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時，沈飛和式神們如約來到了清川村。

        村口木橋的另一邊，牛鬼率領手下五大精英和一眾鬼怪，早早便等在了那里。

        “對方精英盡出，若只是談判，用得著這么大陣仗？”侍澤小僧立時起了懷疑，“主人，還是小心為上。”

        沈飛點頭道：“小心總是沒錯的。不過，也許對方只是害怕咱們突然反水，所以多帶些人以防萬一先沉住氣，不要自亂陣腳。”

        雙方終于在橋中央碰了面，雖然之前經歷了一場惡戰，不過這還是沈飛第一次見到小野峰的峰主——牛鬼。

        他一副穩重成熟的中年男人模樣，不怒自威，兩鬢雖微霜，眼神里卻有睿智的鋒芒。

        “你就是貓又？”牛鬼露出了欣賞之色，“果然英雄了得，手下式神也各個鴻漸之儀。”

        “峰主，謬贊了。”

        當下牛鬼將手下的黑白雙使、吸血姬、餓鬼以及影女五個小野峰精英介紹給沈飛認識，論實力，每一個與般若相比都不遑多讓。

        沈飛自忖若是這五怪和自己的式神打起來，那己方勝算將十分渺茫

        “小野峰若能得你們的助力，必然所向披靡！”牛鬼一時間意氣風發，打斷了沈飛的心中所想。

        沈飛也暫時放下心事，笑道：“那是自然，我們聯手必能干一番大事業。只是酒山君大人乃至麾下十二峰的群鬼大肆殺伐異己，禍亂周邊各村，制造恐懼諸般行事風格，我還不太能接受。”

        牛鬼幾個手下聞言后大為不滿：你這小子都要入伙了，這種時候還說這種話，豈不是又當又立，視我等如無物？

        誰知牛鬼卻絲毫不惱，反而哈哈大笑：“貓又老弟，你說的不錯。山君的行事手段有時過于狠辣嚴苛了，連我每次見他都膽戰心驚。百鬼山無論人還是鬼怪，都生活在對他的恐懼中”

        沈飛不由得一愣，沒想到牛鬼竟會贊同自己的觀點。

        “然而，”他話鋒一轉，“再壞的秩序也好過沒有秩序！之前群龍無首，隨便一個惡鬼下山就能殺戮無數性命，難道村民們就會喜歡這樣的生活？而現在，每個野外鬼怪困守一隅之地、不敢越雷池半步，制造極為有限的罪惡，又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牛鬼的這套歪理邪說，沈飛心中雖不以為然，可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反駁他，唯有默然不語。

        “不說這些了，”牛鬼拍了拍他的肩膀，“來，貓又老弟！今天是你加入我們‘酒吞大家庭’的第一天，我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

        太陽緩緩落下，大地被蓋上了一層巨大黑暗的陰影，二人邊走邊談，不知不覺來到了村子的中心。

        沈飛心中微覺奇怪：“這個時候，村民們應該還沒有歇息，怎么村子里一個人也沒見到？”

        “老弟，你別著急…”牛鬼神秘一笑，“很快你就會看到他們了。”

        踏，踏，踏…

        沈飛忽然耳膜一振，無數沉重而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似乎有數百人朝他們走來。

        “糟了，難道牛鬼搬來救兵，想將我們一鍋端了？”

        他暗自戒備握住寶劍，看向牛鬼時卻發現他神色無異，不像是設了埋伏，這才心下稍安。

        當腳步聲停下，沈飛看到了清川村的所有村民被綁縛著，由牛鬼手下鬼怪們驅趕過來，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惶恐的表情。

        沈飛頓覺不妙，驚聲問道：“峰主，這是何意？”

        “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牛鬼命令手下將村民們聚集起來，四周堆起了事先準備好的柴火；他則拿起一支火把遞給沈飛：“老弟，下面就看你的了！”

        沈飛雖然不明其意，可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從心里升起：“峰主，我…不明白。”

        “老弟，不是做哥哥的不相信你。只不過既然加入了我們，總要拿出一份投名狀吧！我們小野峰的業績，一直在諸峰之中墊底。這個月眼看過半，再不下點狠招，老哥哥恐怕活不到下個月！所以，我便想到了這一招…”

        “…咱們打著山君的旗號，燒死這一村子的人！到時候，這數百人群彌漫出來的恐懼，必然會讓咱們冠絕諸峰，完成山君賦予的重任！”

        沈飛用沙啞的嗓音嘶吼道：“你這是竭澤而漁！這個月你可以殺了這一村子的人來完成業績，可下個月…”

        牛鬼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狂笑著打斷他：“下個月就再去屠巖手村，還有山形、秋田…殺完了百鬼山附近的村莊，我們再去屠殺其他地方！反正天下人那么多，怎么也殺不完！”

        “兄弟，你來干第一票！”牛鬼一晃手中火把，“只要你打著酒吞童子的旗號宣告他們的死亡，然后點燃這些柴火堆，這份大功勞就是你的了！我保舉你做副峰主，之后峰主、大將…以你的才干，定然在山君那里平步青云！”

        人群中哭鬧聲、哀求聲、痛罵聲…哀鴻遍野，不絕于耳。

        沈飛看著眼前的這些村民，其中有村長、工藤夫婦、毛利大叔…有每一個他曾真心幫助過的人。那時候，他們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然而此刻，他們眼中只有淚水和恐懼。

        “可是，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沈飛遲疑地道，“我不能為了自己就…峰主，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牛鬼嘆了口氣：“老弟，只要你想加入我們，這一天遲早要來，不是嗎？”

        這一句話，驚醒了沈飛。

        牛鬼大為“惜才”地道：“你以為我在讓你殺人？錯了，我是在救你！你有沒有想過，拒絕我會發生什么？也許你拒絕后，能殺得了我手下的這些精英、甚至能殺了我…可那之后呢，你能殺得了山君嗎？當山君興憤怒之師前來問罪時，你和你的式神、還有這些村民，一個也活不了，你的善心只會付之東流！”

        沈飛猶豫地道：“你是說，只要我殺了這些人，你就會饒我一命，放過我的所有式神？”

        見他已經膽怯意動，牛鬼知道自己幾乎快說服他了，鄭重地道：“當然，說話算話！這是以清川村全體村民為籌碼的交易，交換你們貓又廟所有的性命啊…所以，快動手吧！”

        一道劍鋒閃爍，火靈劍攜萬千怒火與牛鬼擦肩而過，正中身旁精英鬼怪——餓鬼的喉嚨！

        沈飛一手負后，一手持劍，眼神里發出了冷然傲氣。

        伴隨著餓鬼倒下，他一字一頓地道：“但是，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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