去過節了，就我一個人留在辦公室加班。”左英邀功。

        “是，大功臣，趕緊去干活吧，這場發布會要是做好了，說不定經理還會獎勵你呢。”梁瀟話里有話。

        梁瀟嘴太嚴實，左英什么信息都沒有得到，只能悻悻地走了。

        看見左英出門，梁瀟的目光才離開電腦。現在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就是這“另外一個人”究竟由誰擔任。

        梁瀟去經理辦公室打算確認。

        剛一進經理辦公室，就看見麥克在說什么，她剛進來，麥克也剛剛說完。

        “怎么了？”梁瀟疑惑。

        “日本分公司出了點問題，你看看。”舒志把電腦轉過來。

        “呦，問題還不小呢。”梁瀟諷刺到。

        “這個節骨眼上，高管們居然要集體罷工，我打算讓麥克先過去看看，拖住他們，發布會一結束，我就立刻趕過去。”舒志一邊整理資料一邊安排工作。

        “不行，你跟麥克一起去。那邊高管都這樣了，公司必須在第一時間表明態度，否則，多拖一秒，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么事。”梁瀟分析到。

        “我也知道你說的是最好的辦法，可是接下來的發布會也不能掉以輕心。這是沒辦法的辦法。”

        “沒關系，發布會我一個人能應付。你跟麥克過去解決，完了之后你們立刻趕回來，這樣就來得及。”不知為什么，梁瀟居然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舒志還想說什么，被麥克打斷：“好，就這么辦，我馬上去訂機票。”

        麥克走出去，梁瀟才開口：“不必擔心，你不一直說我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嗎。我不會耽誤工作的。”

        舒志開口：“我知道你不會感情用事，可是，要你親自去揭開的她的身份，對你，對她來說，都太殘忍了。”

        梁瀟甚至有點同情左英了：“要是你去，對她來說更殘忍。”

        舒志沒有聽懂：“什么？”

        “沒什么，時間快到了，我該去準備了。”梁瀟又恢復情緒。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近，為了掩人耳目，梁瀟故意告訴左英上海出了點急事，她要馬上趕回去。

        左英表現得非常吃驚，沒頭沒腦地說了句：“你也要現在離開？”

        梁瀟腦子里都是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沒有意識到左英的暗示。

        她躲到了安歌的工作室。

        發布會終于來了，各路媒體的□□短炮早已準備好，記者們也是今天早上才接到通知云景要召開新項目發布會，這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就在一片疑惑和議論聲中，左英登臺了。梁瀟在廣播里聽到她說“歡迎各位”后，起身前往發布會現場。

        可梁瀟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離開后不到兩分鐘，又有一個陌生人進來了。

        “你好，我叫李晉，是梁瀟的朋友。”顏辭看著梁瀟動身，準備往回走的時候，有人攔住了她。

        “哦，你找梁瀟嗎？可是她剛走，要不你等”顏辭給他解釋。

        “我不找她，我是來找你的。”李晉打斷她。

        當左英正準備按照之前舒志給她的資料準備介紹時，梁瀟上臺了。

        梁瀟徑直走到主席臺前，站在左英旁邊，一邊調整話筒，一邊用盡力氣把左英推到一旁。

        梁瀟目不斜視，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她走上來的那一刻，她甚至感覺到左英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臺下亂成一團，不知道云景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他們今天臨時被派來參加發布會，已經是一臉懵，沒想到還有反轉。

        梁瀟看著臺下不知所措的記者們，微笑著說道：“各位，歡迎大家前來參加云景新項目發布會，我們的發言人可能是拿錯了資料，出現了一點失誤，耽誤了大家的時間，請大家口誅筆伐的時候手下留情。接下來的會議由我主持，首先，請讓我為大家介紹云景打算上線的新項目——線上購物平臺。”

        梁瀟的開場漂亮又得體，從表面上看，甚至還幫左英解了圍。可連山就不這么想了，連山馬上也要舉辦相關新項目的發布會，并且早已知會了各路媒體，沒想到云景會釜底抽薪。

        連山的老板看到這一幕，現在派人去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在辦公室狂怒，他把這一切都歸咎于左英的情報失誤。電話消息狂轟濫炸，命令左英回來請罪。

        左英被擠到旁邊之后，也沒有下臺，就在旁邊看著發布會的進行。她甚至有一絲欣慰，云景搶到了連山前面。她的手機一直在響，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老板也得知了消息，發短信過來指責她。

        她突然就不想面對了，她很清楚，這場發布會結束后自己要面對什么，被云景拋棄，被連山拋棄，她想逃。

        可是，梁瀟在把她推開時，往她手里塞了一張紙條。梁瀟讓她去茶室等她，也好，共事一場，那就好好道個別吧。

        “這個地方真不錯，難怪大家都喜歡。”梁瀟知道她一定會來赴約，忙完之后第一時間趕到茶室。

        左英笑的特別疲憊：“我只有一個問題，你們，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你對工作太上心了，遠遠超出了你的工作范圍。”梁瀟笑著，拉開椅子坐定，那笑里，有一種唏噓。

        “我們這四個，哪個不是工作狂，怎么就能懷疑到我呢？”左英自嘲到。

        “你很自信啊，就這么肯定自己沒有露出過一絲破綻。”梁瀟夾起一塊糕點，大腦高速運轉了好幾個小時，她太餓了。

        “我知道，你們都很聰明，對付我一個，綽綽有余。”左英放棄掙扎，她是來告別的，不是來吵架的。

        “從結果上看，我們對付你，確實綽綽有余，不過并不是因為我們聰明，而是因為，你動了心。”梁瀟瞇起眼睛看她。

        左英的眼神不自然地閃了一下，隨即又笑道：“我就知道，這種事瞞不過你，你的觀察力，還真不是吹的。”

        “經理能力強，長得也好看，對敵人冷漠，對員工關心，確實很容易讓人動心啊。”梁瀟不知是感慨還是調侃。

        “你你來之前，他怎么說？”左英躊躇地開口。

        “你是想問他打算怎么處理你對吧。你這么聰明，應該知道，但凡他對你有一絲心軟，今天來的都不會是我。”梁瀟戳破她的幻想。

        左英不自然地低下頭：“我知道，我還要感謝你，今天來的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我想知道，為什么要為連山賣命。你能力這么強，在哪個公司都能混的開，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梁瀟說出自己的疑惑。

        “其實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一個女孩，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看著身邊的小伙伴一個個都被收養了，她也渴望能被某個家庭收養，終于有一天，來了一個男人，說要收養小孩，不過要能經過他的體能和智力測試，這個小女孩拼命表現，終于從幾百個孩子里脫穎而出，她被男人帶走了。到了新家她才發現，雖然有了家庭，可是日子并不比在孤兒院好過，每天都要起很早訓練，訓練跑步，訓練飛檐走壁，訓練觀察人們的微表情，甚至訓練三十秒之內要能打開任何鎖。她所有的課程都由家庭教師來教，即使考上了大學，也只能在家里訓練。終于有一天，她接到命令，去云景上班，在云景，她遇到了很多人，才知道，原來人是可以有自己的夢想的，原來生活，除了工作和訓練，還能有其他顏色。她想退出了，可她不敢說出來，每次她鼓起勇氣想退出，變態的懲罰制度就會浮現在她的腦海。更要命的是，這個女孩，喜歡上了一個人，她覺得自己罪大惡疾，自覺配不上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贖罪。”

        左英一口氣說完，覺得口干舌燥，抓起旁邊的茶壺一飲而盡，說完這一切，她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輕盈了。

        梁瀟沒有想到，左英還有這樣的過去。這讓她生出一絲憐惜來。

        “既然不喜歡這樣的氛圍，為什么不離開呢？”梁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問這樣弱智的問題。

        “那個家庭雖然辛苦，可他們給她吃給她穿，比孤兒院不知好了多少倍，女孩感激他們，誤以為只要聽他們的話就是報恩了。”左英實話實說。

        這些話壓在她心里這么久，這是第一次，她說出自己的經歷，說出來以后，她如釋重負。

        “這就是為什么你要發郵件告知經理連山的下一步行動計劃，你覺得這是在贖罪。”梁瀟開口。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左英又自嘲到。

        “其實云景應該感謝你，正是因為你那封郵件，云景才能力挽狂瀾。”梁瀟不知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

        “我知道你想安慰我。經理宣布你去上海的時候，我就懷疑過，可我在上海并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不得不說，你是最優秀的員工。”左英贊嘆。

        “應該說你眼光好，你看上的人，腦子確實厲害。”梁瀟半諷刺半夸贊。

        “別說他了，你也早就起疑心了吧。”左英真的想跟梁瀟好好聊聊。

        梁瀟點點頭：“記得以前，我們聊天的時候，你特別感慨過，自己一直很忙，從來沒有出過北京城。可你去上海，卻說自己見過上海的夜晚，那就只有一種解釋，就是你比我早一步到達上海，看了一下風景。”

        左英笑了笑：“我喜歡深夜。”

        “我還有一個問題，日本分公司今天有突發狀況，也是你們安排的嗎？”梁瀟表現的很嚴肅。

        左英搖了搖頭：“我并不知道，是經理和麥克要起飛了我才知道日本分公司出事了。我所有的行動都只有我一個人。”

        梁瀟放心了：“那這么說，日本那邊，是連山的其他人動的手腳。目的就是為了支開經理和麥克，而他們知道我在上海，這樣，發布會上就只有你一個人，等我們反應過來，連山的發布會早已經開完了。”

        左英也跟著她分析：“應該是這樣，我并沒有通知他們你已經回來了，而且，日本分公司也不可能那么巧，偏偏在今天出事。”

        “其實，今天就算我不去，你也會想辦法阻止連山的，對嗎？”梁瀟笑著問。

        “可你今天去了，我很高興。”左英也笑了。

        這一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們達成了和解。

        “你現在怎么辦，云景你肯定是待不下去了，連山也已經知道你的情報失誤，你現在回去，只會面臨你說的那些懲罰。”梁瀟是真的有些擔心。

        “我想，我為連山賣了這么多年命，該還的應該已經還清了吧。接下來，我想好好為自己活一陣子。”左英看向遠方。

        “連山會放過你嗎？”梁瀟明知故問。

        左英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我知道，你是真的擔心，謝謝。不過你不必擔心，我可是連山那套變態的訓練體系下最優秀的一個，自保的本事還是有的。”

        梁瀟點點頭：“好吧，你，好好生活。”

        左英站起來：“我要走了，現在外面一片混亂，爛攤子你們去收拾吧。”

        梁瀟也跟著站起來：“他讓我把這個交給你，是給你結的工資和獎金。”

        左英接過梁瀟遞過來的信封，看了一眼，抬頭看著梁瀟。

        梁瀟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他讓你好好活著。”

        左英長舒了一口氣：“謝謝。”

        不知是謝他還是謝她。

        左英走后，梁瀟又坐回椅子上，慢慢品茶。

        “外面亂成一團，你倒有閑情逸致在這喝茶。”舒志的聲音從后面傳來，他早就猜到她們會來這里，所以一下飛機就過來了。他一邊調侃，一邊坐在了左英剛坐過的地方。

        “她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吧，否則你不會輕易相信郵件的內容。”梁瀟看著他。

        舒志把臉扭向一邊：“我是個俗人，自己想護的人尚且護不全，怎么還有閑心思去照亮別人的人生呢。”

        良久，梁瀟才開口：“這不是你的錯，你有你的不得已。我只是想替她確認一下。”

        舒志笑了一下：“今天發生了這么多糟心事，讓我們暫時把工作放一邊，我請你喝酒吧。”

        “好啊，我知道你們專門開了個酒吧。”

        他們都太累了，無論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所以只能靠酒精暫時逃避一下。

        梁瀟不知道的是，在她去處理這些事情時，顏辭，正處在水深火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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